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噔,咯噔。
寂静之中,唯有马车车轮滚动的声音。
“呼呼呼……这天儿可真好。要是一路上碰不上土匪就更美啦。两位这是要去燕山村做啥呀?”
“……”
“……”
“呃,这天儿是不错。这山村难得有人来呢。上次来的还是些冒险者。二位客人也是冒险者?”
“……”
“……”
“嘿嘿,嘿嘿嘿……”
不管车夫是不是想聊聊天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我都一门心思紧盯着,一心要在这场和粉毛女同的心理战里胜出。
我俩一声不吭,就这么互相瞪着。
我得挫挫她的锐气,惹毛她。
一旦关系定了型,再想扭转可就难了。
我要么得占据主导,起码也得建立平等的关系,只有这样,才能让那可恶的女同对我宝贝的塔主不存非分之想。
我得护着我那娇小可爱的塔主。
我得掌控局面,赢得这场较量,绝不能让她有机会跟塔主打情骂俏。
“……”
“……”
这可是场谁先开口谁就输的战斗。
哪怕眼睛疼得像要干裂成薯片,我也忍着。
角膜干不干不重要,重要的是胜利,我正一步步靠近胜利呢,这点痛我能忍。
就在这时,粉毛女同慢慢凑了过来。
“……?!”
她的脸越靠越近,越来越近,根本不停!
这是要干啥?什么意思?再这么下去……我们的嘴唇就要碰上了!
周围飞舞的蝴蝶剧烈地扇动着翅膀。
……不,肯定是虚张声势。
就为了赢一场心理战,不至于牺牲嘴唇的“清白”,肯定是吓唬人,绝对是!
我们的鼻尖碰到了一起。
我映在粉毛女同瞳孔里的眼睛在颤抖,就像发生了地震。
这可不行,我得镇定下来,表现出慌乱就等于认输。
为了赢……
……为了赢,我也得往前凑。
得让她知道,接不接吻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
我可是个风流不羁的家伙,退缩的该是她,而不是我。
可……要是撞一块儿了咋办?
要是真撞上了,我可咋办……?
我该退缩吗?我要是往前,粉毛女同会退缩吗?要是她不……?
不,不行,这种纠结和担忧,正是粉毛女同想要的,我可不能上当,得鼓起勇气。
我得有“哪怕前面是悬崖也绝不退缩”的勇气!
我也向前靠去。
我咬着牙,把脸往前推,我们的鼻子轻轻擦过,然后……
哐当!
马车猛地晃了一下。
“……”
“……”
一阵别样的沉默降临。
要是之前的沉默像两个拔枪对决的剑客间的紧张气氛……
那现在这沉默,就是俩蠢货在一场毫无意义的心理战里,失去了宝贵东西后的痛苦与懊悔。
我俩同时开了口。
“粉毛女同。”
“疯巫师先生。”
“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只是擦了下,确实不算啥。”
“……”
“……”
我捂着嘴唇,疼得蜷缩起来。
粉毛女同也用额头撞着车厢壁,还揪着自己头发。
啥好处没捞着,损失却不小。
只听见一只愤怒的蝴蝶扑腾翅膀的声音……
等我们慢慢平复了情绪,才又开始交谈,虽然没明说,但通过眼神和默契,我们达成了停火协议。
“疯巫师先生,你这是要回故乡,对吧?”
“没错,粉毛女同。我对故乡没啥印象了,回去就是想找回那些记忆。”
我突然决定回这个毫无印象的故乡,主要有三个原因。
我生在礼仪之邦,怎能对父母不管不顾。
要是能找回记忆,说不定能找到突破蜕变的契机。
讲理由嘛,惯例得说三条。
我正掰着手指头数理由呢,粉毛女同突然来了一句:“第三条没必要吧?”
“这是个审美问题。那你为啥被派来这儿?”
