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像把刀子一样刮过脸颊,带着草原上特有的腥膻味。
郭松站在颠簸的牛车上,望着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的狼居胥山,眼中泛着泪光。
他知道,那两百个跟随杨都尉南下的士兵,回不来了。
他们是为了掩护百姓撤退,主动去吸引铁勒骑兵的注意。
这是死局,也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幽州沦陷的景象再次浮现在郭松眼前。
铁勒人的铁蹄踏碎了城门,烧杀抢掠,哀嚎遍野。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妻儿被铁勒人掳走,生死未卜。
那一刻的无力感,至今仍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
如今,又是这般无力。
“柴绍都督……一定要为他们报仇!”郭松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他看向身旁同样沉默的杨都尉,声音沙哑,“杨都尉,回到幽州,你我一起上书朝廷,恳请柴都督发兵,务必剿灭这些铁勒畜生!”
杨都尉眼圈通红,嘴唇干裂,“郭长史,兄弟们……走了。”他的声音低沉得像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样,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悲痛。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两百条人命,更是两百个家庭的破碎。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沉寂。
一个斥候满身尘土,惊慌失措地跑到杨都尉面前,“报……报告杨都尉!西北方向发现大批铁勒骑兵,人数……数千!”
“什么?!”杨都尉脸色骤变,他们现在所剩的兵力不足百人,而且都是老弱病残,如何抵挡数千铁勒铁骑?
人群中顿时一片骚乱,哭喊声、叫骂声此起彼伏。
妇孺们紧紧抱着孩子,瑟瑟发抖,男人们则握紧手中的锄头、木棍,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
郭松望着远处扬起的尘土,心中一片冰凉。
难道,他们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吗?
突然,杨都尉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高声喊道:“骁骑营集合!”
残阳如血,洒在广袤的草原上,映照出一片肃杀之气。
杨都尉的吼声如同惊雷,在人群中炸响。
“骁骑营集合!”
原本死寂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五百多名士兵,拖着疲惫的身躯,挣扎着从牛车、人群中站了起来。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身上带着或深或浅的伤痕,但眼神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锵!锵!锵!”
刀剑出鞘的声音,在风中回荡,汇聚成一股悲壮的战歌。
他们人数虽多,但个个营养不良,身带伤势,与铁勒骑兵相比,战斗力悬殊。
远处,烟尘滚滚,铁勒骑兵如黑色潮水般涌来。
为首一人,身披虎皮,手持狼牙棒,正是铁勒部落首领——阿史那耶斯。
他看着聚集在一起的唐军士兵和百姓,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们能跑到哪里去呢,”阿史那耶斯的汉话带着浓重的口音。
“你们的行踪早就暴露了,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做我们的奴隶,否则……”
他举起狼牙棒,指向众人,“只有死路一条!”
阿史那耶斯身后的铁勒骑兵发出阵阵怪笑,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如同嗜血的野兽,迫不及待地想要撕碎眼前的猎物。
杨都尉怒目圆睁,手中佩刀直指阿史那耶斯,“杀!”
“杀!”
五百多名骁骑营士兵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饿狼般扑向铁勒骑兵。
双方瞬间交战在一起。
刀剑碰撞,血肉横飞。
骁骑营士兵虽然人数众多,但身体虚弱,根本不是铁勒骑兵的对手。
他们一个个倒下,鲜血染红了草原。
杨都尉挥舞着佩刀,左冲右突,如同一头受伤的猛虎,在敌阵中疯狂地厮杀。
他身上已经多处负伤,鲜血顺着刀锋滴落,但他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兄弟们,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杨都尉怒吼着,再次冲向敌阵。
一个铁勒骑兵挥舞着弯刀,朝着杨都尉砍来。
杨都尉侧身躲过,反手一刀,将对方砍落下马。
就在这时,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射中了杨都尉的左臂。
杨都尉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杨都尉!”郭松惊呼一声,想要上前帮忙。
“郭长史,快走!带着百姓们走!”杨都尉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要管我!”
“可是……”
“走!”杨都尉再次怒吼道。
郭松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铁勒骑兵,心中充满了绝望。
他知道,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杨都尉……”郭松哽咽着说道,“保重!”
