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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瑾珊用帕子擦了擦嘴,懒懒的倚在座椅上,打了个呵欠缱绻道,“让她进来罢。”

“是。”云霞应了一声,出去把彩萍给喊了进来,轻轻把门给关上了,而后走到宁瑾珊的身后站好。

关于彩萍偷食被降级逐出东苑,打发到听雨轩伺候一个妓者侍婢的,本就只是他们这帮人故意放出去的消息,为的是消除听雨轩众人的疑心,因此她事实上还是在领着二等侍婢的月琴。

只不过这钱不是王府出的,而是宁瑾珊私人掏腰包,她甚至还许诺,只要彩萍干得好,等完成任务之后就直接将她升为一等侍婢。

彩萍一直就羡慕着梁静曼荷等人可以风风光光跟在宁瑾珊身后,人前高人一等自是不用说,人后还经常能得到一些低等侍婢巴结的银钱,故而有多余的钱财买好的胭脂水粉,做好看的衣裳穿。

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她又怎么会舍得错过呢?现在匆匆前来,便是要邀功来了。

被派出去的细作回来了,屋里的几双眼睛自是眨也不眨的盯着,都等着听她带来了什么重要的消息呢,是好事大家都开心,若是不好的事么,那就一起想办法了。

彩萍恭恭敬敬的给宁瑾珊行礼,“奴婢见过……”话还没说完,宁瑾珊就不耐烦的打断了。

“有事说事儿,现今屋里也没外人,那些装腔作势的礼节就免了罢,楚亦雪已经回去了,那玉簪的事柔姬可否完成了?”

偷放玉簪栽赃嫁祸,本是有彩萍就能完成的,根本用不着柔姬走一趟,只是宁瑾珊觉得若是不让柔姬参与进来,便无法试探出她的真心。

说不定她也是如彩萍一般,表面臣服,实则是楚亦雪或司徒芸派来的细作,专门打听她的事,那她岂不是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看司徒芸现在地位是很高,但终究只是侧妃罢了,见了她也还是要行礼的,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俗话说的好,妲己再美,终究是妃,正室就是正室。

见宁瑾珊极不耐烦,彩萍不敢过多废话,当即毕恭毕敬的回道,“玉簪今儿一大早就放过去了,是奴婢亲眼所见的。”

宁瑾珊闻声连忙问道,“哦?她是怎么做到的?楚亦雪只带了一个丫头过来,院里还有三个呢,莫不要让人看见了,到时候在淑妃面前倒打柔姬一耙,最后把本王妃给供了出来,那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主子放心,当时王嬷嬷和琴儿都被如玉喊进了屋里,可人那丫鬟有趁着王姬不在躲在屋里偷懒,而且还有如意在外面把风,肯定没人看到的。”彩萍绘声绘色的把当吃的情况都描述了一遍,却是毫无纰漏。

宁瑾珊得意洋洋,眼中的歹毒之色丝毫不加掩饰,“那就好,这一次弄不死她也要去掉她半条命,看淑妃还怎么护着她。”

在场的几个丫鬟纷纷笑了起来,梁静趁机奉承道,“娘娘冰雪聪明,这一招栽赃嫁祸真是妙哉。”

曼荷在溜须拍马上从来不落后于任何人,也忙不迭的笑道,“主子这般聪慧,早晚也会把那欠收拾的淑妃给拿下的,到时候看她还怎么嚣张。”

彩萍见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呆呆的站在原地,张了几次嘴都没有找到机会说话,生怕扰了被夸得飘飘欲仙的宁瑾珊,惹来责罚。

云霞见梁静和曼荷只顾着奉承,而彩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还有话要说。况且她都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去怕是要惹人怀疑,这才开口打断了那哄堂大笑的主仆三人。

“主子,彩萍还有事要回禀,说完了还得赶回听雨轩去。”她提高了声音提醒道。

梁静和曼荷闻言都是不悦的瞪了她一眼,王妃正在兴头上,她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硬是打扰了这一室的欢乐,不就是没抢着机会讨喜么?

