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雪微转身离开,三分钟后,本就心不在焉的裴司言也随意找了个借口推开了紧闭的门。
医务室在海岛别墅二楼,没有嘉宾入住的时候,完全算得上清净,连脚步声从哪消失都能听见。
裴司言循声追了过去,海风的声音愈加明显,每一刻都在拍打着耳膜,像是在给他指路。
……
裴司言在门口拐角处停下了。
并非无关愿意,纯粹只是被靠在门边的身影拦住,对方看见他也只是挑了挑眉,显然对“裴司言追出来”这件事本身毫无意外。
“季屿白,”裴司言凝重的脸色崩开一个口子,露出汹涌的情绪,“特意在这里等我……看来你有话跟我说。”
“嗯哼,”季屿白微微勾起唇角,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站着的男人,忽而眉峰一抬,冷嗤:“你真是一点意外都没有啊。”
他顿了一下,摊摊手,轻柔的话语像是随口抱怨:“我以为今天可以安分一点呢,能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每一天都不想浪费啊……”
裴司言皱眉,情绪压抑到了极致:“只是女朋友而已,雪微迟早会看出你的真面目。”
“你们并不般配。”
“这算是挑衅吗?”季屿白注视着难得喜怒形于色的讨厌鬼,微眯着眼睛,还是轻声道:“对别人的选择这么有占有欲,我说你啊,到底是把雪微当做是弃之敝履的妹妹,还是——”他笑了一下,故意把声音拖得很长,“……我的情敌?”
裴司言紧闭着嘴,再次听到这样的猜测还是心乱如麻。
失控的恐惧和骤然被揭穿的怨怼混合在一起,可笑的是,他根本没想反驳。
裴司言没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只是干咳了一声,掩耳盗铃道:“我们之间的兄妹关系本来就没有这么笃定……甚至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季屿白脸上伪装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他站直身体,随意的拂在眼角处的碎发,彻底露出尖锐讽刺的眼神来。
“你大可以把这话说给裴先生听,他会给你一顿童年缺失的毒打,”季屿白没什么担心的意思,反倒是说完这句后,又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轻笑了一声:“当然,你要是想挖我墙角,我同样可以把手给你撅断。”
裴司言:“特意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季屿白惊讶:“我们难道还有别的话可以说吗?别白日做梦了。”
裴司言:“你管不了雪微的心思,我手里还有她写的情书……”
“那不是她写的,”季屿白觉得这件事情很有必要澄清,敲了敲旁白的桌面,一副要端着眼镜开始上课的样子,“在你‘想要雪微死在这里却不小心害了心上的人’的那一天,我去问过程九瑶,关于她们说了什么。”
某些字眼他咬的很重,狠狠扯开裴司言盖在面上的遮羞布,观察了对方气恼的神情好一会,才缓缓说道:“程九瑶告诉我,‘那封情书来自一个爱慕学长的小师妹,而这个小师妹不姓谈’。”
“满意了么?你伤害了两个人,”渣男的思维就是这样的,用别人献出的真心来当作剖开心脏的刀子,被反噬后又想用满手的血来杜撰真心。
季屿白摇了摇头,看向他灰白的眼神甚至罕见的带上了几分冷冰冰的怜悯:“连自己身上的罪证都没洗干净呢,还想着更进一步?”
他锐评:“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是跪到地上去道歉,然后被雪微甩上两个耳巴子。”
季屿白撂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独留裴司言待在原地,光下的脸色白的恐怖,像是不透气的石膏像。
“怎么样?”一分钟后,季屿白停在某个遮阳伞下,一手捞过放在另一个位置前面的果汁,叼着吸管,语气上扬:“我表现不错吧?”
“挺好的,”谈雪微没起身,只冷淡看了眼还杵着等雷劈的裴司言,中肯道:“情绪丰富,有理有据。”
他们说话的时候,她就一直在这个地方看着,不远不近,恰好能将所有的话语收入耳中。
“为什么是道歉?”谈雪微饶有兴致问他。
季屿白不像是对着这种名义上东西耿耿于怀的人,就算是踩痛脚也比一句沾了些提点意味的道歉来的伤害大。
“这是理所应当的吧,”季屿白机会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打着弯的玻璃吸管敲出清晰脆响,在日光下极为通透的缤纷色泽模糊一瞬,又漾出更清晰的边界来。他说:“要是不说的话,以裴司言那个脑子说不定就把这种原则性问题直接混过去了,那你受的委屈怎么办?”
谈雪微:“我并不在意。”
季屿白笑了一下,举起杯子,说:“但他也不能不给,不是吗?”
“叮”,两只杯子碰在了一起。
毫无疑问,谈雪微正为他学以致用的话语而感到愉悦。
傍晚的时候,节目组提出了新的企划。
表面上是考虑到海岛的天气多变,为了嘉宾们的安全着想,取消在外露营的环节,直接敞开别墅让他们入住。
但实际上……
导演看着魂都要被老天勾走,三两下就要散的程九瑶,求生欲作祟,愣是逼自己看着连续十五天都晴空万里的天气,说出了睁眼瞎的肺腑之言。
拙劣的掩饰谁也骗不过,但好在对着能够改善生活环境的好处,所有人都愿意给个面子。
夜晚,又是一墙之隔。
季屿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摸黑爬起来,把手安静的靠在了那堵隔断的墙上。
别墅隔音很好,他当然听不见对面的呼吸。
只是被直觉驱动的心脏毫无缘由的跳的很快。
……雪微一定也在想我,说不定就站在这堵墙背后,季屿白这么想着。
脱离单身对他来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连指尖冰冷的温度都值得研究。
太安静了,他感叹着,转身又回到床上,准备带着美好入睡。
——殊不知,真正的“热闹”就在一墙之后。
谈雪微单手按着门框,冷眼看着一起上门的两人,彻底失去了最后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