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一念逃出去没多远,就听到身后接连几声枪响,她不禁加快步伐。
这座山海拔不高,横向走势,山间多是低矮灌木。借着大雾的遮掩,穆一念专走植被茂密的地方。
身子重,她只能走一段歇一会儿。每逢她歇息,肚子里的宝宝就要闹腾一阵。
穆一念又渴又累,走到最后,她靠着一棵树干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抬头看到阳光正透过云层照下来,穆一念咬牙扶着树干站起来继续赶路,她必须趁着雾气没有散开之前找到新的庇身之所。
往前走了没多远就遇到一处斜坡,穆一念犹豫再三,决定顺着坡道往下走。
她大着肚子不好低头看路,只能边走边随手抓住路上伸出来的腾腾蔓蔓。走了还没几步,脚下突然踩到一颗湿滑的石头上。
穆一念整个人失重滚了出去,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双手护住肚子。
身上一阵疼痛,穆一念失去意识前,只看到一个人影在她眼前晃了晃——
“媳妇!媳妇!水来啦!”
“媳妇!媳妇!药草找到啦!”
“闭嘴!你太吵了···”
“哦···”
不知过了多久,穆一念隐隐约约听到一男一女在说话,男的很吵,女的很严厉。
她微微睁了睁眼,身上有几处地方很疼。想到孩子,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肚子。
她平躺着,抬头就看到冒尖的肚子。穆一念放心地勾起唇角,孩子没事就好。
她这才注意去看周围,这是一间草房。自己身下躺着的也不是床,是一张草垫。
穆一念刚想挣扎着起身,臂肘一阵刺痛,她又摔回到草垫上。
这时,草秸做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光从门口打进来。
穆一念瞥到地上一道瘦长的身影,她往门口那里看了看。有个穿粗布衣的女人端着一个茶盘朝她走过来。
“不要命了!胳膊都摔成这样了还敢乱动!”
穆一念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还没想起对方是谁。这女人又出声劈头盖脸的骂下来:“穆一念你脑子有病吧?!那种情况下不护着自己的脑袋,护肚子有什么用?你要是死了,孩子就能活?!知不知道你摔下来的时候,脑袋差一点就磕到···”
“袁星玥?!是你?”穆一念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人。
袁星玥一脸淡定地对上她的视线,这个女人再没有了往日的张扬,反倒是左侧脸颊上多了一道长长的疤痕。
“你···”穆一念还处在震惊中。
袁星玥放下茶盘也不理她,抓起她的手就开始抹药,“老实点,不想手上留疤就别乱动!”
“嘶——轻点···”
“现在知道疼了?早干嘛去了!活该!”
袁星玥嘴上骂着,却还是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抹药膏的时候,时不时往伤口上吹一下。
重新帮穆一念换过药之后,袁星玥歪头瞧着她,“看不出来,你对别人心狠手辣,对自己孩子倒是挺上心的。”
“废话!哪个当爹妈的不疼自己孩子,也就···”穆一念自知失言,闭了嘴。
袁星玥冷嗤一声,没有说话,顾自收拾好茶盘里换下来的布条。
穆一念轻咳一声,“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呵···”袁星玥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穆一念,讥讽的笑道:“我能在这里,还得多谢你当初的不杀之恩呢!”
当初,穆一念只往袁星玥的胳膊上刺了一刀,就把人扔在别墅和袁心野离开了。
袁星玥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穆一念告诉她的那些真相,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不过当得知袁青遥并非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时,她反倒松了一口气。
袁青遥从小就跟她不亲,吕玫还是疼她的,可也没少利用她。
袁星玥最清楚自己做了多少次家人的替罪羊,尤其是为了袁星灿!
