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光线穿过枝叶缝隙洒在他的发丝间,林荡仰头,眼底落了一片阴影,“我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肯定当不成警察。”然后收回视线,又恢复如常的漫不经心,掠她一眼,“你林哥哥没你想得那么脆弱,所以用不着安慰我。”
“真的?”盛风歪了下脑袋,分辨他脸上的神情。
林荡很坦然,“我想了想,比如就像今天的这种情况,要是我妈在……”
盛风接过他的话,“要是沈阿姨在,沈阿姨那么正义的人,肯定不会去想打着见义勇为的幌子暴揍那两个醉汉,还用舆论压迫对方低头的损招。”林荡懒悠悠的看她,盛风笑着继续,“沈阿姨一定会尽力稳住局面,把人全带进警察局,然后一丝不苟地走法定程序。”
她叹了口气,“这么一想,你这种心肠确实不能当警察哎。”
林荡轻啧一声,这姑娘真会往人伤口上撒盐,结果她话又转,“因为你特别容易藏私心。”
林荡微愣,听到她说,“藏着为朋友出头的私心。”
“虽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正义,但我欣赏。”
对上她眨巴的眼睛,林荡状似无意的轻笑,“难得能让盛风小朋友表扬一次。”
分明在笑,盛风却感觉那双漂亮的眼眸始终像蒙了层黑雾,难藏暗淡。
她唇角动了动,说,“其实,也不是不行啊。”
林荡眼皮恹恹地耷垂着,后知后觉,“嗯?”
“又不是只有冲锋陷阵的才是英雄。”她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你看,像咱们在头塘街巷子里的那次,你说,是不是街道的监控系统早一些识别出罪犯的样貌反馈给公安系统,提前一秒,哪怕零点一秒,人质的安全是不是也能提前一秒,提前零点一秒得到保证了?”
“沈阿姨那样的一线刑警是英雄,同样,在背后支撑他们的侦查组、技术组、情报组等,都是默默无闻的英雄啊。”
林荡的目光微微晃动。
“我发现你这人有个毛病,给别人分析问题的时候头头是道,遇到自己的问题就看不清了。”盛风不怕脏,双手交叠垫在脑后,人往后一躺,整个人平摊在花坛上仰头看星星时悠悠的叹气,“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别浪费自己的天赋。”
也不知道他没听进去,林荡抽出几张纸巾,站到她跟前时挡住了路灯,颀长的身形落下一片阴影。
“你起来,我擦擦你再躺。”
他眉头是皱着的。
盛风嘴角一抽,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看林荡和夜空里的星星。
他眼底的那颗痣真好看,比星星好看。
“听说学校论坛是你个人搭建的,咱们学校没开设计算机课啊,你自学的?”
“上面脏。”
“计算机难学吗?”
“你不嫌脏吗?”
盛风:“……”
没忍住笑了一下,她坏坏地伸手,尾音轻轻的扬,“那你拉我起来吧。”
盛风没擦手,推餐车时留下的油污还在上面,整张小手脏兮兮的。
林荡看了她几秒,伸手去抓她手腕,让她起来,盛风却偏偏躲开,不让他握手腕,故意晃了晃黑手,眨眼说,“林哥哥不是乐于助人吗,这都不帮忙的?”
她眼里噙着坏劲儿,平常对他这称呼嗤之以鼻,这会儿却念着称呼,拿他打趣儿。
林荡喉结无声滑动了下,盯着她看了好半晌,下一刻蓦地握住她的手。
盛风完全没想到他会拽她,明显愣了一下,整个人被那股力量猝不及防地带了过去,跌入他的怀中。
隔着薄薄的布料,她抵在少年胸膛的另一只手蜷缩着。
不知名的虫鸣聒噪,温热蔓延。
盛风抬起头,视野被他的侧脸肆意侵占。
林荡用湿巾避开破皮的地方,正仔细地擦她这只小黑手。
他握住的地方莫名传着四窜的热意。
盛风垂着的眼睫动了动,从他线条优越的鼻梁,视线寸寸下落至唇瓣上。
这个角度看唇形显薄,颜色却很惹眼,绯而不艳,没有丝毫女气。
和那颗痣一样,显得有点勾人。
她不由得地盯着看了会儿。
直到好看的唇瓣微动,他慢腾腾地来了句,“知道的你是弹钢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挖地道的。”
这手,黢黑。
那点热意瞬间消散。
盛风眉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下,“行,下次我挖地道去你家。”
林荡动作没停,“去我家还用挖地道?”
他眉骨上抬,懒洋洋的笑,“凭你现在救命恩人的身份,住我家都成。”
“行啊。”盛风笑眯眯地把另一只手上的污渍往他身上擦,“我睡你屋,你跟浪浪睡一窝。”
“盛风,你把手往什么地方擦呢!”
“反正你身上都脏了。”
林荡看着白衬衫上那个明显的黑手印,倒吸一口气,还给她擦什么,把她两只为非作歹的手向后扣住,盛风也不甘示弱地反剪回去。
江明煦他们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林荡的手臂从后勾住了盛风的脖颈,而盛风正用脚踩他的小白鞋,黑黢黢的手往后抓他的领口,顿时落下一个黑爪印。
两人跟打了结一样,扭在一起,弄得衣服尽乱。
“我去,你俩怎么打起来了?”
江明煦错愕地冲上去把人分开。
江明彦和高幸也跑过来。
高幸急忙问,“怎么回事啊。”
盛风把凌乱的头发顺好,气定神闲的说,“我们没打架啊。”
看到他衬衫上的黑爪子,暗暗笑起来。
林荡的白衬衫已经没眼看了,指节修长的手也正慢腾腾地打理着头发,“我们是在切磋。”
他荡哥最爱干净了,鞋更是禁地,谁敢往他鞋上踩那绝对死路一条,江明煦有点不信,“真的假的?”
林荡、盛风异口同声:“真的。”
江明煦蠢蠢欲动,露出兴致,“那算我一个。”
结果他人冲上去,盛风和林荡各自分开,他一个人站在那像个傻子。
“喂喂喂,不是要切磋吗?你俩回来啊。”
林荡捡起浪浪的牵狗绳,盛风自顾自地拾起堆在花坛上的外套和包。
“走了好困,明天还要早起。”
盛风打着哈哈,单肩挂着包,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
江明煦挠了挠头发,“行吧行吧。”捡起包和外套,也往身上套着,忽然兴冲冲地想起一个主意,“我们结拜吧,怎么样?”
没人搭理他。
他过去拦住要走的盛风和林荡,“电视剧上不都是那么演得吗,咱们虽然没有到同生共死的地步,但都是一起进过局子的交情啊,结拜一个结拜一个。”
他拉住盛风的包带,不让人走。
盛风回头给了他一个‘你真中二’的表情,“无聊。”
“我去,你还是个女生吗,这么没仪式感。”江明煦劝不动盛风,就去求林荡,“荡哥,你劝劝她啊。”
林荡眼风都没掠他,“无聊透顶。”
这俩人,都挺不解风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