说罢,他转身朝着百姓们跑去。
“大家快跑!快跑啊!”郭松大声喊道。
百姓们顿时乱作一团,纷纷朝着四面八方逃窜……
尘土飞扬,哭喊震天。
百姓们如同惊弓之鸟,四散奔逃。
柱子紧紧拽着母亲和妹妹的手,拼命地往前跑,瘦小的身躯在慌乱的人群中跌跌撞撞。
“柱子,带你娘和你妹先走!找个地方躲起来!”柱子爹粗糙的大手猛地推了柱子一把,语气不容置疑。
“爹!那你呢?”柱子惊恐地回头,看到父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望着逼近的铁勒骑兵,仿佛一尊雕塑。
“我?老子还能再杀几个突厥狗!”柱子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只是那笑容中,却带着一丝决绝。
“爹!不要!”柱子撕心裂肺地喊着,想要冲回去,却被母亲死死拉住。
“柱子,听你爹的!快走!”母亲哭喊着,拉着柱子拼命地往前跑。
铁勒骑兵呼啸而来,如同黑色的旋风,瞬间将柱子爹包围。
柱子爹深吸一口气,抄起路边一块石头,怒吼一声,冲向最近的一个骑兵。
“啊——”
惨叫声,马嘶声,刀剑碰撞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交响曲。
柱子回头望去,只见父亲被几个骑兵围住,身影在尘土中若隐若现。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娃儿们,快跑!别回头!”
一个白发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向逼近的骑兵。
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老头子,你找死!”一个铁勒骑兵举起弯刀,朝着老者砍去。
老者没有躲闪,反而挺起胸膛,迎着刀锋走去。
“我活了七十多年,值了!”老者大吼一声,猛地抱住骑兵的马腿,将其拽倒在地。
更多的老者站了出来,他们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木棍,有的甚至赤手空拳,如同飞蛾扑火般冲向铁勒骑兵。
“爹!娘!你们快走!去找柱子!”一个老者将怀里的包裹塞给身旁的妇人,毅然决然地转身冲向敌阵。
这些老者,手无寸铁,却状似疯魔……
一个老者被骑兵的弯刀砍中肩膀,鲜血喷涌而出,但他却死死咬住牙关,一声不吭,反而更加凶猛地扑向骑兵,用尽全身力气,将骑兵从马上拽了下来。
另一个老者,被马蹄踩踏,肋骨断裂,内脏破裂,但他却挣扎着爬起来,用拐杖狠狠地砸向骑兵的头部。
这些老者,手无寸铁,却如同疯魔一般,用血肉之躯对抗着铁勒骑兵的铁蹄。
他们用生命,为身后的妇孺和孩子们争取着生的希望。
“杀!跟这些突厥狗拼了!”一个老者声嘶力竭地吼道,他的声音沙哑而无力,却充满了不屈的意志。
“杀!”其他老者也跟着怒吼,他们挥舞着手中的锄头、木棍,如同猛虎下山,扑向敌人。
一个铁勒骑兵被老者用石头砸中头部,头盔碎裂,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另一个骑兵被老者抱住马腿,连人带马摔倒在地,被蜂拥而上的老者乱棍打死。
铁勒骑兵被这些老者的疯狂举动吓住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不怕死的对手。
他们开始慌乱,阵型也开始散乱。
“这些老家伙疯了!”一个铁勒骑兵惊恐地喊道。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阿史那耶斯怒吼道,他被这些老者的顽强抵抗激怒了。
铁勒骑兵再次发起进攻,他们挥舞着弯刀,疯狂地砍杀着老者。
老者们一个个倒下,鲜血染红了草原,但他们却没有一个退缩,他们用自己的生命,铸就了一道钢铁长城,保护着身后的妇孺和孩子们。
一个老者被砍断了双腿,但他却依然不肯倒下,他用双手支撑着身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阿史那耶斯爬去。
“突厥狗……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垫背……”老者断断续续地说道,他的
“蝼蚁……”阿史那耶斯冷笑一声,举起狼牙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