“还有什么事,赶紧说罢。”宁瑾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拈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去。

彩萍没想到中间会被曼荷和彩萍耽误这许久功夫,着急着赶回去,之前在路上想好的那套绘声绘色的说辞也就不好拿出来了,只是长话短说。

“主子,昨儿个下午,王姬去了湖心小筑,直到晚上才回来。”彩萍并没有亲眼所见楚亦雪去了湖心小筑,只是根据昨晚跟踪赵斌到达湖心小筑,从而得出了这结论。

“什么?”宁瑾珊一口糕点卡在喉间,下不得又吐不出来,曼荷连忙端了茶水给她喝下,这才算是把糕点给咽下去了,可见她刚刚真的很震惊。

湖心小筑是什么地方,她一个正室王妃嫁入王府多月都不曾踏足过,只因蔺慕凡有明文禁令,连她也不敢擅入,没想到楚亦雪竟然说去就去了,这如何能让她不震惊的差点被糕点给噎死。

彩萍见状吓得双腿一软,当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忙不迭的磕头请罪,“主子饶命,奴婢不是有意惊吓主子的,求主子恕罪。”

宁瑾珊伸手抚了抚胸部,平缓了呼吸,这才柳叶眉倒竖的问道,“此事当真?是你亲眼所见还是道听途说?你快从实招来。”

“既非奴婢亲眼所见,也非道听途说。”彩萍慌忙解释,“昨晚奴婢见王姬午后就出去了,连个侍婢都没有带,前去打听但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便一直等着她回来。结果她直到晚上才回来,还是被一个男人给送回来的。”

“什么样的男人?可是侍卫队长钟文山?”宁瑾珊急急问道。

在蔺慕凡走后,钟文山就从普通的侍卫晋升为队长了,而后还亲自去听雨轩送了几次东西,若是他送楚亦雪回来的,怕又是执行蔺慕凡的什么命令,这便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钟文山虽然只是一个侍卫,但在王府里却是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彩萍有幸也见过两次,自然知道他长得如何模样。

闻言她连连摇头,“不,不是,那人奴婢不认识,后来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赵总管的侄子赵斌赵公子,一直就在湖心小筑当差。”

赵斌在湖心小筑大小也算个人物,但因为长时间呆在岛上,对其他人而言,尤其是下人,就只是一个谜罢了,见他的人并不多,就连宁瑾珊都不曾见过几次。

听到这个名字,宁瑾珊立刻就警觉了起来,“听闻此人长得貌如潘安,可是真的?”

彩萍想了想,微微摇头,“天太黑,而且奴婢又是跟在身后,没有看清长相,他的身份也还是我塞了点银钱给看守吊桥上的人才知道的。”

宁瑾珊若有所思的捏了捏下巴,“如此看来,昨天下午楚亦雪的确是去了湖心小筑。”言罢,她银牙紧咬,恨恨握拳一砸桌子,“她倒好,连这等重要的地方都能自由出入,王爷对她真够上心啊。”

见宁瑾珊勃然大怒,妒火中烧的恨不得杀人,连双眼都红了起来,彩萍连忙借口出来久了怕人怀疑,逃也似的离开了东苑,一路小跑着回了听雨轩。

她怎么也想不到,今天这一个消息,日后会在清王府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又要害苦多少人。

她回到听雨轩的时候,楚亦雪早已回来多时,见可人琴儿和王嬷嬷都没事儿,此时正坐在书房的桌案后面苦思冥想宁瑾珊突然请她去东苑的目的。

只是,她至今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干脆不去想了,如真有什么阴谋诡计,那就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但愿,她真的能够应付的来。

本来下午想再去湖心小筑的看兵书的,可是仔细一想,如此重地,虽然蔺慕凡允许她自由出入,但每天前去怕也不太好,便打消了念头,只是把昨日研读的按照自己理解的写了下来。

可心在一旁研墨,看了好半晌都没有看出她这主子不写诗不填词,也不誊抄佛经,到底写了些什么,问了楚亦雪也没有给出她能够理解的答案,便不问了。

主子冰雪聪明,博学多才,所思所想所写,又岂是她一个丫鬟能够理解的?还是老老实实的裁纸研墨罢。

楚亦雪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昨日理解的都写了下来,而后便靠在椅子里休息,暗自想着额,若这里便是蔺慕凡的那个书房该多好啊。

