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风苦涩地扯了扯唇角,撞过肩膀的每一张陌生的脸都在提醒她,刚才那一刻只是一场绚烂的梦境,落寞地转身要回去,忽然一个带着口罩的女人手里举着一个玻璃瓶,眼睛阴沉,朝她疾步而来。
盛风低着脑袋还在恍惚,一时间没有戒备。
等到那女人走到她面前,冲她喊了一声“贱人”时,她才毫不设防地抬头。
那女人举起玻璃瓶里的东西就朝她泼去,盛风下意识用胳膊去挡,意料之中的水并没有泼到她身上,天旋地转间,她整个人陷入一个既有安全感的温热清冽的怀抱。
男人紧紧扶住她的肩膀,用身体挡住了女人泼来的不明液体。
她抬起头,和一双深邃的眼眸不期而遇。
时间仿佛在两人对视间静止,风声和嘈杂声也在这一刻清零。
盛风怔怔地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耳畔不断回旋只有她逐渐失序的心跳。
林荡抬手挥开女人手里的玻璃瓶。
瓶子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空气中弥散开一股刺鼻的硫酸味。
听到动静的保安迅速赶来,将发癫的女人牢牢按在地上。
梁沁是追着盛风跑出来的,看到这一幕捂住脸忍不住惊呼出来。
“宝贝,你没事吧!”
盛风的礼服露着胳膊和锁骨,梁沁连忙检查盛风浑身上下。
好在皮肤依旧白净无瑕,没有伤到的痕迹,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看清那个被保安按住的女人长什么样后,梁沁顿时破口大骂。
“怎么又是你啊,上一次把你送警局不长记性,这一次你居然还冲人泼硫酸!”
这女人有非常严重的妄想症,总把自己幻想成沈清野的老婆,不仅在网络上四处散播谣言,说沈清野跟她睡过,跟她领过结婚证,还在现实生活中偷偷潜入过沈清野的家。
那天沈清野杀青回到家,看到卧室床上躺着一个赤条条的女人吓得不轻,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不敢一个人回家睡。
不只是沈清野,身为经纪人的梁沁也被骚扰过,给她寄死老鼠什么的是家常便饭,无外乎是警告她安分守己,不要勾引沈清野之类的。
梁沁简直不胜其烦,为此报过警。
但对于此类事件,警察也只能进行规劝和引导,放出来后,这女人依旧我行我素。
没想到事态越发严重,这人居然对沈清野身边的工作人员下手。
要不是有人见义勇为,及时挡住了这泼出去的硫酸,否则泼到盛风身上,后果她想都不敢想啊。
女人被按在地上时还一副癫狂的模样,“贱人,沈清野是我的,不许你勾引他!你们不许在一起!”
估计是看到舞台上,沈清野不经意间碰得盛风那一下,她又发病了。
梁沁头疼欲裂,完全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混进来的。
“先报警,把人送进警察局再说。”梁沁对保镖吩咐。
保镖点头,这就报了警。
梁沁转过身,正要感谢见义勇为的那人,结果就看到盛风正着急忙慌地扒拉男人的衣服。
“这是硫酸,你先把外套脱掉!”
男人身上的西装外套袖口已经被硫酸腐蚀出黑洞,里面那件白色衬衫袖口的位置也有泛黑的迹象。
他的皮肤一定被硫酸腐烧到了。
“学姐,车钥匙借我!”盛风对梁沁着急忙慌的说。
梁沁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刚说到“要不我送他去医……”后边的话还没说完,盛风已经抓起她掌心里的车钥匙,抓住男人的手腕,急匆匆地就朝车库跑去了。
林荡眼眸微垂, 低头看着那只拉住自己手腕的纤细柔弱的手,长睫微微颤抖。
就这样一直走下去吧。
身体顺从着她的力量,由她带他去任何地方。
去刀山也好,去地狱也罢,只要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去哪里都好。
盛风把林荡塞进梁沁的车的副驾驶,而自己坐进驾驶座。
紧绷着脸色发动车的时候,车内自动播放了梁沁的音乐歌单。
她精神高度紧绷,满脑子是要带他去医院尽快处理伤口,并没有听清此刻音乐播放的是什么歌。
路灯的昏黄光线不断闪进车窗,将空气切成明暗变幻的线条。
男人清浅压抑的呼吸,飘忽在明暗线条中,犹如一戳即破的泡沫。
他坐在副驾驶,视线始终安静地落在她身上。
音乐里的歌词是:
“我爱不爱你 日久见人心
存一寸光阴 换一个世纪
摘一片苦心 酿一滴蜂蜜
用尽了全力 只为在一起”
——
林荡的胳膊被硫酸和衣物接触时产生的高温烫出拳头大小的红痕。
好在那硫酸浓度不是太高,好在她扒衣服的动作比较迅速,硫酸才没有渗透衣物,再加上后续又送医院处理及时,红痕的地方才没有冒出水泡。
只是他的外套溅了硫酸,已经腐蚀出了黑洞,而里面的白衬衫也有几处发黑、泛黄,继续接触皮肤存在二次腐蚀的风险,是不能继续穿了的。
趁着医生处理他伤口的时候,盛风跑出去买衣服。
等医生处理完伤口,她也正好把买来的衣服交给医生,让他帮忙拿给林荡换上。
病房里,脱掉衬衫的林荡上半身没穿衣服,医生把衣服拿给他时笑了记,“你女朋友挺贴心的啊。”
林荡伸手接过衣服,垂在额前略有些凌乱的发丝遮住了眼眸,看不清眸底究竟的情绪。
等林荡换好衣服出来,坐在走廊椅子上等待的盛风站起身。
这附近只有一家卖t恤的店,她是按照林荡高中的码数买的尺寸。
没想到,唔,有丢丢小。
宽松的版型穿在他身上愣是多了几分禁欲的硬挺感。
夜里十一点钟的医院走廊空无一人。
两人静静看着彼此,陷入一种微末的寂静。
明明是同一张脸,盛风却恍惚间觉得他变了很多。
记忆中那样恣意骄纵的少年和眼前矜冷沉着的男人能影影绰绰的重叠,但又有几分无论如何都叠不上的影子。
不只是身高,气质也判若两人。
一开始不知如何面对他的忐忑不安的情绪,在此时,全然变成了无所适从的陌生感和抽离感。
半晌过去,盛风才扯动唇角,扬起一抹看起来比较自然的笑容。
“好久不见。”生涩的字眼像是从咽喉里挤出来的那样。
林荡垂下眼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底深处藏着难以捕捉的情绪,嗓音温而沉,像是将这四个字提前演练了无数遍,“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