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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堂里,这会儿还有七八个客人。有两个站的离柜台近的,已经注意到了这儿的情况,好奇的探头探脑。

林轩见状,语气淡淡的开口道:

“李老板,你还是先起来吧。我这店里还有客人,你一个前辈朝我俩鞠躬,既不好看,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李贵这回又低下头,咬咬牙,他当然知道丢人,但现在可不是计较脸面的时候:“齐老板,您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了。”

“行了,李老板,就一点小误会。”

齐鸣把小紫放到一边,上前,双手托着他起身。

李贵见正主下场了,还亲自来扶,心想这事儿是不是就这么翻篇了。只是当他抬头的时候,迎上的却是青年一脸和煦笑意,以及一句:

“我兄弟说了,你那天来捣乱是受了人指使。你只要告诉我,那人到底是谁。那我们肯定要找正主,自然不会再揪着你不放了。”

李贵五官皱巴在一起,面露苦涩,不过他来之前也料到了会有这问题。打从心里来说,他是不想招供的。

倒不是他跟那人关系多铁,而是<二五仔>是注定两头不讨好的,但现在他也顾不得了,所以咬咬牙就把事情的底给撂了。

“齐老板,那天的事儿,都是黄鼠狼那小鳖犊子让我干的,那王八羔子忽悠我,要是早知道你们背景这么硬,打死我也不敢给你们添堵啊。”

齐鸣打断了他的抱怨,问道:“黄鼠狼,是谁?”

李贵回过神,自己气愤之下用上了外号,立马解释道:

“黄鼠狼本名黄彬,他是魔都瓷器圈里的一个小庄家,包括我的雅玩斋在内,就咱这静安寺珠宝古玩城里,都有不少商家指着他给供货。

所以他让我去搅和你们开业仪式的时候,我才吃了猪油蒙了心,就给答应了。”

“黄彬?庄家?”

齐鸣喃喃念叨了下这名字,看向林轩。

林轩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没听说过这号人。

齐鸣再次看向李贵:“他有说是因为什么,才让你来恶心我们吗?”

李贵脸上露出了回忆状,片刻后摇了摇头:“那倒是没有。不过看了您这儿的东西,我觉的,可能还是生意上的那点事儿。

黄彬除了坐庄,自己也开了家店,主做的也是高仿瓷器。但我看过,他店里的东西肯定是没您这儿的好。”

齐鸣听他这么说,开始还觉得确实有这可能。但想想逻辑上又不对,他想售卖顶级高仿这事儿,在麒麟堂正式开业前,知道的人可不多,仅限几个亲近的人。

这黄彬又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预判了双方生意上的冲突?

在他思考这问题时,李贵自顾自的就报出了黄彬的地址:“齐老板,黄彬的店啊,就在东台路古玩市场里,从街道南侧入口进去,正数第四家,叫<新鸿古玩店>,门脸很大的,很好认。”

爆出了这地址,李贵心里一阵舒爽,以齐鸣他们睚眦必报的性格,知道了幕后的主使肯定不会放过。

他现在就一个愿望,那就是让齐鸣把用在他身上的那些招儿,都照着原封不动再给黄彬也来上一套就行。

齐鸣一时半会儿也没理出个头绪,于是想先把李贵打发了,再跟林轩商量。于是他拍了拍他肩膀,道:

“冤有头债有主,虽然我没问,但您这几天,肯定也没少吃苦头,咱们之间的事儿就一笔勾销了,您要没事儿,就先回吧。”

李贵讪讪一笑,指了指带来的盒子道:“我这还真有件事儿,赔礼道歉,是咱老祖宗传下来的优良传统。

道歉这步,我刚刚做完。接下来就该是赔礼了,这东西是我最近新得的,还请齐老板帮忙转赠给那天那位胖胖的少爷,就说是我有眼无珠了。”