只可惜,那里面的书籍她可以随意取阅,凤尾琴也能随时拿来弹奏,就是不能带到这边来,倒也是一件麻烦事儿。

晚上下了*的雨,楚亦雪睡得不太安稳,心里总有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然,翌日一大早,东苑便传出来一个消息,说是太后赐给王妃的玉簪不见了,昨晚已经在东苑翻找了*都没有寻到。

除了楚亦雪和可心之外,其他人都对这个消息充耳不闻,她们整日呆在听雨轩,脸东苑长啥样都不知道,更别说是如此贵重的玉簪了。

她们就不信那玉簪还能长了腿自己跑到这里来,换句话说,玉簪丢了也好,碎了也罢,这事儿铁定是跟她们没有关系的。

但楚亦雪和可心的心思却不同,她们昨日才去了一趟东苑,今日就传出玉簪失窃的消息,这会不会太巧了点?

用早膳的时候,可人见楚亦雪与可心的表情都有点怪怪的,便多留了一个心眼,用完早膳就把收拾餐桌清洗碟盘的事都交给了王嬷嬷和琴儿,自己则泡了茶跟着楚亦雪和可心去了书房。

她把刚刚沏好的茶递到楚亦雪面前的桌案上,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奴婢看你一早上都心神不宁的,可是为了东苑玉簪失窃之事?”

虽说楚亦雪如今愈发的看重可心,但也没有过分生疏了可人,一直都没把她当外人看待,此时她既问出口,也就没有做多隐瞒,兀自叹了口气。

她愁眉不展的看着可人,“昨儿个王妃突然请我去东苑下棋,对我异常亲热,我当时就觉得有异,还以为她是为了另外一件事。后来她借口有事带着丫鬟走了,可心怕她们是要对你们不利,我们便连忙赶了回来。待今天发生了这么件事,我才幡然醒悟,怕是他们要存心嫁祸。”

楚亦雪此言一出,可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要是猜测准确的话,那她作为侍婢岂不也要跟着倒霉了?

可心的脸色要比可人的难看得多,满心担忧,但她与可人所忧却并不相同,她担心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宁瑾珊会趁机对楚亦雪不利。

宁瑾珊处心积虑,为的不就是除去楚亦雪么?最毒妇人心,黄蜂尾后针,说的便是宁瑾珊这样的女人了。

可人看了看楚亦雪,又望了望可心,见她们主仆二人都是垂头丧气的样子,便在一旁安慰,“主子吉人自有天相,刚才说的也只不过是最坏的猜测而已,许是我们多虑了。”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暗道,好在昨天没有跟着去,否则要真是被王妃嫁祸,自己少说也是个帮凶啊,那还有活路么?

太后赏赐的玉簪,那是何其的贵重?在刚听到玉簪失窃的消息时,她本还想着这辈子要是能够看上一眼此等宝贝,那也算是开眼界了,但是现在么,她宁愿一辈子瞧不见。

可心想了良久,咬牙建议道,“主子,王妃要嫁祸给我们,肯定得先把东西放在咱院里,您说我们要不要在他们来之前先自己找找呢?若是真的找到了,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扔井里或者挖个洞埋了,看他们还能搜到什么。”

可人闻言也觉得在理,便附和了一句,“可心说得对,只要找不到东西,他们就没有办法嫁祸了。”

楚亦雪长长的叹了口气,神情哀婉,“这我也有想过,可是后来又觉着她若真想要栽赃嫁祸,也可以命前来搜查的人做手脚,在搜查的时候把东西带进来,从而给我们来一个捉贼拿赃。”