她对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做到了仁至义尽,谁也不欠谁的。
至于那个从未谋面过的生父,既然和吕玫是同道中人,那她就更不感兴趣知道对方是谁了。
可现在,穆一念饶了她一命,她在这世上却已举目无亲,投靠无门。
心灰意冷之下,袁星玥重新回到G市。
她卸去了一身的戾气,准备找份工作,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可她一个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的人,即使在最落魄的时候,也是靠着偷奸耍滑混日子。
真想好好干活挣钱的时候,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
找工作的时候,不是人家看不上她,就是有人看上她的脸蛋,留下来,干不了两天就得走人。
走投无路之下,袁星玥被一家新成立的旅行社看上。这家旅行社的待遇也好,管吃管住还有工资拿。
创业初期,旅行社总共就俩人,一个老板,一个导游兼经理。
上班前几天,她整天都待在办公室无事可做。每天除了擦桌子扫地,就是瞪着天花板等下班。
悠闲日子过了还不到十天,老板就开始给她布置任务,让经理带她出差到Y省去查探一个新项目。
经理一路上对袁星玥嘘寒问暖,还给她说了很多关于旅游开发的未来前景,又把老板一顿猛夸。
袁星玥对经理更是感激不尽,不疑有他,对自己的未来也充满憧憬。
他们去的地方路途遥远,两个人跋山涉水到了Y省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沟。
经理带袁星玥来到一家民舍投宿,两人刚进院子,就有两个中年男女出来迎客。
袁星玥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早就坐满了一屋的男女老少。
那群人看着她的眼神,尽是打量,每个人都在小声地窃窃私语。
袁星玥觉查出来不对劲,疑惑地看向经理。
经理只说是村里人热情好客,同时也为了让他们帮忙宣传旅游振兴经济,还要袁星玥陪着大家一起吃好喝好。
一顿饭下来,吃到月落星移。
袁星玥再醒来时,是在一个贴着大红喜字的婚房里。
她趴在封死的破烂窗户上举目四望,村民不见了,秘书也没了踪影。她又跑去砸了半天门,没听到响动。
当一个肥墩墩的麻子脸男人笑嘻嘻地走进来时,袁星玥这才意识到上当受骗。
她以前犯下过那么多的错,和那么多男人上过床,从没觉得自己不堪过。
可当她被人当作一个生育工具卖掉,又被那样一个男人每天无休止地侵犯之后。
袁星玥才觉得自己这一生,活得是如此的肮脏。
她鄙夷自己的一切,她惊奇自己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她突然就想到了死。
然而,真到了想死的那一刻,她才发现,人家连死亡的机会都不给她···
那帮人起初把她看得紧,就连吃喝拉撒都会有三五个人在旁边看着。男人晚上回来了她才有在卧室里活动的空间,而那点空间,男人只让她待在床上。
袁星玥受不住男人晚上一次又一次的要,有一次趁那人完事后歇息的机会,她摔碎了故意留在卧室里的一个碗。
她抓起碎片往自己手腕和脖子上扎,男人反应快,没几下就控制住了她。
袁星玥的脸也是在那个时候刮花的,村里的赤脚医生帮她止了血,却没能治好她脸上的疤。
从那之后,袁星玥连死都变成了奢望,一群人把她看得更紧了。
袁星玥也在那时改变了心态,既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攻人攻心,袁星玥把目标瞄向那个对她索求无度的男人。
袁星玥把自己以前学来的演技几乎全用到了男人身上,再加上她每晚与人耳鬓厮磨的甜言蜜语。男人早就融化进她的一江春水中了···
被卖到那里两个月之后,袁星玥就有了和男人一起下地干活的机会。
她利用那来之不易的机会,逃进山里,却被村民们追到了山顶,袁星玥想都没想就跳了崖——
“没遇到傻子之前,我是不相信缘分的。”袁星玥坐在竹椅上长舒一口气,眼神柔和地看着穆一念,继续道:
“跳崖后,被傻子捡到救了我,我一睁眼,他就喊我媳妇儿!呵呵···真是个呆子!我将近三个多月不能动,他尽心尽力伺候我。为了逗我开心,他讲笑话给我听,可他讲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我每次都是被他给气笑的!”
袁星玥的视线转回到屋外的草地上,穆一念看到那里有个哼着歌的欢脱的男人,正在不遗余力地往一堆篝火边抱柴火。
袁星玥忽地回头问:“他很可爱吧?”
穆一念刚要启口,袁星玥又拉下脸来,“比你家那个黑面煞可爱一万倍!”
穆一念噗嗤一声乐了,袁星玥又自顾自说起来,“他虽然傻,可我也得承认。现在和傻子在一起,才是我最喜欢的生活。他单纯善良,像个无知的孩子,但是他什么都懂···来来回回兜了一大圈才发现,世界繁华那些的,算个屁呀···”
穆一念有被她的改变惊到,同时也为她的遭遇感到那么一丝丝同情。
其实袁星玥远没有她的其他家人那么坏,只怪她从小生长在那样的一种环境之下。现在看来,她总算是成长了。
“袁大小姐,恭喜你重获新生了···”
“以后别这么叫我,我有名字!”
穆一念挑眉,袁星玥别扭地转过身不看她,“咳咳···我叫妞妞,是傻子帮我取的,我喜欢,很好听!再怎么说,我得配得上傻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