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煦迷迷瞪瞪地醒来,“怎么、怎么了?”
高幸埋下去的脸红彤彤的。
江明彦起身跟高幸换了个位置,坐在江明煦身边,肩膀给他靠。
江明煦的脑袋在他哥肩膀上撒娇似地蹭了蹭,“哎呀,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孩子是块宝。”
江明彦面不改色地继续看着台上,“睡你的吧。”
“哦。”
江明煦心安理得地枕着他的肩膀睡,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
“要是轮到盛风了,记得喊我……我得给哥们儿撑场子……”
江明彦轻轻“嗯”了一声,耳边呼吸声逐渐平稳。
整个过程,江明彦都听得很认真,高幸偏头,低声问他,“你听得懂?”
她凑过来的那一刻,江明彦身体不自觉直了直,内心波澜壮阔,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声线一如既往的温和,“钢琴我听得少,但我和明煦小时候都学过乐器,乐器间都有相通的地方吧,我主要听流畅度。”
高幸意外,“你们还学过乐器?”完全看不出来。
对上她诧异纯净的眼眸,江明彦心口泛起细密的波纹,像被石子骤然啄破的湖面。
伸手摸了摸脖颈,他耳廓泛红,稳着声音,“小时候我妈想看看我俩有没有音乐天赋,给我和明煦报了电吉他班,但我俩不是这块料,被逼着学了三个月,最后我妈放弃了。”
高幸闻言觉得好笑。
因为她确实想象不出来江明煦能耐着性子好好弹吉他的画面。
不过他弹吉他……应该很帅吧。
高幸低头,心里暗自的想。
江明彦看她自顾自的发笑,嘴角也跟着微扬了下,目光晦涩的流连在她含笑的眉眼,像是在偷偷拓印着她睫毛垂落的弧度。
只是好遗憾,她没能继续往下问。
而他唇瓣张合好几次,拼命的在找话题,到嘴边的话却涩得要命,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很羡慕明煦的性格,大大咧咧、有话直说,而他总是再三斟酌,又或者说,他没有明煦那份敞开心扉的勇气。
而他,只好又悄悄的,把这份晦涩的心思重新塞回那个隐秘的小角落里。
每首曲目的演奏时间规定在十分钟之内,选手表演后,所有人都在观察评委老师的表情。
然而评委也都是人精,面不改色地写下分数后,直接交给来收分的管理员。
等管理员走后,才会跟身边的人嘀咕两句什么。
七号表演的过程中,八号丘南就开始抽曲目了。
抽完之后,杨老师就过来问他,“怎么样?哪一首?”
丘南神色放松,“是肖邦第四叙事曲。”
杨老师放心不少,“这首曲子你昨天刚练过,没问题的。”
丘南点头,台上的七号已经演奏完毕,评委老师正在打分。
八号丘南去候场,途经袁云越的时候朝他竖起中指,嘴形无声的嘲弄三字——小菜鸡!
袁云越咬了咬牙,刚调整好的心态又隐隐崩盘。
“该死的!小畜生张狂什么,等比赛完有本事跟我单挑啊!”
身边的方文天闻言不断捏着眉心,“他们是故意的,你看不出来吗?你要是有脑子就把心思全放在自己的曲目上,别钻牛角尖。”
袁云越双手撑在膝盖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气得像个河豚。
显然没把老师的话听进去。
这首曲子是丘南的拿手菜,表演得十分流畅,结束后,丘南从台上自信满满的下来,轮到九号张琪上场。
张琪跟丘南碰了下拳头,途经袁云越的时候,朝他得意地做了个鬼脸。
袁云越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河豚瞬间就跟被针刺破了那样,整个人突兀的站起身,浑身发抖。
张琪得逞地勾勾唇,上台演奏。
“好了,该你抽曲目了。”
方文天按住他的肩膀,示意让袁云越去抽曲子。
袁云越深深的吐气、吸气。
妈的,一高的脸面全挂他身上了,不能被这俩杂碎影响心情。
他要是连复赛都没进,别说一高那边他抬不起头,就是粉丝那边也不好交代。
站在抽签桶前,袁云越双手合十,内心祈祷着,天灵灵地灵灵,袁家祖宗快显灵,千万别让他抽到《?勃拉姆斯狂想曲op.79 No.2》!
这曲子巨难、超级难、爆炸难。
谁抽到这曲子谁倒霉。
尤其是跳音部分,他一定会弹错。
老天开眼、老天开眼、老天开眼……
袁云越不知道在心里跪求多少遍了,一闭眼一咬牙,从签桶里面拿出一根。
负责抽签的老师接过淡声说,“是《门德尔松随想回旋曲》,好好准备。”
把曲谱拿给他。
袁云越接过曲谱时狠狠松了一大口气。
袁家的列祖列宗显灵了呜呜呜……
可台上的人演奏的同样是《门德尔松随想回旋曲》。
演奏结束后,他余光清楚地瞄到评委给了张琪挺高的分数。
袁云越心里郁闷地往回走,方文天跟他一起去候场,嘴里不停安慰,“这首曲子你擅长,照常发挥就行。”
张琪向评委鞠躬后,从台上下来,瞧见他手中的曲谱,乐了,“咱俩居然是同一首哎,袁云越,我要是你,我就不上台了,省得丢人。”
袁云越额头青筋跳动,捏着曲谱,在老师的示意中走上台。
站在台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先是按照流程向评委鞠躬,只是直起身时,垂在身侧的手还是气得止不住地发颤。
这种状态下,他怎么能弹好曲子。
袁云越闭上眼,酝酿情绪,重新睁开时看向评委和观众席。
评委朝他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演奏了,而坐在评委身后不远处的二高那群杂碎,正得意地朝他竖起大拇指,然后用力向下,嘴里无声骂他是小菜鸡。
袁云越的脸庞涨成紫红色,快气疯了,但又悲哀的觉得,他们说得对。
他确实是从二高刷下来的,没能进二高的艺术生精英班,退而求其次的来到了一高。
他也确实不是天赋型选手,每次对上二高的艺术生,他总是输得彻底。
每次也就只能在一高艺术生堆里和不怎么懂钢琴的粉丝的吹捧里找点儿存在感。
袁云越心绪烦乱,在脑海里刚过完的曲目这会儿一片空白。
这种状态下演奏出来的曲子,怎么可能超过张琪,甚至都想干脆放弃算了。
而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视野不经意的,侵入一个散漫的身影。
她坐在会议室不起眼的角落,似乎刚睡醒,正迷糊地揉着眼眶。
身边的林荡偏头,同她说了句什么,她似醒非醒地点头,然后接过他拧开的矿泉水仰颈喝了几口,随即站起身,先是缓慢地伸展四肢,紧接着活动手腕、指骨关节。
她似乎接触到了他的视线,也径直地看过来。
不温不淡的。
盛风不断握紧和伸展手指的动作不停。
这是钢琴艺术生最熟悉的一套手部活动流程。
袁云越分明记得她不是艺术生,那么,她是二十人里面以个人名义参赛的选手了?
真是不知死活啊。
袁云越远远地看了几秒,忽然不想放弃比赛了。
靠,她一个业余的都敢来比赛,要是他临阵脱逃,那他岂不是要被这些人笑死?!
更别说追她了……
哼,得让这小妮子知道他的魅力有多大!
袁云越气势汹汹地坐在琴凳上,双手置于琴键之上,余光从那道纤细的身影掠过。
等着被小爷我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