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风低头划拉屏幕,边记琴谱,边不走心的听她这些甜蜜的抱怨。
看得出来这女孩是家里的掌上明珠,被保护得很好,一举一动充满了纯真烂漫,除了浑身上下最新款香奈儿之外,就连头发丝都是经过精细保养后的油滑顺亮,显然家境优渥。
“对了小姐姐,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盛风还没开口,身后有道轻柔温婉的声音喊着周帆的名字。
周帆起身雀跃地迎过去,“妈妈,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爸爸呢?”
“你爸爸去停车了,马上来。”
女人把油纸包裹的糖葫芦递给她。
周帆拿掉油纸,满眼欣喜地一口咬在糖浆包裹的山楂果肉上,顿时满足的把脑袋往女人肩膀上歪了歪。
女人拿掉黏在她嘴边的糖渣,宠溺的嗔道,“慢点吃,别弄身上了。”
周帆拉起她的手走到盛风跟前,“妈妈,要不是这个小姐姐让出房间,你们就住不进来了,她也是这次钢琴比赛的选手。”
女人打量了下沙发上低头看琴谱的女孩,然后从昂贵的包包里拿出几张券递到她面前。
“谢谢你让出房间,用这几张券到我们医院做任何医美项目都七折优惠,你可以给你妈妈或者家里人用,就当是谢礼。”
周帆吃着糖葫芦,在一旁骄傲的炫耀,“海市最好的医美医院是我爸爸的,我爸爸可是院长哦。”
盛风从屏幕上缓慢地抬起眉眼,视线落在券上的医院名称时,瞳孔微微紧缩着。
舟帆医美机构。
女人看她没反应,以为她不好意思,又把券往她面前递了递,“接下吧。”
盛风抬起的目光直直落她身上,神情有些恍惚,找到了眼熟的来源。
这个是出现在周卿年朋友圈里的女人。
迟缓地站起身,看着母女俩停顿了许久,表情一时晦涩,“周卿年……你们认识吗。”
周帆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爸爸叫什么呀?”
张青婉眼中存疑,“你是?”
这时酒店旋转门里走进来一个沉稳内敛、步履从容的中年男人。
周帆拿着糖葫芦冲他招呼,“爸爸,这里!”
男人四十多岁的脸上仿若看不到岁月的痕迹,面容俊朗,挂着无奈的笑意,朝母女俩径直走过来,“小帆,好吃吗。”
周帆迎过去抱住他的胳膊,“爸爸买的当然好吃啦。”
“好吃也不能多吃,小心蛀牙。”他宠爱地点了点女儿的鼻尖。
周帆揉了揉鼻尖撅起嘴,“不许点我的鼻子,都压塌了。”
张青婉眉眼含笑的看着父女俩。
周卿年正跟女儿开玩笑,隐约察觉一道晦涩的视线落在身上,他似有察觉的抬头看过去。
那个女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眼眶泛红,而周卿年的身体一时间像是被钉在原地。
张青婉走到丈夫身边,“你认识她吗?她好像认识你。”
视线在盛风和丈夫警惕地逡巡。
周卿年嘴角牵动,往前走了一步,似乎不太敢认,“你是……粥粥?”
看着亲密无间的一家三口,盛风喉咙里像堵了碎石一样刺痛。
她笑意很轻地浮起,藏在袖口里的指尖掐得生疼。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
盛风拎起行李箱,埋下头,逃也似的想离开这里。
周卿年赶紧拉住她的手臂,“粥粥你等等,你怎么会在这,什么时候来的?”声音有些紧,“你来海市,怎么不提前跟爸爸打个电话?”
