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从他们面前驶过,卷起一地枯枝败叶。
沈楠和林青岚微微蹙眉,最后盛唐那句没说完的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巨大。
一百万,而江民德点名要一百万。
高幸是第一次见盛风的家里人,哪怕不懂车,这辆车看起来就跟周围的车质感有很大的不同。
她迟疑的问高父,“爸,盛风妈妈开的车是不是很贵啊?”
高父不知道具体的价格,但他认识车标,“是劳斯莱斯。”
高母说,“粥粥的家庭条件挺好的。”
高幸的眉头瞬间拧成结,一开始没把江民德的事往盛风身上联想,是她认为盛风拿不出这一百万。
可盛唐的出现打破了她先前的认知,再加上盛唐临走前的那句话……让一切仿佛都说得通了。
高幸马上紧张地把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叔叔阿姨,爸妈,能让江民德离开桐市的那一百万,很有可能就是粥粥给的。”
高父和高母神色明显很错愕,“什么?”
高幸把在操场上盛风说的那些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
林荡目光复杂地看向车子消失的方向,唇瓣微微抿成一条直线。
沈楠和林青岚闻言眉头拧得更深。
林青岚抚了抚额头,叹气,“看样子真是那孩子给的。”
沈楠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没想到盛风这孩子这么傻,大人的事,她一个孩子去承担什么。
而显然,盛唐刚才那态度是误会了。
——
车内的温度几乎降到零点。
盛风捏住安全带的手不断收紧。
盛唐单手掌控着方向盘,夹着烟的那只手搭在车窗上,全程没说一句话,犹如暴风雨前的平静。
车子缓缓停在酒店前,盛唐从车上下来,把钥匙交给停车的侍从,面无表情地抬步往电梯走。
Zain边走,边小声跟她讲,“你别跟阿姨对着干,她的心情看起来很糟糕。”
还用他提醒?盛风看他一眼,“是你告诉我妈的?”
Zain连忙举手,“我没说啊,我怎么可能出卖你!”一脸坦诚的,“你瞒不了多久的。”
盛风闻言没有吭声。
Zain是她在欧洲唯一的朋友,她并不想怀疑Zain。
更何况以盛唐的能力,要想查到她卡里资金的流动情况并不难。
到了房间门口,盛唐示意盛风先进去。
房门关上,她瞧着面前的Zain,“我已经联系了你爸,让他派人来接你。”
Zain讪讪地笑,“谢谢阿姨。”
盛唐掐灭烟,“是我要谢谢你。”神色寡淡,“要不是你跟我通风报信,我还不知道她这么没脑子。”
Zain表情略僵,他家聘请过盛唐当职业经理人,短短三年的时间,盛唐让他家公司的净利润提升了百分之三十,后来盛唐虽然被高薪挖走,但和他爸的关系依旧很好。
Zain演奏会结束后,因为要参加他们的元旦汇演,没有去纽约,白天就待在她家。
那天她急匆匆地回来后,就房间里四处找卡,在Zain的追问下,盛风才红着眼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后来……Zain就向他爸要了盛唐的联系方式。
盛唐性格偏执,对所有人都会竖起尖锐的防备。
这些年盛风和她的关系,Zain看在眼里。
倘若盛风把钱花在别人身上,而且是如此一笔数目,她一定不会视而不见。
他承认自己有点卑劣。
也承认在看到林荡的书桌上那枚钢琴奖牌,听到她主动跟林荡澄清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看到他们之间的种种试探后慌了神。
但只要盛风离开桐市,他们之间的联系就会彻底斩断。
因为盛唐一定会把盛风送去德国。
“阿姨,这件事能别告诉粥粥吗。”
Zain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她。
盛唐语气淡漠,“我不会说的。”
Zain松下一口气。
送走Zain,盛唐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的盛风马上站起身。
“妈……”
她谨慎地分辨着盛唐的情绪,但盛唐又怎么会让她一个小丫头看到心底的想法。
盛唐把包扔到桌子上,往沙发上一躺,“坐。”
盛风抿紧唇瓣,忐忑地坐下,想赶紧把前因后果说给她听。
然而在她张口之前,盛唐说,“我可以不追究这一百万你花在什么地方,又拿给了谁。”
盛风微微一滞,悬着的心刚落下一半,盛唐又淡声继续,“但你必须马上转学。”
盛风的心高高悬起,“为什么?”