听她这么一说,可心和可人都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兀自长吁短叹。

楚亦雪的想法的确在理,而且风险要比事先放赃物来的小些,只可惜宁瑾珊却为了试探柔姬的忠心,而没有这么做。

常言道,聪明反被聪明误,若是楚亦雪稍微愚笨一点,接受了可心的建议,去把玉簪找出来销赃,那便没有后面的事了。

只可惜,她想的太多也太细,以至于一发不可收拾而不自知。

正当主仆三人在书房唉声叹气之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喧哗声,其中还夹杂着男人的声音,楚亦雪暗道不好,怕是有人前来搜查了,连忙带了两丫鬟出去。

果不其然,来者两男两女,正是宁瑾珊派来搜查听雨轩的丫鬟和家丁,其中一个女的正好还是楚亦雪与可心有过一面之缘的二等侍婢,梨绣姑娘。

此时柔姬也出来了,听说玉簪失窃要搜查,她便让如意去搬了把椅子出来,坐在院子里惬意的晒着太阳,让他们尽管去搜便是。

梨绣可能是这三人中等级最高的,闻言便一声令下,让另外三人进去搜寻,自己则站在院子里,让所有的人都聚集到院子里来,以免有人趁机转移赃物。

琴儿年纪最小,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场面,当即被吓哭了,可心在一旁温言细语的安慰着,使得场面更加乱了。

梨绣趾高气昂的站在众人面前,见状一声娇喝,“哭什么哭,难道玉簪是你偷得不成?”

琴儿本来已经被可心给劝住了的,听梨绣这么一说哭的更凶了,一边哭还一边道,“奴婢没有,奴婢连这院子都没有出去过,更不曾进过东苑,如何能偷娘娘的玉簪啊。”

可心一边用帕子轻柔的给琴儿擦眼泪,一边不满的对梨绣道,“琴儿她年纪小不禁吓,姑娘可别吓她。”

梨绣上上下下将可心瞧了个仔细,而后故意问道,“这位姑娘看着怎么有点眼熟,是不是这几日有去过娘娘的东苑?”

可心收起帕子,不冷不热的嘲讽道,“梨绣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儿,昨儿个我们不是才刚刚见过么?”

楚亦雪悄悄扯了一下可心,示意她不要多言,心里暗自叹息,这丫头与东苑的人针锋相对,冷嘲热讽,怕是日后要吃亏的。

梨绣假装恍然大悟,一拍脑袋笑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姑娘是王姬的贴身侍婢可心,昨儿个还是我送你们出的院子呢,你看你看,我今天真是忙糊涂了。”

楚亦雪暗吸了口气,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东苑有宁瑾珊这么会演戏的一个主子,底下的人便个个都演的一出好戏,若非她对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明了于心,怕也是要被她的演技给骗过去了。

可心被楚亦雪扯了一下,知道她是责怪自己多嘴,便不再言语,只是略带恨意的看着梨绣。

昨天在东苑遇见她,还以为她是个好人,这会儿就带人来搜屋子了,而且还是有目的的,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

去柔姬屋里搜寻的人本就只是做样子给楚亦雪看罢了,是以不多时就出来了,向梨绣禀告说没有。

梨绣抬眸一本正经的看着楚亦雪,话语说的很谦卑,眼里却没有丝毫的敬意,“王姬,奴婢是奉了王妃之命前来搜查的,还请您行个方便,不要为难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

楚亦雪自知她这只是表面上的客套罢了,就算自己不同意,他们最后也还是会擅闯进去强行搜查,便清清浅浅的开口道,“去罢。”

“那奴婢就多谢王姬。”梨绣冷冷一笑,立刻吩咐那三人道,“你们可要搜仔细点,不能错过任何一个可以藏匿的角落,要是敢玩忽职守偷懒,看我不禀告王妃打死你们。”

“是。”那一女两男三位下人怯生生的应了一句,连忙往楚亦雪几人所住的八间屋子走去。

搜查的结果会如何,楚亦雪已经猜到了,不管怎样,那玉簪最后必然是会在自己院里搜出来。她冷眼看着三人从她身边走过,暗自想着应对之策。

柔姬有意无意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嘴角悄悄勾勒起一抹冷笑,那是一种阴谋得逞的得意之笑。