盛风闭上眼,深深地吐了口气,强压着心底的那股起伏的涩然。
张青婉和周帆见状愣了下。
张青婉忽然想起周卿年和盛唐之间有个女儿就叫这个名字。
……难道盛唐让她女儿过来抢周卿年了。
张青婉慌忙从后挽住周卿年的手臂,冲盛风惊喜的笑开。
“原来是粥粥啊,瞧我,粥粥越长越漂亮,我一时间没认出来。”
她赶紧说,“老公,你和粥粥有三四年没见了吧,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好好说说话。”
走过去十分友好的接过盛风行李箱的扶手,笑得无可挑剔。
“粥粥,你爸前几天还念叨你呢,没想到你今天居然就来了,你说你,来之前怎么不联系阿姨?阿姨也好提前做准备。”她说得好听。
“现在家里的房间都满了,时间这么紧促,也来不及收拾出来一间空房,这样吧,我给你订几天高级酒店先住着,等我把家里的屋子收拾出来一间,你再搬进来和我们一起住。”
这些话,盛风听得想笑。
她平复一会儿情绪转身,用力甩开周卿年的手臂,又把行李箱从张青婉手下拽出来。
对上周卿年复杂的目光,盛风眼底漫上一层悲凉,但也只是一刹那,便归于平静,“不必了,我没有自找没趣的打算。”又看贵妇打扮的张青婉,“更没有爱住别人家惹人嫌的癖好,你们大可放心。”
盛风握住行李箱扶手,倔强地转身离开。
周卿年快走几步,挡在她面前,“粥粥,你听我说,爸爸和阿姨不是那个意思……”
周帆拉住周卿年的胳膊,惊奇的问他,“姐姐?爸爸,他是我亲姐姐吗?我哪来的姐姐呀?”
周卿年没时间回答这个问题,他抢走盛风手里的行李箱,想把她留下来。
盛风夺不回来箱子,手指烦躁地从发丝间穿过,眼神很冷的看周帆。
“我跟你才不是亲姐妹,我爸妈只有我一个女儿。”
周帆从小到大哪里被这样说过,登时红了眼,“你胡说,我才是爸爸的女儿!”
她拉着周卿年的胳膊,眼泪吧哒吧哒的往下掉。
“爸爸,我不喜欢她,你让她走,她说我不是你的女儿呜呜呜!”
盛风觉得十分可笑。
周卿年跟盛唐离婚的时候,她才八岁,而周帆只跟她差两岁,怎么可能是周卿年的女儿。
周帆只能是再婚的张青婉带来的。
接完电话回来的杨絮看到这一幕,有些迷茫,就问好友张青婉。
“这是怎么了?小公主怎么哭得这么可怜?”
赶紧抽出几张纸巾给周帆擦眼泪。
见女儿哭得那么可怜,张青婉哪里顾得上别的,给她擦眼泪的时候细声细语的哄着,“你当然是爸爸的女儿了,别听别人瞎说,你小时候跟爸爸长得特别像,大家都这么说,你忘了?”
不明情况的杨絮赶紧附和,“是啊,你是你爸爸唯一的小公主,你跟你爸爸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周帆哭得可怜,酒店员工和入住的客人都不由得看过去。
周帆抽噎着,“真的吗?”
张青婉赶紧拉了拉周卿年的胳膊,她可不想让自己女儿身份不明。
“老公,你快说话啊!”她不满的看了眼盛风,“小帆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她当着这么多人,故意给小帆难堪,这会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的……”
周卿年压低声音,“别说了。”
余光看了眼盛风,盛风正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她不断往后退。
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青婉嘀咕,“孩子大了,早晚会知道的,你怕什么。”
周卿年欲言又止的,一时间不敢直视盛风惊诧而恐慌的眼睛。
“粥粥……”
周卿年没有否认。
像跌入冰冷的海中,口鼻骤然被咸涩的海水封住,盛风几乎喘不上气。
周帆和她只差两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就是说,在她两岁那年,周卿年就在外边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也就是说,她引以为傲的父亲,在她两岁那年就出轨了……
也就是说,每当他举起她,哄她是最可爱的女儿的时候,都是骗她的……
也就是说,她声嘶力竭的喊出让盛唐把她还给周卿年的话,简直像可怜的笑话……
是周卿年,早就不要她和盛唐了。
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楚在她胸腔翻滚,又汹涌地冲进她的眼眶。
盛风手背遮住眼睛,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往下掉,一度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这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粥粥……”周卿年歉疚地拉住她的胳膊。
盛风几乎声嘶力竭地挥开他的手,“别碰我!”
泛红的眼眶死死盯着他,好像从来没认识过眼前的人一样,强忍着眼泪,“你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