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活的轨迹里,常常是人算不如天算,许多事情总会偏离事前的规划,周蓉的遭遇便是如此。苏御在举报冯化成之前,已然设想过事后的种种情形,本以为能将对周蓉的影响降到最低,可事态并未完全按照他的设想发展。
农村人,无疑是这世间最为朴实的群体。在国家每一次面临困境之时,他们总是凭借自己那质朴的肩膀,扛起国家前行的重担。然而,也正是这朴实的群体,因文化素质的局限,加之小农经济与儒家文化几千年的深远影响,思维极度传统。尤其是当这种传统思维聚焦在一位女性身上,而这位女性还是当地最为美丽的女人时,仿佛终于有了一个宣泄口,可以用来攻击他们长久以来暗暗妒忌的对象。
自从周蓉与一个三十多岁的离异男子 —— 彼时被打成右派的冯化成,私奔前往贵州,一去便是小半个多月。一个十九岁的黄花大闺女,和一个 “野男人” 私奔了这么久,任谁都会浮想联翩。或许是出于嫉妒作祟,这些谣言率先在光字片传开,特别是在老周家附近,那些曾经热情的邻居们,如今都在背后议论纷纷。
苏御的一番骚操作更是让事情变得愈发复杂。他本担心此事影响力不够,又忧虑周蓉对冯化成的感情太过执着,无法达到阻止他们在一起的目的。于是,他在吉春所有有影响力的平台都投了举报信。那封洋洋洒洒三千多字的举报信,经他花言巧语的修饰,将 “工人子女千里私奔右派老男人” 的故事描绘得扑朔迷离、跌宕起伏,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也正是这封举报信,让原本就沸沸扬扬的流言变得更加汹涌。以往,大家还只是在周蓉或是老周家背后悄悄议论,如今随着报道的刊登,人们彻底没了顾忌。每次老周家的人路过,周围的邻居就指指点点,甚至有人直接恶语相向。这让老周家整日不胜其烦,忧心忡忡。即便是向来脾气温和的周家人,也不得不展开一场维护自家声誉的反击战。
光字片的午后,阳光明晃晃地洒在地上,却怎么也驱散不了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国庆妈双手叉腰,站在周家院子前,扯着她那破锣般的嗓子叫嚷道:
“周蓉这事儿可太不要脸啦!跟冯化成私奔,现在冯化成被举报,她倒好,又灰溜溜跑回来,真当咱们光字片是她的避风港?也不看看自己干的那些丑事,丢尽了我们的脸!” 那尖锐刺耳的声音,瞬间引得周围邻居纷纷探头张望。
周秉昆原本正在院子里劈柴,听到这话,手中的斧头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眼眶瞬间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额头上青筋暴起,几步就冲到国庆妈面前,手指着她,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得厉害:
“婶子!你嘴巴放干净点!把这话给我收回去!我姐的事儿,轮不到你在这儿满嘴喷粪!”
国庆妈不仅没被吓住,脖子一梗,反而往前凑了一步,脸上满是不屑,双手抱在胸前,大声反驳:
“我喷粪?她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还怕人说?一个大姑娘家,跟个男人私奔,现在被甩了,不是丢人现眼是什么?我看她就是被猪油蒙了心,当初不听家里劝,现在遭报应了,还有脸回来!”
这时,李素华从屋里匆匆走出,脸上带着几分憔悴,但眼神里透着坚定。她走到两人中间,轻轻拉了下周秉昆,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
“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蓉儿也是受害者,你别在这儿添油加醋,落井下石!做人要积点德,小心遭报应,天打雷劈!”
赶超妈也凑了过来,嘴角撇着,满脸嫌弃地附和:
“再怎么真心,也不能不顾家里人的感受啊。这事儿传出去,赶超他们六君子的脸都跟着没地方搁。咱们光字片的名声,都快被她败坏了!她心里就只有自己那点爱情,把家里人当什么了?白眼狼一个!”
周秉昆眉头拧成了个 “川” 字,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怒火,稳步上前,一字一顿地说道:
“婶子,我姐追求爱情,有什么错?冯化成被举报那是他自己的问题,和我姐的人品扯不上关系。你们要是再这么胡言乱语,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说着,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挥出去。
春燕妈也不甘示弱,从人群里挤出来,尖着嗓子帮腔:
“就是,周家也该管管自家闺女,别让她把风气都带坏了。这以后,咱们光字片的姑娘们都学她这样,还了得?到时候可别把我家春燕带坏了,还光字片一枝花呢,我看就是个笑话,还不是不如我家春燕!”
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时,周蓉从屋里缓缓走出。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眼眶微微泛红,脸上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她的脚步有些沉重,走到众人面前,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近乎嘶吼:
“各位叔伯婶子,我知道我的选择让大家失望了,可我不后悔!不管冯化成怎么对我,这些年我对他的感情是真的!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已经够深了,你们还在这里落井下石,你们的心是铁做的吗?看着我这么多年喊你们叔伯婶子的份上,求你们放过我,不然我真的活不成了!你们非要逼死我才满意吗?” 说着,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没让它们掉下来。
一时间,众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周蓉会这么说。德宝妈见状,赶紧上前拉了拉春燕妈,小声嘀咕:
“算了算了,都是老街坊,别把关系闹太僵,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众人这才纷纷散去,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激烈争吵的余韵,尴尬与火药味久久不散。这场风波虽然暂时平息,但周蓉的事情,就像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成为光字片邻里间一段难以忘却的记忆,也时不时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几天,众人的指责如同一把把利刃,深深刺痛了周蓉的心。之后的每个夜晚,周蓉都会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脑海里不断回荡着那些刺耳的话语。她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光字片,满心都是绝望与无助。她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给家里带来了太多麻烦,父母的憔悴,弟弟的愤怒,都让她无比自责。
夜深了,周蓉悄悄起身,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她的眼神中透着决绝。她决定离开这里,去桃源县,那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也许只有在那里,她才能寻得一丝安宁,也能让家人不再因为自己被指指点点。她轻手轻脚地走出家门,最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家人,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 ,随后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就在周蓉离开光字片的时候,在周蓉不远处的角落里,苏御那身影隐匿在黑暗中,他一直盯着周蓉渐行渐远的背影,双眼中闪烁着让人不寒而栗的邪光,那眼神如同一只饥饿已久、锁定猎物的孤狼,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得逞的阴笑,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如何将周蓉彻底掌控在自己手中,好似他才是这场悲剧的幕后导演,正欣赏着自己的 “杰作”。
苏御虽然对自己的计划未能达到完美收官的效果有些遗憾,但是最终结果还算不错。他不仅成功搞臭了周蓉的名声,让周家人和周边邻居关系恶化,最重要的是,他感觉周蓉这个 “猎物” 落入自己的掌控之中越来越近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周蓉据为己有,全然不顾自己的所作所为给周蓉一家带来了多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