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知道我想说什么,诚心的吧你。”
江明煦气呼呼的,“你这人,真是不讨喜!”
盛风神色淡淡,“本来也没想讨你喜欢,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成成成,我服了你姑奶奶。”
江明煦连连举手投降,犹豫了好久,他又很弱的说了声,“谢谢你。”
盛风不解,“你谢我什么?”
这时,江明煦目光多了几分跟他性格不符的暗淡,他开口,“你知道六年前咱们市发生的小卖部抢劫杀人案吗。”
盛风刚搬过来不久,本以为她不清楚,还想解释一下的,但盛风点了下头,“知道。”
她也是刚知道的。
江明煦稍稍意外了下,又拧着眉头继续说,“那个案子就发生在我家。”
盛风微微愣住。
江明煦轻吐一口气,“当时我和我哥才十多岁,看到那样的情况都吓惨了,歹徒情绪失控,还拿刀砍死了人,我吓得忍不住的大哭,歹徒烦了,提着刀直奔我,是荡哥挡在我面前的,他让歹徒砍了一刀。”
林荡后背那道伤,就是六年前留下的。
“后来谈判失败,警方选择击毙歹徒,也是他用手捂住我和我哥的眼睛,才没让我们看见歹徒被击毙的那一幕,但荡哥看见了,明明他先天晕血,结果却眼睁睁的看到了那一幕,那一年他发了一个星期的高烧。”
“如果不是荡哥,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到现在。”想起当年的事,江明煦的眼眶不由得湿润,鼻音很重,“可以说,我和我哥的命都是荡哥救下来的,对我而言,他就是我亲哥。”
盛风沉默下来,胸口被浸湿棉花堵塞住了那样涩然。
那时候的林荡还很小。
江明煦吸了吸鼻子,“我家小卖部因为死了人,都说我家晦气,就没人敢来买东西了,只有荡哥坚持不懈,每天都来,一待就是好久。还让浪浪在门口讨喜的招客,喜欢他和浪浪的邻里和姑娘们自然而然也跟来了,我家小卖部才渐渐的运营起来。”
四岁那年,江明煦和江明彦的父亲就去世了。
文晴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就靠这个小卖部过日子。
过得十分艰难。
小时候,别人总嘲笑他和江明彦是没爹的孩子,用石子砸他家的窗户,只有林荡不会。
他主动跟他们做朋友,把那群孩子揍得哇哇乱叫,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嘲笑他们了。
在他和江明彦心里,林荡是特别的存在。
“所以这次真心谢谢你,你帮荡哥就是帮我,你救荡哥,就是救我。”
江明煦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挺直的腰杆朝她弯腰。
“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对,我仔细想了想,那时候我的确不该被别人的话牵着鼻子走,别人看不起我,但我不能看不起自己,更不应该把气撒在你和高幸身上。”
她往后退了一步,“那……”目光在他的发顶上停留几秒,她也是第一次接受这么正儿八经的道歉,不自然地扯唇,“那我就原谅你了。”
江明煦直起身,他经常训练,眉眼轮廓更立体,是十分硬朗的少年气,“真的?”
“而且,我也应该向你道歉。”盛风别开视线,言简意赅,“对不起。”
“啊?”
江明煦显然没反应过来,表情呆呆的。
他诚意满满,让盛风也逐渐平静下来,认真反思自己。
“那天我说话确实不该带刺儿,即便是看不惯你,也应该用更合适的沟通方式。”
说完,她轻咳两声。
道歉这种事,怪别扭的。
江明煦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哟嚯,盛大美女,你还有自我反省的时候啊。”
盛风双手抱胸,不笑就很清冷,“怎么听你的意思,我很不可理喻的样子。”
“没有没有!”他哪敢啊。
两人之间说话的氛围明显轻松很多。
盛风语调又降下来,“其实,你最应该道歉的是高幸,她可因为你那些话伤心了好多天。”
说起来很惭愧,江明煦本来想先给高幸道歉,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几个字他能轻易的对盛风说出口,却不好对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高幸说出口。
可能是因为她的眼眸太纯粹又太真诚。
让他总有种不敢直视的罪恶感。
反正说不清道不明。
“我找个机会就去。”
他得酝酿酝酿情绪。
盛风也没催他,她觉得江明煦一定会去,虽然对他不怎么了解,但心里下意识的就这么觉得。
可能是因为他是林荡的朋友。
人以群分,江明煦应该也是个好人。
拎着早餐上楼的沈楠正看到他俩在走廊说话。
“你俩说什么呢。”
江明煦笑,“沈姨没什么,我们说着玩呢。”
沈楠的目光放在盛风身上,“小风,伤口还疼吗?”
盛风全部的神经在沈楠面前都会不自觉放软,连声音都软,“不疼了阿姨。”
江明煦偏头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刚才跟他说话时中气十足的,这会儿跟个小绵羊一样。
要不要这么看人下菜。
沈楠揽着盛风的肩膀,“那咱们回去吃早餐。”
盛风温驯的应声,乖乖跟着,“谢谢阿姨。”
江明煦在她们身后走。
画面很和谐,他内心疯狂吐槽。
这女人有两副面孔!
——
回到病房,林荡身上打湿的衣服已经换了下来。
一身蓝色病号服,正趴在那儿让护士上药。
伤口不深,就是挺长,稍微一动就能扯到背部肌肉。
沈楠看文晴带孩子来得这么急,就知道他们没吃早饭,特意多买了点。
而盛风去卫生间洗漱,出来后就看到桌子上满满当当的。
包子、烧麦、糖油糕、豆浆应有尽有。
文姨知道林荡没什么事后松口气,没留下没吃早饭就走了。
两个孩子明年都要高考,费用不少,她小卖部的生意一天不能落。
江明煦和江明彦则留在病房。
沈楠很忙,凶犯刚抓到,警局要做的事还有很多,电话一个接一个。
她这边筷子刚拿起来,电话就进来。
沈楠接通,坐在她旁边的盛风,隐约听到什么受害人的尸体找到了胳膊之类的话,嗓子里不自觉泛起苦水,忽然觉得这包子里的肉都不香了,就默默放下包子,捧着豆浆小口小口地喝着。
“妈,你去阳台接电话吧。”
林荡忽然出声。
盛风从豆浆上抬眸看他。
林荡说得漫不经心,夹包子的筷子都没停。
沈楠忽而意识到什么,马上捂住手机笑笑,“你们先吃,我去外边接个电话。”
她起身离开病房,林荡往盛风的一次性碗里放了个素馅的包子,“多吃点儿,别在这客气。”
盛风其实没什么胃口了。
她刚要拒绝,林荡悠悠的说,“你要是不吃饭,到晚上吐的就是胃里的酸水了,更难受。”
盛风和林荡坐对面,江明彦和江明煦坐对面。
江明彦俩人各自捧着一杯豆浆,短暂的对视一眼后,余光同时在两人身上打转。
盛风咬住素包子,是芹菜木耳馅的,清淡又爽口,“你很有经验啊。”
林荡轻笑,“算是有点经验。”
盛风想起他身上那两条疤痕,没有吭声,默默把素馅儿包子吃了个干净。
江明彦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不是,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之前闹掰的是你俩吧!”
林荡懒散的抬眼,“我们什么时候闹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