楚亦雪一心想着应敌之策,倒是没有发现柔姬此刻的得意之色。

但梨绣却是看到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对楚亦雪道,“王姬住的地儿还挺大的,就他们三个也不知道要搜到什么时候,还是奴婢亲自去看看吧,要不回去晚了准得被王妃责骂。”

言罢,她便径自往前走去,走了没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可心道,“可心姑娘,请问你们家主子住那间屋子?你可否陪我一道去?以免到时候丢了东西赖在我头上。”

之前去柔姬屋里搜寻,她是把所有人都给赶了出来,这会儿要去楚亦雪的屋子,却恰恰相反的要找人一道去,这明摆着是要找个见证人的。

可心看了看楚亦雪,见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带着梨绣往楚亦雪的屋里去了,其他人则依旧站在院子里。

柔姬靠在椅子里惬意的晒着太阳,见梨绣走了,便略显不悦的对可人道,“可人,你怎么也不知道去搬把椅子给你家主子坐?这样站着不嫌累得慌么?”

可人看了柔姬一眼,她是从梨绣说要搜屋子开始就坐在这里懒洋洋的晒太阳了,再看楚亦雪,却是跟自己这些侍婢站在一起。若非她的衣着更为华丽,被外人看见了可不是要当成奴仆的么?

“谢夫人提点,奴婢这就去。”可人低声道谢,抬腿就要往屋里去,却被楚亦雪出声制止。

“不必了,成天坐着,偶尔站站也好。”楚亦雪淡淡的扫了柔姬一眼,随即目光便定格在了站在她身后的彩萍脸上。

彩萍虽然是毕恭毕敬的垂手而立,但脸上却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兴奋,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被搜屋子绝非什么好事,可她此般高兴,其中必有蹊跷。

感觉到有目光打在自己身上,正在暗自得意,等着幸灾乐祸的彩萍便抬眸迎上了楚亦雪的目光,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

怎么回事儿,为何在看到楚亦雪的那一霎,她心里居然蓦地一怔,有种被人看穿的错觉,莫不是她已经猜到了今天这一切不过是在做戏?

楚亦雪自是猜到了,从她进听雨轩那一日起,她就成了怀疑的对象,就以柔姬的身份,用三个丫鬟也太抬举了罢?而且这丫头还正好是东苑来的。

只是,猜到了又能如何,明知对方是刻意的栽赃嫁祸,必然是人证物证俱在,昨日还有偷窃玉簪的机会,楚亦雪一时间也未能想出法子应对。

四目相对,以彩萍的落败而告终,她立马就把头低了下去,避开楚亦雪那波光潋滟,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心里七上八下如同有十五个吊桶在打水。

这万一王爷回来知晓了今日之事,勃然大怒,王妃或许能借着身份躲过一劫,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可就成了替罪羔羊了。

不过,再仔细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王妃做事向来干净利落,雷厉风行,也许在王爷回府之前就把楚亦雪给弄死了,到时候他若要彻查,就给他来个死无对证,他又能查出些什么呢?

如此想着,彩萍便再次抬眸,但楚亦雪却是早已收回了目光,心中已然有了个主意,只是不知那人是否肯帮忙。

没过一会儿,楚亦雪的寝室之中便传来了梨绣和可心的声音,似在吵架,楚亦雪暗自叹了口气,怕是真的在她屋里搜出了那赃物。

轻移莲步,楚亦雪径自往寝室走去,还未进屋便听到可心在大声辩解,“这东西我连瞧都不曾瞧见过,绝非我们拿回来的,必定是你刚刚趁我不注意偷放在这里,然后又假装找了出来。”

