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遗爱走进偏殿,果然见到金胜曼正坐在窗边捧着一本书在看。
其实金胜曼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不过她故意装作没听到,没有起身迎接。
金城被攻破已经过去十天了,这十天来,房遗爱一直都没有露过面。
她那点行使美人计得勇气也渐渐消散了,整整十天,房遗爱都没来看她一眼,还行什么美人计?
现在她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国已经没了,房遗爱又不可能杀了她,她还有什么好失去的?
贞操吗?
“在看书啊?我还以为你在练舞呢。”
一句话就让金胜曼差点破防,金胜曼深吸了一口气,这人说话怎么这么让人讨厌呢!
“你来干什么?”
房遗爱笑道:“看看你有没有受到苛待,有没有想不开,看来你生活的还挺滋润的。”
亡国奴的生活很滋润?
金胜曼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房遗爱接着道:“新罗全境都已经被大唐接管,各地都很平静,几乎没遭遇什么反抗。”
金胜曼听了脸色依旧十分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对于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料。
“捷报应该快到长安了,等陛下的旨意送到,我就该班师回朝。”
金胜曼听了依旧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颇不平静。
因为她知道,房遗爱班师回朝必然会带上她。
她的心情很复杂,既不想去长安受辱,又不想留在这个伤心地。
房遗爱问道:“要不要出去走走?”
金胜曼侧头看着房遗爱,有些惊讶的问道:“你敢放我出去?”
房遗爱听了有些忍俊不禁:“我有什么不敢的?”
金胜曼有些脸热,她的威胁性确实不大,甚至说很小很小。
房遗爱再次邀请道:“我陪你出去转转吧,过不久你就要随我前往长安,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你不想再看一看金城吗?”
一开始听房遗爱说出去走走,金胜曼心里无动于衷。
虽然她不认为亡国是她的错,可她毕竟是亡国之君,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子民。
但是,听完房遗爱的话,她又有些意动,此去长安她很难再回到新罗。
以后,金城就只能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金胜曼放下了手上的书,站了起来。
两人并肩而行走出了偏殿,就这么一路往王宫外走去。
薛仁贵收到消息带着数十全副武装的亲卫跟了过来。
房遗爱和金胜曼肩并肩走过官衙,有不少新罗的官员也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幕。
这还是在金城被攻破之后,金胜曼第一次露面。
新罗的官员们远远看到了,不过却没有人上前来见礼。
唐军入城之后虽然没有伤害平民百姓,却也没少清洗贵族。
“我知道,你特意带我走过这片官衙,就是要让官员们看到我还好好的,你这是在利用我安他们的心,你是在收买人心。”
房遗爱笑着点头:“没错,这对新罗好,对也好,至少能让你出来散散心,一举两得,不是吗?”
金胜曼接着道:“你刻意放松了守卫,是想看我会不会跟外界接触,对不对?”
房遗爱也没隐瞒,痛快的点头道:“是啊,不知道该杀谁了,想借你试试还有没有怀有异心的人。”
金胜曼咬牙道:“那我应该想法联系金毗昙才是!”
看来,金胜曼是挺恨金毗昙的,房遗爱笑道:“我看上去很傻吗?”
金胜曼看穿了房遗爱的意图,却并没有让宫女设法联系金毗昙,因为她知道房遗爱不是傻子,没必要白白让宫女送命。
两人肩并肩来到了大街上,长街上熙熙攘攘,一股浓浓的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毕竟是新罗的王城,还是挺繁华的,能和大唐的府城相比。
金胜曼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的行人,感到有些恍惚。
她觉得很不真实,仿佛十天前的那场攻城之战并不存在一般。
才十天的时间就已经冲刷掉城破国亡的耻辱吗?
房遗爱笑道:“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最重要的其实是生活,是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穿,病了有药治,至于谁做王上,谁来统治这个地方,其实并不重要。”
金胜曼有些木然的走在街上,心里感到很怅然,这与她想的并不一样。
她以为金城的百姓正在唐军的威慑下或是瑟瑟发抖,或是心怀怨恨。
却没想到街上熙熙攘攘,百姓或是在做工,或是沿街叫卖,生活一如往常,甚至她还能很多人脸上看到笑容。
有巡逻的唐军从街上走过,街上的百姓虽然会避让在一边,却也没有露出害怕惊恐的神色。
甚至还有人在向巡逻的唐人兜售果子!
房遗爱笑道:“以前有没有这样逛过街?”
金胜曼神色复杂的摇了摇头:“没有。”
虽然她在金城生活了二十多年,出行总是坐在马车里前呼后拥,从没有这样在街上闲逛过。
房遗爱笑道:“有没有想吃的或是想买的?别客气,我请客!”
“没有!”金胜曼摇了摇头,她是堂堂女王,哪里看得上街上百姓售卖的东西。
房遗爱劝道:“别拘束,看到感兴趣的就尝尝或者买下来,等去了长安也有个念想。”
想想即将远离金城,从此再难回来,金胜曼突然就觉得街上的这些东西都亲切了起来。
于是金胜曼就开启了买买买模式,女人嘛在逛吃方面总是无师自通。
房遗爱也毫不在意,其实街上的这些东西并不贵。
打仗,尤其是打胜仗,不止会立下战功,其实还能发财,大家都出来搏命了,还不能捞点战利品?
挥手让墨竹上前来付账就是,就连东西都不用他拿。
他之所以带着金胜曼出来逛逛,不是为了让金胜曼散心,也不是想对金胜曼好,是为了新罗的稳定。
毕竟金胜曼是新罗最后的圣骨,是新罗女王,在法理上无人能够取代她。
让金胜曼出来露露面,也免得金胜曼离开之后,会有人拿金胜曼来做文章,宣扬金胜曼遭到了囚禁甚至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