“我工作上的前辈让我来的。她说要找个脑子有点迷糊的人,这任务看着又麻烦又烦人。还说我太正常了,不太适合。我当时就是这么拒绝的,可是……”
“可是什么?”
“我掉进前辈的甜蜜陷阱了。”
“……?”
“她说会让我摸她的胸……”
“啊。”
这理由太好理解了。
聊完这一通,我感觉和她一下子亲近了不少,这让我想起前世的一个好朋友,就是那种能一起分享各种趣事的铁哥们。
这辈子我也有朋友,不过怎么说呢,都是女孩子,没法像男人之间那样深入交流。
塔主是个娇柔的女孩,刀疤脸前辈虽说有着深沉又冷酷的梦想,但终究也是个女人。
再看眼前这粉毛,虽说生理上有点性别小状况,但看着确实像个爷们儿。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该不会……”
“是。”
“你对内裤怎么看?”
“我觉得那代表了一切……吧?”
我的心开始狂跳。
“能不能讲讲你现在穿的内裤啥样?”
“……”
粉毛女同平静地思索了一会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白色的。”
“为啥?”
“因为能透过黑色长袜看到。”
我打了个寒颤。
我和粉毛女同瞬间达成了默契,一路上就内裤展开了一场高尚、严肃,甚至算得上学术的讨论,直到目的地。
我们简直灵魂相通,有了真正的兄弟情。
我还以为能一直和粉毛女同做好朋友呢……
“粉色内衣不是挺适合塔主的吗?”
“你说什么,混蛋?”
我立刻又回到“战场”,坚决反驳这个“异端”想法。
我绝不能原谅自己,哪怕就那么一小会儿,和这个不懂内裤真谛的家伙产生了友情。
她怎么能不懂其中的妙处呢?
于是又是一场激烈的唇枪舌战,争论的焦点是:无形之剑到底算不算真正的剑术。
下车的时候,我永远忘不了车夫那表情,好像在纠结要不要叫卫兵把我们抓起来。
“这就是我的故乡……”
我本以为踏上故乡的土地,那些遗忘的记忆会像画卷一样在眼前展开。
可现实就是现实,啥回忆也没涌上心头。
村子周围的围栏是木头做的,大概到我胸口那么高,看起来没什么防御外敌入侵的设施。
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乡村景象。
四处散落着房屋,人们在地里挖着土豆,一般大点的村子会有冒险者公会、杂货店,还有各种奇幻世界常见的设施。
可这个偏僻的小村子,好像把这些都集中在了村长家里。
我的家在这村子的哪儿呢?我正四处张望,寻思着它还在不在,粉毛女同推了推眼镜,警惕地看了我一眼。
“有点不对劲。”
“……哪儿?怎么了?”
“看看大家的眼神。”
“啊,确实……”
陌生人进村子,正常该有的反应这儿都没有。
没有警惕,没有好奇,啥反应都没有。
路过的人就随便瞥我们一眼,然后该干啥干啥。
这村子又不是交通要道、贸易枢纽,平常看到的都是熟面孔。
所以,陌生人肯定很扎眼。
再说了,我穿着魔法塔的长袍,粉毛女同穿着一看就很贵的衣服,和穿着粗布衣服的村民比起来,我们就像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我脑子里冒出好几种猜测,但粉毛女同是情报局特工,她的猜测可能更靠谱。
于是我问:“你怎么看?”
“往极端了想,可能是黑巫师设的陷阱。”
“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要是往简单了想,说明最近常有外人进出。而且这些人很可能有巫师。”
“这意味着……”
“会不会是附近来了个哥布林部落?冒险者公会可能发布了村子级别的任务。所以才常有外人来。”
有道理。
要是按最合理的情况推测,应该就是这样,只要别突然来个惊人的反转或者不必要的复杂情节……
“要是主角一行人想收集情报,最有可能去的就是村长家。要是不行,村公所是第二选择。”
“我同意。考虑到外人可能已经走了,去村长家打听消息是最有效的办法。”
连蝴蝶都在空中盘旋,像是也同意这个决定。
“我的目标是找到丢失的族谱,与其在村子里到处问‘你们认识我吗’……直接问村长肯定更快。那就去村长家。”
“好。”
“就是!就该这么办!你拿了钱,不该干点实事儿吗?!”