楚亦雪闻声闪入,见梨绣手中拈着一根玉簪立在她的*前,*上用来盖的被褥扔在窗前,垫的那*则被掀开一角。

可心立在梨绣的对面,正瞪大眼睛恶狠狠的瞧着她,见楚亦雪进来了也不曾迎上前来。

屋子里凳子东倒西歪,箱子里的衣服胡乱的扔在地上,凌乱的像是刚刚遭到了一场大洗劫一般。可这,也不过是做给她们看的一场戏罢了。

可人尾随楚亦雪而入,看着梨绣手中的玉簪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眼里竟是惊骇之色,“真……真的在我们这找到了。”

她如今倒真的有幸瞧见这宫里赏赐之物,可惜接下来要面临的,却是偷窃王妃稀世珍宝之罪,怕是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了。

这楚亦雪还真是颗丧门星,自打跟了她,就没过一天好日子,在楚王府的时候处处被嫡小姐楚亦霜压制欺辱,后又被打发到无色庵吃斋念佛。

虽然因此躲过了牢狱之灾,却在夹带私逃之际还被蔺慕凡给撞了个正着,从此成了清王府受人欺凌的丫鬟。

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若是也能像梨绣一样跟了个有钱有势的正经主子,那还会发生现在这样的事么?这次若能逃过一劫,她一定要想办法离开这个专惹祸端的丧门星。

楚亦雪缓步走到梨绣的面前,淡淡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玉簪,眼中波澜不惊,话语清浅的问道,“你是在何处找到的?”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逃不开也躲不掉,唯一能做的,便是坦然面对了罢?她既要找人帮她脱罪,首先得弄清楚这玉簪是先被人藏在这里,还是梨绣今天才带来的。

梨绣眼睛一横,鼻子里哼着气,“您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就在您的被褥下面呢,藏得倒是挺隐秘的,不过,奴婢平日里也喜欢往这藏东西呢,找起来不会太难。”

在被褥下面?楚亦雪想了想,这要是再梳妆台上找到的,她可以立刻认定是梨绣今日搜寻之时夹带进来偷放进去的,因为每天早上可心都会整理梳妆台。

但是*上的被褥么,盖的倒是每天都会整理,垫在下面的则是只会在搬出去晒的时候才整理一次。*这么大,若是真的有东西臧在角落里,她也发现不了。

为了进一步确定,楚亦雪把可心拉到了一旁,用极低的声音问道,“你跟她进来可有仔细瞧着她,搜查的时候她可曾动过手脚?”

可心细若蚊吟的回道,“奴婢也怕她趁机往这藏赃物,便一直贴身跟着她,连东西被翻乱了都不曾及时整理,但她却是没有做手脚,奴婢看的真真切切,她被褥一掀就露出了玉簪,显然是事先就藏好了的。”

“她是一到*畔就直接掀的被褥么?”楚亦雪当真是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是的,她把上面的被褥往地上一扔,而后就掀开了下面的被褥,看上去就像是知道东西臧在那里似得。”可心将当时的情形描述的清清楚楚。

“好,我知道了,接下来万一我发生了什么事,你要找机会去一趟西苑,把今日之事告知淑妃娘娘。若是她不见你,你就再去找钟文山,他应该会知道该如何处理的。”楚亦雪话音未落,梨绣就走了过来。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莫不是在商议要如何为自己辩解?”梨绣握紧了手中的玉簪,幸灾乐祸的盯着楚亦雪。

长得美又如何,如今没有王爷的庇护,再美的脸都抵不过王妃娘娘那一呼百应的权势,这便是当今世道。

楚亦雪和可心对视了一眼,没有再说话,梨绣自说自话也没多大意思,便出门去把另外三人喊了进来,而后对楚亦雪道,“王姬,请随奴婢去一趟东苑吧。”

“好。”楚亦雪没有丝毫的犹豫,朝可心使了个眼色,抬腿就往外走去。

在这种情形之下,就算她不走,早晚也得被那两名家丁押着去东苑,到时候人来人往的,岂不更丢人?她向来都知道审时度势,自然不会做出这等傻事来。

梨绣本来还想趁机对她发难,给她点教训的,不料她竟是如此的配合,倒没有机会下手了,只得也跟了出去。

可人早已呆在原地不得动弹,浑身颤抖像是筛糠一样,眼睁睁的看着楚亦雪从跟前走过,踏出了屋子。

可心暗骂一声,“真没出息。”随后便跟着出了门,预备把楚亦雪送到院门口再回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若非楚亦雪对她有要事交代,她说什么也要跟上去的,只是如今事出有因,她自知跟着去东苑也绝帮不上忙,倒不如等梨绣走了,她去西苑找淑妃求助。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见到淑妃,见到之后淑妃又是否会帮楚亦雪脱罪,说来淑妃与楚亦雪也不过一面之缘而已,这事儿想想还真是玄乎。

