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原谅?”
跟着两人出来的喻行秋缩在墙角,身体无力垂下,连再看他们一样的勇气也没有。
他同样是那个犯错的人,如果连裴司言都无法得到原谅,更何况更为势弱的他呢?
程九瑶的改变曾经给了他妄想,他耐心蛰伏,更沉默,收敛锋芒,想要等到更有把握的时候得到原谅,他已经不再敢奢求了,只从原谅开始。可是,不一样,终究是不一样……他认错了人,做错了事,于是就连回忆中唯一一点有光亮的地方都要失去了。
喻行秋闭上了眼睛,墙角有月光透进来,却落不到他的身上。
他又回到了那间小黑屋里,说是少爷……其实连一个帮佣的下人都不如,他们至少拥有自己和自由,而他呢,从出生起就刻着破坏别人家庭的原罪,被紧紧锁着,好不容易能喘息了,也只是因为“哥哥”一句话,因为碍于情面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愧疚。
“为什么……”发白的唇瓣张张合合,没有发出清晰的声音,只仿佛困兽的呜咽。
“喻行秋……?”一道有些迟疑的声音落在耳边。
喻行秋缓缓侧目,在月色下拥吻的两人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惶恐,想靠近又不敢上前的程九瑶。
喻行秋冷嗤一声,他依旧不想看见这个间接导致自己陷入深渊的罪魁祸首,语气更是极差:“滚!”
程九瑶往后退了一步,神情紧绷,像是遇见了下一秒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自己撕咬殆尽的野兽。
但她只是短暂的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真正离开。
“你现在的状态不对,”程九瑶自知对不起他,实在没办法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
用于舞会的西服精致却轻薄,还没完全入夏的天气,一直这样待在外面的话,说不定真的会生病。
“程九瑶,你耳朵是聋了吗?”喻行秋微挑着眼,本就白皙的皮肤在月下更是如瓷器一样没有生机,他定定的看着程九瑶,像是在那张柔弱倔强的脸上看出了什么东西似的,冷笑:“你现在是想来找我炫耀吗,把我耍得团团转还能轻易获得谈雪微的原谅……”
“没有那回事!”谈雪微打断他,皱起了眉。
喻行秋面无表情。
他以为眼前这个人还会用那些易碎又苍白的语言反复粉饰自己无辜的表象,甚至已经想好了讽刺回去的词句。
但程九瑶却只是摇了摇头。
她说:“雪微姐姐没有原谅我,她只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把那些拙劣的小把戏看在眼里罢了。
因为不在意,所以反击之后就轻易画下句点。
喻行秋:“可是她还会帮助你!如果不是——”
“那只是因为她是个好人而已!”程九瑶看着她,从惯于妥协的身躯中生出反抗的枝丫,声音也跟着拔高:“不是我的话,只要合理向她求助,她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至于原谅……”程九瑶安静的看着有些愣神的喻行秋,声音顺着风声低下,像是要飘远了,“等这个节目结束,我们就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吧。”
她清楚地感受到那人身上的,一点也不属于他们的温度,只是因为在节目里而已,因为没办法真的不见面。
程九瑶的声音渐渐淡下来,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一点一点,拉平了嘴角。
“我也想得到原谅啊,可是我只是知道错了,还没有学会改。”
喻行秋突然沉默了,他看着态度自然、眼神真挚的程九瑶,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过错原来那么的无法遮掩。
“啊,是这样啊,”从来没有人这么教过他。
道歉……原来是始终是单向的赎罪。
……
“听到这些有什么想法?”
另一边的隐秘处,原原本本听完了两人对话的季屿白低声询问。
他们本来没打算继续待在这里的,只是程九瑶的出现实在意外,她和喻行秋之间的事情又闹的那样无法收场。
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流血事件,两人还是默契的留了下来。
却没想到会撞见这么一番场景。
季屿白有些唏嘘,喻行秋的家庭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喻黎小时候就是个十足的神经病,就算突然转了性子,对这个送上门来的“弟弟”怕是也没什么好感。更别说是为自己伤害他的行为感到歉疚了。
“我应该有什么想法?”谈雪微侧目,半点没有被两人谈话间难得的真情流露所动容,眼神始终冷静:“节目是会结束的,我并不觉得他们谁能在这个期限内做到这件事。”
季屿白轻笑,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故意往下巴处蹭了蹭。
“好巧,我和你想的一样……这是不是就是心有灵犀。”
谈雪微神色复杂的垂下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一手将一顿乱蹭的脑袋给礼貌推开了。
“你也少得寸进尺,还有……”
“还有?”
“这种动作混合语气真的很油腻。”
季屿白:“……”
谈雪微再次提醒:“你只是像小白,不是真的是小白。”
……所以小白就可以蹭了?还可以用那双只会呜汪呜汪的嘴和不会说话的小眼睛来恃萌行凶?
季屿白严肃的端正了语调:“谈雪微女士,做人不能这么双标。”
话音落下,他又转圜一副小白看着肉骨头的表情,循循善诱道:“小白和我有三分像,你也不能沉迷代餐荒废正主……这在狗权和人权上都是不道德的。”
为了不被另外两人发现,他声音压的很低,几乎是完全靠在了雪微耳边说话。
谈雪微:“……你也真是说得出口。”
季少爷这脸皮是越发厚了,外面的风都破不了一点防。
但是……
“算了,”看在今晚月色正好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雪微拍了拍他的手,在对方不明所以得目光中一把揪住了吹到自己面前的头发。
“欸?”季屿白感受到一股小小的拉力,看着属于自己的发丝从对方修长的指节中堪堪冒了个尖,也不疼,但他就是下意识顺从着微不足道的指引安静的弯了弯腰。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