盛唐侧目,“你可以把这理解为一种交易。”指尖无规律的点在沙发侧楞,不紧不慢道,“一种我不追究这一百万的去向,你就去德国的交易。”
盛风急声,“我在国内也能考柏林艺大啊,我的文化课成绩提升很多了,我肯定能……”
“既然如此。”盛唐不冷不热的语气,“为什么非要在国内考?”
盛风的喉咙像是被她的话堵住。
“我已经在德国给你找了新的住处,安排了最好的钢琴老师和文化课老师,既然你想考柏林艺大,那你就没有拒绝这些的理由。”盛唐眼神很有压迫感,“还是说,你留在这有别的原因。”
盛风的嘴唇抿得发白,“我在这刚交到朋友……”
“你在国外能交到新朋友。”盛唐微笑,“更何况,你今后考进柏林艺大,也会跟你这些朋友分开啊,早一些分开晚一些分开没什么不一样,不是吗?”
盛风垂在裤缝的手捏紧又松开,她很想说不一样。
但如果说出口,盛唐就会追究这一百万的去向。
想到文晴的笑脸,张鹏飞说得那些话……
盛风咽着喉间的酸楚,哑着声音问她,“只要我乖乖去柏林,你就不追究了是吗。”
盛唐看她,“当然。”
盛风低垂的长睫微颤,好久之后,才低声,“好,我去。”
盛唐应得很爽快,“行,明天我就安排你去德国。”从沙发上起身,“在你去德国之前,我会待在桐市,和你住在这个酒店。”
脱掉的大衣扔在沙发上,盛唐抬步往主卧走,盛风在她身后开口,“妈,你说话算数吧。”
盛唐没回头,解着衬衫纽扣,“我什么时候对你食过言。”
——
次卧的床很大,盛风躺在床上,用手背挡在眼前,胸口似有一颗石子在其中反复碾磨,梗塞得难受。
手机的微信响了几下。
盛风拿掉遮在眼帘的手背,趴在床上,一一回复他们关心的短信。
手指悬停在和林荡的对话框上片刻,然后打字:【我过几天就去德国了。】
对方显示正在输入中……
盛风盯着对话框,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最后在十几秒后,他只回复一个字:【好。】
盛风失落了一瞬,对话框又冒出一句:【我会好好学做饭。】
然后发了个浪浪翻跟头的视频。
盛风点开视频,噗嗤一声闷笑出声,先前一直憋闷的情绪一扫而空。
酒店的隔音效果并不好,盛唐坐在主卧沙发上处理工作文件。
听到隔壁传来的笑声,“啪”的一声合上电脑。
指尖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她点开手机里的视频。
从Zain口中得知盛风把钱花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她就让秘书查了一下盛风近几个月的状况。
其实,盛唐并不在乎盛风把钱花在哪。
既然把钱给了盛风,那她就有自由支配的权利。
甚至就算盛风把钱偷偷拿给周卿年,她也毫不在乎,她能整垮周卿年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而她让秘书去查盛风,本意是担心她年纪小,会被不怀好意的人欺骗,谁知道这一查,查到了海市酒店走廊里的监控。
监控里的内容她很膈应。
视频的背景是在海市酒店的走廊,穿着睡衣的盛风几乎挂在那个少年身上。
屏幕里,盛风娇嗔的模样,让盛唐恍惚间想起少不更事时跟周卿年恋爱的时光,不免心生讽刺。
她才多大,懂个屁的感情。
可处理这种事儿,盛唐也知道拿捏分寸。
尤其是盛风的性格,跟她有几分相似,只能软着来,不能硬碰硬。
既然盛风这么在意这一百万,那她不如顺水推舟,先把人弄到德国再说。
盛唐这么想着,忽然进来一个电话。
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来电显示,停顿几秒,然后接通。
听到对方的声音,盛唐并不意外。
毕竟来电显示归属地是桐市,能在桐市联系到她的人只有沈楠了。
“盛风妈妈,我们明天在咖啡馆见一面吧。”
盛唐语气温淡,“我跟你似乎没什么要聊的。”
沈楠浅笑,很有亲和力,“可我跟你有话说啊。”
盛唐觉得这人真有意思,她略挑眉头,“好,时间地址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