“我们接的委托是‘保护村子’,又不是‘对抗哥布林部落袭击’。看看这儿!你这学院高材生连字都不认识吗?!”
“你就喜欢趁人不识字骗他们签合同是吧?!”
“合同签了章,事儿就定了。我们佣兵团按合同办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
“做人得有点良心!你们占着村长家好几天,把粮食都快吃光了!这算哪门子‘保护村子’,村子都快冻饿交加了!”
“就会瞎嚷嚷。怪不得女人……”
现场一片混乱。
左边,一个穿着鲜红色长袍的女孩在大喊大叫,从衣服颜色和徽章能看出,她是红魔法塔的巫师。
右边,五个看着就像送货时会顺只鸡走的男人在偷笑,从他们的穿着和武器能判断,是些低级佣兵。
生活中保持积极心态很重要。
就算遇上这种麻烦事,换个角度想,也能好受点。
我本是来调查故乡的,结果发现村子和佣兵团之间好像有合同欺诈的事儿。(x)
我回到故乡,现成的故事素材就这么送上门了。(√)
这么一想,我就自信多了,心情也好多了。
我是谁?我就是个走到哪儿好运跟到哪儿的幸运儿,是被命运女神眷顾的男人,还和帝国公主、王子一起喝过茶呢。
粉毛女同见我双手抱胸,面带微笑,轻声问道:“你要是想平息这场骚乱,说句话就行。”
“为啥?你打算怎么做?”
“就揍一个混蛋。揍飞一个,把他嵌到天花板上,事儿一般就解决了。”
“你的战斗风格真够猛的。”
“啊?”
“没,没啥。我有个更温和、更好的办法。”
幻术魔法不就派上用场了吗?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只会扔火球、冰锥的家伙能做的有限。
而且那些攻击性法术肯定会造成破坏。
就算只是为了吓唬人扔出去,也会把木地板炸个洞,或者把老座钟砸坏,不是吗?
但幻术魔法就不一样了,用一种简单、优雅又安静的方式,我就能……
“『感官重现:泛滥』。”
“……!”
“……!!”
刚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方人,一下子都哆嗦了一下,然后停止了争吵。
接着,也没人指挥,他们就开始往屋子外面走。
粉毛女同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你给他们展示了什么幻觉?”
“我没展示幻觉,是让他们产生了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恐惧?无助?”
“就是……”
嗖。
我张开双臂,拦住一个想离开屋子的红魔法塔巫师。
这巫师扭来扭去,双腿紧紧交叉,一脸焦急。
看到这场景,粉毛女同好像明白了我制造的是什么感觉。
她看我的眼神起码冷了十度。
“你……你干什么?!快……快让开!我现在有点急……”
“红塔巫师,那种感觉只是你的想象。”
“不,该死,快让开……!!”
“我告诉你就是你想象出来的。你现在这种急迫感和幻觉没区别,所以……咱们聊聊。到底怎么回事?那些人是谁?”
“让开,我……啊。呃,嗯……”
“……”
啊。
我突然想起这个法术有个严重的弊端。
我以为这种想象出来的感觉,只会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需求感,但是……
要是膀胱里本来就有尿液,也就是说,呃,就像……
嗯。
“……我用幻术魔法消除这痕迹……”
“你个混蛋!!”
啪!
我眼前瞬间闪过星星,下巴都被打得歪到一边。
这红塔巫师的拳头可真够狠的。
粉毛女同一脸“他活该,但我是他保镖,得反击”的表情,我赶紧打手势让她别动手。
毕竟,这也是我自找的。
我默默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