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少婷回到座位后,选手马上围上来,羡慕和恭维的话层出不穷:
“少婷,你弹得太好了吧,这首曲子简直像是为你而生的,你怎么把这么难的曲子弹得一个音符不错的?”
“不愧是央音老师调教出来的,我靠,我什么时候能这水平?!”
“这水准进央音妥妥的了,尤其是在快速音节、和弦条约和装饰音的处理上,简直太精准了。”
“要么说姜少婷是我们二高的天才嘛。”
姜少婷打理着繁冗的裙摆,情绪温淡,“多练几遍就行了,没什么难的,你们太夸张了。”
话虽谦虚,神色却倨傲。
周围又是一阵惊羡声。
从现场掌声和平稳反应来看,这次决赛第一稳了。
二高老师朝方文天那边看了眼。
对上他挑衅的视线,方文天微微扯了下嘴角,安慰把头埋起来的周雪柔。
“没关系的,雪柔,咱们打进复赛就行了。”
对方实力摆在那,决赛他是不敢奢望了。
周雪柔没说话,抬头,神色复杂的看着站在台上的女孩。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天她也弹过《克罗地亚狂想曲》。
方老师要找的人,其实是她吧。
姜少婷上场演奏的余温还在,观众席并没有去看下一个表演者,都在窃窃私语的讨论着姜少婷刚才的表现。
评委席老师的兴致也都不高,低着头在纸上随便划拉。
毕竟已经坐在椅子上一个多小时没动弹了,老早开始犯困,只希望复赛赶紧结束去吃饭。
只有一个评委老师坐直身体,视线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
没穿精致的小礼服,头发也绑得松松垮垮,随着鞠躬的动作,挺oversize的外套微敞开,挂在她肩上显得她愈加清瘦。
“好了,现场安静。”
评委席里姓徐的老师站起身,伸手示意全场。
现场因他的话,嘈杂的讨论声才静了许多。
然后,老师冲她微笑开口,“你可以开始了。”
众人的目光随评委一起,落向已经坐在琴凳上的女孩身上。
她很白,在舞台暗淡的光影里,一时间分不清是瓷更润还是她更皎。
不过投向她的目光中,更多的是同情。
居然排在姜少婷后边,而且还是同一首曲子,不用想都知道输得会有多惨。
只是居然没穿礼服。
一看就没参加过什么比赛。
袁云越一边吃着保姆递来的水果,一边饶有兴致地看她怎么出洋相。
等到她失魂落魄的下台,他就捧起剥好的水果安慰她,开跑车带她去兜风……这还不拿下她?
只是琴音落下的那一刻,全场不由自主地静了下来。
随着每一个音符的起伏。
众人从小声议论,到安静,到寂静,再到逐渐屏住呼吸。
此刻,视线似被无形的锁链不可抑制地捆住,紧紧绑在舞台上那抹隐在光影中的纤细身影上。
女生侧着脸,依旧能看到漂亮的轮廓。
棕色外套袖口挽到臂弯的位置,照在琴键上的白光勾勒出小臂柔韧利落的线条,她低垂眉眼,不似前几位选手演奏时,身子总是不自觉摆动,她坐得稳而静,只有大臂带动腕骨的力量,落在琴键上的手指几乎看不清。
光影模糊,像把白光揉进指尖缝隙中,只能依稀看到腕骨那条明显红绳的残影晃动。
原本还讨论的观众眼睛一动不动的看她,又或是根本捕捉不到的指法。
只觉得在纯粹的音乐声中,所有的嘈杂全都化为乌有,被兀自带入一个悲怆而温柔的世界中。
在这个孤寂的世界里,故事随着音乐娓娓道来,浮躁的心绪也逐渐安定。
或激愤、或悲伤、或挣扎,随着曲调转合,又蔓延出一股不甘而倔强,与命运抗争着的艰难和走向未来的释怀。
破碎感与力量感在跳跃的指节间拼命撕扯。
所有人都被大厅内回荡的音符调动了感官情绪。
袁云越双手捧着果盘,嘴巴张开,呆呆地看着台上的女孩,葡萄从嘴里滚出来都没发觉。
钢琴在她指下像个温顺的仆从,而她才是那个至高无上的驯服者。
葡萄砸在自己手上,袁云越猛地反应过来。
一把抛了果盘,手忙脚乱地四处找手机,点开摄像功能,对准台上的女孩。
窗户缝隙钻进来一股清风,抚过她的侧脸。
她唇角衔了一缕碎发,却浑然不知。
好似周围一切屏退,舞台上只有她和她的钢琴,她放纵地沉浸这场由自己编织的梦境中。
不知何时醒来的江明彦和高幸,怔然地望向台上。
就连睡得流口水的江明煦,此刻都揉着眼眶,去看台上是什么情况。
没有人说话,周围太安静了。
江明煦目光在台上的盛风身上停留一会儿,只觉得她在发光,侧身很小声问林荡:
“荡哥,这情况是她弹得好,还是不好啊?”
半天没听到回复,他偏头看林荡。
光影明灭。
身边的少年垂落的掌心里一下下地缓慢地翻转着手机,是她上台前交给他的。
额前散落着被吹乱得碎发,他没打理,被灯光打下一片阴影,半明半暗的,正遮挡漆黑的眸色。
江明煦晃了晃脑袋,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总觉得这样他碎发下藏匿的眸色里,除了纯粹的欣赏,似乎还有其他漫溢着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