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是一场麻木的刺痛,永不停歇地落着磅礴的大雨。
但世界喧嚣、人生苦短,总有一个人的存在,会让你觉得人间温柔、未来可期。
她把脸朝他肩窝埋得更深了些,放肆地陷进他温热的怀里。
哪怕黑云盖顶、山崩地裂。
林荡啊,也是所有好天气的形容词。
不知道抱了他多久,反正不是二十秒,直到雨渐渐停了下来。
盛风在他怀里整理着自己的心情,手指紧紧攥在他腰侧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声音沉闷。
“林荡,今天的事你不能告诉江明煦他们。”
林荡知道她要面子,嗓音含笑的低应一声,“不说,就当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贴在脸侧的胸腔微震着她的耳膜,盛风像是被顺了毛,攥紧的手指稍稍松开。
“那你说,我妈真像你说的那样……会爱我吗?万一她不是你说的那样呢?”
林荡握着她的肩膀,将小姑娘从怀中带出来一些。
她低着脑袋,浓密而湿润的长睫轻颤,遮住了眼底忐忑不安的情绪。
林荡垂着眼帘,眸色似比以往要深一些,“就算不是那样,盛风,你也值得所有的偏爱,就像你在钢琴方面卓越的天赋,让人欢喜的小脾气,善良纯粹的品性……这些都是上天送你的礼物,别的小朋友都没有,仅你一份。”
盛风抬头,他正垂眼看她。
霓虹和路灯在朦胧的街道里闪着光亮,透过斑驳枝叶落在少年挺阔的肩背上。
布落的光影里,她与他近距离的对视。
似成为了他眼睛的俘虏,久久不能移开。
“不过。”他用半开玩笑的语气,驱散她的坏情绪,“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你想啊,倘若阿姨真的不爱你,就不会千辛万苦争夺你的抚养权了。”掌心在她脑袋上拍了拍,“而且盛风小朋友能长得这么高,就知道阿姨没缺你这口饭。”
他还给她找证据,“高幸的爸妈很爱她,对不对?”
盛风用力点点头。
“那你看,高幸还没你长得高呢。”
远在桐市的高幸:“?”
那倒是……
盛风想起小时候,她不爱吃青菜,盛唐再忙也会把蔬菜榨成汁,做成各种各样的点心,骗她多吃两口。
看她还在纠结,林荡想了想建议,“要不,你给阿姨打个电话吧。”
“人呢,长了张嘴,就是要在遇见问题的时候,张嘴问的,要在不开心的时候,张嘴说的,既然你这么执拗这个答案,不如亲口问问。”
盛风眼底酸了酸,唇瓣抿得发白。
她已经很久没跟盛唐联系了。
林荡掌心撑在膝盖,弯腰看她,像是要把所有的耐心用在她身上。
“我觉得,盛风小朋友也一定继承了阿姨的勇敢。”
“打个电话而已,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
他还用激将法。
盛风嘴硬,“我不是不敢打,是她工作太忙了,我怕打扰她工作。”
话虽然这么说,但已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指尖悬停在那个电话号码上几秒。
余光瞧了眼林荡好整以暇的目光,盛风咬咬牙,毫不犹豫地拨了出去。
林荡往后退了几步,给她提供一些私人空间,靠在广告牌上等。
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盛风的眼神也随之黯淡下来。
在即将要挂断的那一刻,电话忽然接通。
“粥粥?”
里面传来盛唐的声音,似乎很疲倦。
盛风一时间怔然,两个月没听到她的声音,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电话里面除了盛唐的声音,还有许多人的声音:
“盛总,这是这个季度的利润表,请您过目……”
“盛总,这份文件是急件,需要马上审核……”
“晚上七点在米亚酒店的宴会,化妆师和造型师已经到了,盛总……”
盛唐抬手示意助理都安静下来,拿起手机走到落地窗前,海市万千繁华尽收眼底。
“粥粥?”
电话那边无人回应,她又问了一遍。
盛风看向林荡,他清薄的后背靠在公交广告牌上,黑发湿润,垂在额前,广告的荧光牌衬得他侧脸薄白精致,她安静地看了几秒,在林荡察觉前,视线顺其自然地擦过他的脸庞,落向远处,“嗯,是我。”
身后一排助理列队,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文件候命。
盛唐语气带刺,“又叫家长?”
盛风闻言扯了下嘴角,“在你心里,我给你打电话,除了叫家长,就没别的事了?”
盛唐顿了几秒,放松下来问,“那缺钱?生活费花完了?待会儿我再给你打过去……”
“妈。”盛风蓦地打断她的话。
电话里面安静了几秒钟。
盛风深呼吸,“你跟我爸离婚的时候,后悔带走我吗,如果没有我的话,你现在可能过得更好……”
陡然听到这话,盛唐也愣了下。
望着浓稠的夜色,不知道她女儿又抽什么风。
只是淡淡回了句,“我从不后悔我做过的任何决定,我只往前看。”
盛风望着川流不息的街道,鼻尖微酸,“我也不后悔跟着你。”
盛唐沉默几秒,电话里又有助理催她签字开会了,盛风没继续问,直接挂断了电话。
秘书走到她身边,盛唐看着黑掉的屏幕还在失神。
助理团队看她没有反应,相视一眼,也没敢再催第二次。
“粥粥给你打来的?”秘书站在她身边。
顾钦南跟了她八年,对她的私生活不说一清二楚,也算知之八九。
盛风的转学手续,也是他去办的。
盛唐拿着手机的手迟缓地落下,“刚才她说,她从不后悔跟着我。”嘴角噙着一抹苦涩的弧度,她低声,“这臭丫头,打小就知道跟我对着干,从来没说过这种话,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
顾钦南温声,“看得出来你很高兴。”
片刻间盛唐收敛了情绪,双手抱胸,一身白色高订西装衬得她气场强悍。
上下剔了眼对方,“你哪看出来我高兴了。”
顾钦南早就习惯她的嘴硬,“粥粥和你的性格很像,难过不想让别人知道,高兴也不想让别人知道。”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盛唐不屑一顾。
踩着高跟鞋朝助理团队走,低头处理各种枯燥的文件和表格,红唇却始终往上牵。
——
盛风挂断电话,走到林荡跟前。
林荡从屏幕上抬头,“问完了?”
盛风点头。
林荡没问结果,但瞧她皱成一团的小脸舒展开,显然结果她很满意。
“我重新订了酒店,我们先去酒店。”
林荡直起身,说完拎起她的行李。
盛风按住行李箱,“为什么要重订,咱们不是已经办理好入住了吗。”
林荡好笑的看她,发泄完情绪的小姑娘又是那副谁也不能惹的姿态。
“要走也是他们走,凭什么我走。”
她说着摊开手。
林荡眼尾垂下, 落在她掌心上,盛风手指动了动,示意,“手机。”
林荡勾唇浅淡的笑了下,把手机放在她的掌心。
盛风记得他的密码,解锁之后,屏幕还停在他订酒店的界面。
在上面操作几下,退掉又订的酒店,然后把手机还给他。
“我不仅不走,那间举办方给我的房间,我也不让。”
先前还跟个鸵鸟似的小姑娘,这会儿清冷又拽。
眯起那双漂亮的眼睛,别提多狂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