梨绣前面带路,领着楚亦雪走出听雨轩,走了几步见可心没有跟上来,心里便觉有异,听闻可心向来是寸步不离的跟着楚亦雪,乃是她最忠心不二的侍婢,此时主子出事,她怎的也临阵脱逃了?

难道传言有虚,她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梨绣一边走一边暗自想着,突然眼前一亮,立刻站住脚步,喝止后面的几人,“先停一下。”

俗话说的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刚刚楚亦雪跟可心嘀咕了些什么,她一点都没有听清楚。

王爷这般*溺楚亦雪,说不定临走前在府里安排了什么人暗中护卫着楚亦雪,就等着可心去通风报信好暗中相助呢。

几人闻声停下,楚亦雪正欲开口问出了何事,只见梨绣已经转过身,绕过他们又往听雨轩的方向走去了。

可心还呆呆的倚着门框看着楚亦雪,见梨绣又突然回来了,便没好气的问道,“你又回来做什么?难不成你们家主子又丢了东西不成?”

梨绣冷冷笑了起来,“你倒是挺牙尖嘴利的,事到临头还这般凌厉。上次王姬去东苑是你陪着的,所以你也逃不了干系,必须跟着走一趟才行。”

“你说什么?”可心闻言立刻慌了,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否则还能趁着刚刚那会儿功夫把楚亦雪的交代的事移交给可人处理。

她焦急的往院子里瞧了一眼,可人估计是终于回过神来了,已经从楚亦雪的寝室出来,朝院子里的王嬷嬷和琴儿走去。

“看你这慌里慌张的样子,是想去给什么人报信么?可惜晚了,哼!”梨绣原本还只打算带可心一人前去的,如今见可心一个劲的往里瞧,立时又改变了主意。

她伸手将院门口的可心推开,往里走了两步,对着里面的可人琴儿和王嬷嬷命令道,“你们几个也过来,随本姑娘去一趟东苑,王妃或许要问话的。”

可人闻言浑身一颤,眼圈止不住的就红了起来。

以前是日夜盼着能去东苑瞧瞧,甚至还痴心妄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在里面伺候着,今天如愿以偿的可以一饱眼福了,她却吓得双腿直发软。

琴儿本来还没多害怕的,见平日里对她大呼小喝的可人姑娘都吓得面色惨白,鼻子一酸又哭了出来。扯着王嬷嬷的袖子,“嬷嬷,奴婢没有偷东西。奴婢不要去东苑啊。”

王嬷嬷在王府里待的时间虽长。但几十年来都只是粗使的三等侍婢,又何曾见过什么大场面,自己都早已吓得冷汗淋漓,哪还有心思理会琴儿。

“你不想去,难道我就想去了么?也不知道上辈子做错了什么,让我这辈子为奴为婢也就算是,还被迫跟了这么个没用的主儿。”王嬷嬷怨声载道,言语间尽是对楚亦雪的埋汰。

梨绣见院里的三个丫鬟一个个都杵在原地不动,便扬声喝道。“你们还杵着作甚,就不怕王妃娘娘等急了要你们小命?”

可人一听,身子立刻晃了一下,暗道这次是死定了,她上辈子一定是欠了楚亦雪的,所以这辈子要用命来给她抵债。

三人心中虽然害怕,却不敢有任何的耽误。立刻抬腿往前走,明明是想快点的,免得多挨责罚。可不知怎的,双腿此时竟像是灌了铅似得,重的抬都抬不起来,每走一步都是如此的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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