清浔坐在他身边许久,直到他情绪一点点平静下来,才轻轻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不一会儿,她端着一杯热牛奶回来,瓷杯壁上氤氲着薄雾,香气温热柔和。
她走到床边,微微弯腰把杯子递给他。
“别犟了,喝了吧,胃会舒服些。”
她语气平静,像是每日平常的关怀,却在这寂静夜里显得格外柔软。
江时序抬头看她一眼,那眼神像是还没从情绪中完全走出来,带着一点迟钝,一点疲惫,也有一点莫名的脆弱。
他没说什么,接过牛奶,手指触到杯壁,轻微烫手,却让他指尖发颤的冰冷暖了些。
清浔没有催他,只是走到窗边,替他拉严了窗帘。
屋里光线一下变得柔和,窗外车灯的喧嚣也被隔绝在外,仿佛这个小小的房间成了一个与世界隔绝的安全地带。
“今天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她转过身来,站在床尾,朝他轻轻一笑,语气像是夜色中悄然落下的一声叮咛。
“晚安,江时序。”
说完,她转身走向门口。
身后的江时序低头看着那杯牛奶,目光复杂。
他似乎犹豫了片刻,最后轻轻抿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胃里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他缓缓喝完那杯牛奶,喉结滚动,最后,把杯子放在床头。
...
...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帘缝隙,斜斜地洒落在木地板上,一束一束,静谧柔和。
清浔醒得并不晚,房间里还残留着昨晚的酒味,她披了件丝质睡袍下床,赤脚踩在地毯上,静静地往客厅走去。
她原本打算去厨房随便做点早餐,至少也该让昨晚那个喝醉的人醒来时,能喝一碗热粥。
清浔礼貌地敲了敲门,但并没有人回应。
清浔轻轻推开,门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轻响。
屋内光线柔和,窗帘被他半掀起一角,一束清晨的阳光正好洒在床铺上。
那张床,已经被叠得整整齐齐。
被子平整到没有一点褶皱,枕头摆正,就连昨晚临时铺上的毛毯也被叠好,放在床头。
一切都干净利落,像从未有人来过。
她慢慢走上前,伸手轻轻按了下那块被子。
已经凉了。
他走得很早,比她醒来前还要早。
不留声息,也不留下任何话。
她转身离开房间,门未关紧,微微敞着,他离开时轻轻带上的那样。
客厅里也空荡荡的。
茶几被擦得干干净净,昨晚倒在地上的纸巾、狼藉,全都被收拾干净,就连水杯都规规矩矩摆回了原位。
她走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一饮而尽。
水凉,沁得心也清醒几分。
他连一句道谢都没有,只留下一个干净得几乎没有痕迹的客厅,就这样走了。
他始终是那个倔强的人,就连失控之后,也要用干净利落的离开,来保住最后一点体面。
清浔刚回到客厅,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她一边拧开矿泉水瓶,一边接起电话。
“喂?”
电话那头是上司的声音。
“池珣可以出院了,医生这边让家属来办个手续,你有空去一趟吗?”
清浔点头应了声。
“好,我马上过去。”
医院楼道里阳光明亮,清浔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浅色风衣,脚步利索,一进病房就挽起袖子开始忙活。
先去护士台签字,再跑去窗口交费,又回来帮池珣把东西整理好,动作熟练得像个资深照护人员。
“药我已经拿好了,医生说这几天别吃辣的,你好好休息,别逞强。”
她边收拾边念叨,像是说了很多次却总也不放心。
池珣靠坐在病床上,神色却有些恍惚。
他本应配合着清浔笑一笑,调侃几句,可此刻却莫名安静下来,眼神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一时间没有说话。
她神情认真,嗓音清亮,眉眼间带着不容置疑的利落与温柔。
可他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昨天无意中听到的几句闲言碎语。
“听说清浔在某个酒局美救英雄呢,冲进去把个男的直接抢走了。”
“挺飒的,不过听说那男的长得贼帅……啧,也不知道她是看上人家了还是单纯仗义。”
“要我说,估计八成是动了心。”
……动了心?
池珣心头一跳,莫名觉得那句话不太顺耳。
他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觉得那画面太过刺眼。
她抱着酒瓶替另一个男人挡酒的画面,在他脑海里一遍遍地重复放映。
越想,越不是滋味。
明明他知道自己不该管,也没有立场管。
可他就是不高兴。
他盯着清浔的侧脸,嘴角微微抿起,眉头轻皱,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份情绪从哪里来的。
清浔察觉到他的沉默,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你怎么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是住院太久闷出毛病了?”
池珣回神,轻咳了一声,掩住了眼底的那点微妙的情绪,语气故作轻松。
“我是在想……你可真是一个热心肠的人。”
清浔挑眉。
“你这话听着怎么有点酸?”
她眼底划过一丝玩味,却没多说什么,只是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得意味深长。
“放心吧,我要是真热心肠,会直接把你从床上拽起来陪我跑腿。”
清浔将行李箱拖到病房门口,正准备替池珣把外套搭好,池珣站起身,一把接过。
“我自己来。”
清浔一怔,笑了笑。
“怎么?你刚才不是还一副站不稳的样子?”
“那是刚才。”
池珣轻轻别开脸,声音里夹着点儿闷闷的倔强。
清浔没有多说,只是耸耸肩,抱着手站在门口等他。
病房的阳光从侧窗洒下来,把她的发梢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慵懒、漂亮,落落大方。
池珣低头扣着袖扣,却时不时瞥她一眼,越看,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情绪越涌得止不住。
她昨晚是带了别的男人回家。
而且。
他没记错的话,她还说了“这是我的人”。
池珣的指尖顿了一下。
那种语气,不像是玩笑。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维护。
而她,从来没这么说过他。
他低头的动作愈发慢了几拍,脸上不显,可心里却像是被细细柔柔的针一点点扎着,酸得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