“不用的。”齐鸣把盒子朝他推了推。

李贵连连摆手,嘴里一边念叨着<要的,要的>,脚下动作也没停,噔噔噔,近乎是小跑着离开的,齐鸣想拦都没拦住。

“算了,先看看是什么东西吧。再说了,你就算追上了,他也不会要回去的,只有让孙虎收下,他这心,才能真踏实下来。”

林轩喊住了从柜台后绕出,正要去追的齐鸣,同时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头的是件青花小罐,罐体不大25厘米左右,口径在8厘米。

“画的挺漂亮啊。你给看看,价值几何?”林轩抓在手上,夸了句,随后伸手一推,把罐子推向齐鸣。

齐鸣拿起一看,确实好看,而且还是个青花人物故事罐。

他将罐子托在手心,转了一圈,才道:“这画的应该是<呼延灼战扈三娘>。”

这是《水浒传》第55回的故事,故事原文是:梁山宋江军队攻陷高唐州,朝堂震惊,太尉高俅向宋徽宗推荐了呼延灼为征寇大将,讨伐梁山。

在与梁山军队接战后,呼延灼先后与林冲、扈三娘及孙立交锋,扈三娘与呼延灼大战十多个回合,均不分胜负,然而副将彭玘却为扈三娘所擒,于是呼延灼与韩滔以“连环马”大胜宋江,令梁山军队几度陷于苦战。

而后军师吴用派时迁去东京盗取徐宁雁翎甲,以赚徐宁上梁山教授钩镰枪,大破连环马。呼延灼最终战败,劝入梁山。

这件小罐上,呼延灼手持金锏骑马追杀,气势汹汹。一丈青扈三娘则是拿着双剑返身回击。双方交战的一侧还能见到人仰马翻的兵丁。

人物绘画生动,神情态貌俱佳,青花发色深沉浓丽,是一件品质上佳的青花瓷作品。

“你看这瓶子,能到什么年代?”林轩也在边上看了圈,好奇问道。

齐鸣心里有了答案,出于严谨,还是又用望气术验证了一番才道:“是崇祯年的。”

《水浒传》取材自北宋的农民起义,作者是元末明初的施耐庵。但这故事其实早在南宋时候民间就有流传,并且传播的范围还挺广。

施耐庵做的其实是将这些故事收集整理,再润色发表的工作。

因为书中花了大量笔墨描写梁山好汉攻城掠地,拥兵自重,杀官济贫的情节,所以打从成书之日起就是禁书。

连书都被禁,那将水浒故事作为一种题材,画在瓷器上,在明清两代也是明令禁止的,唯独崇祯时期是个例外。

原因也很简单,崇祯放开限制不是因为他有多开明,而是因为《水浒传》的后半段。后半段里,宋江等人接受朝廷招安,随后更是为了宋朝出生入死。

结合当时崇祯朝,农民起义四起,清军叩边的艰难处境,就不难猜出,崇祯放开这条规定,其实是希望地方农民起义的首领们,能学习《水浒传》里的英雄好汉,归顺朝廷,甚至替他卖命。

想法挺好,但效果着实一般。

将罐子放下,齐鸣稍稍回忆了下这几年崇祯时期青花瓷的行情,给估了个价。

“这东西,大概能值8万左右,我现在就问问孙虎怎么处理吧。”

林轩撇撇嘴:“就他那性子,肯定做不出还回去的事儿。”

果然,齐鸣电话打过去,孙虎想都没想就收下了,但他转手就又送给了齐鸣。就这么个小东西,齐鸣也没跟他客气,简单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怎么没让他查查那黄彬。”林轩奇怪的看向齐鸣。

“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找他。找个时间,我去那店里看看,先打听一下,要是没个头绪,再让他帮着调查。”

齐鸣简单解释了句,便拿起这青花小罐,直接走到了店里的瓷器区,挑了个空着的货架就给放了上去。

他这边刚放好,就听门口有人粗着嗓子问道:“你们谁是老板,收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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