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不如死?
裴昭野凝视着她的脸,忽然轻笑一声。
他早就生不如死了。
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的吗?
裴昭野将宋悦笙抱进车里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右手腕内侧的脉搏。
那里有一道极浅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四年前还没有。
车驶入那栋四年鲜少踏足的房子。
裴昭野曾经无数次想象过,如果抓到宋悦笙,一定要亲手铐住她,让她再也逃不掉。
他拿着那副定制的手铐——纯银的,内侧还垫了一层软皮,怕磨伤她的皮肤。
四年前他就准备好了。
前段时间又被他放进了总裁办的保险柜,想着事成之后,如果她反抗,他就把她锁起来。
可如今,手铐拿在手里,裴昭野却迟迟没有动作。
锁住她?
还是……放她走?
他站在床边,目光一寸寸描摹宋悦笙的轮廓。
她瘦了,下颌线比四年前更锋利,睫毛垂下的阴影里藏着疲惫。
他伸手,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却在下一秒——
“你想做什么?”
昏迷中的宋悦笙突然抬手,五指如铁钳般扣住他的喉咙。
她的眼睛甚至没有完全睁开,声音嘶哑却凌厉,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裴昭野呼吸一滞,却没有挣扎。
她的指尖在他颈间收紧,却又在下一秒脱力,软软地垂落下去,再次陷入昏迷。
裴昭野僵在原地,喉咙被她掐过的地方隐隐发烫。
他的目光下移,注意到她小腿上绑着匕首。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她纤细的小腿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显然是长期绑带留下的印记。
她一直这样……随身带着刀?
裴昭野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轻轻将匕首取下,指腹摩挲过那道勒痕,胸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这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当年离开,是不是……根本就不是因为钱和委托?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便如野火般蔓延。
裴昭野低头看着手里的匕首,又看向床上昏睡的人,心脏像是被撕成两半。
一半叫嚣着锁住这个小骗子,再也不让她逃。
另一半却疼得发颤,只想把她紧紧抱进怀里,问她到底受了多少苦。
最终,裴昭野缓缓将手铐放回床头柜,俯身替她掖好被角。
忽然。
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阮未迟」三个字。
裴昭野眯起眼,拇指划开接听键的瞬间,对面传来轻快的少年音。
“姐姐!我今天在录音室发现一只橘猫,你不是说要找东西转移桑晚注意力……”
撒娇般的语气,熟稔又亲昵。
裴昭野的指节捏得发白,血液在耳膜里轰鸣。
“她睡了。”
电话那头骤然沉默,随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
裴昭野直接挂断,关机,将手机扔进沙发深处。
他盯着床上昏睡的人,胸口剧烈起伏。
嫉妒像毒蛇啃噬理智,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铐。
“咔嗒。”
脆响在寂静的卧室格外刺耳。
宋悦笙纤细的手腕被锁在床头,苍白的皮肤很快泛出红痕。
裴昭野俯身,指尖抚过她眼下的泪痣,呼吸粗重:“你倒是会招人……”
话音未落,他突然僵住。
她在昏迷中微微蹙眉,像是感知到疼痛。
……他在干什么?
手铐被慌忙解开,裴昭野单膝跪在床边,拇指摩挲着她腕上的红痕,喉咙发紧。
**
次日下午,阳光透过纱帘洒在床上。
宋悦笙睁开眼,视线聚焦在床边的身影上。
裴昭野西装革履地坐在扶手椅里,长腿交叠,手里把玩着那把从她身上卸下的匕首。
见她醒来,他掀起眼皮:“醒了?”
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宋悦笙试着动了动手腕。
酸软,但没有被束缚。
她缓缓坐起身,茶色长发垂落肩头:“怎么?是想让我亲眼看着如何被锁起的?”
匕首在裴昭野的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光。
“我等着看你是怎么让我生不如死。”
他忽然倾身,冷峻的面容逼近,混合着青苹果香的威士忌气息扑面而来,“顺便解释下,那个叫你姐姐的阮未迟是谁?你的新委托目标?”
宋悦笙眼眸轻抬,目光落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上,推测出他应该接了阮未迟的电话。
她伸手去够手机时,腕骨突然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给你的新目标联系?”
裴昭野将她手腕狠狠按在床头,实木床柱发出闷响。
他眼底翻涌的暗色让人想起暴雨前压城的黑云,“宋悦笙,Shadow System的执行者是不是都像你这样无情?”
念在他没绑她,这里又是兰亭那套房子的卧室,宋悦笙好心解释:“桑晚失恋了,阮未迟是她偶像,我找他想办法帮桑晚转移注意力。”
“他对你……”裴昭野突然低笑,匕首顺着她颈线游走,“可不像是最近才认识的。”
宋悦笙抬眸:“四年前,你喝醉来找我那个雨夜,不都看到了吗?”
裴昭野的瞳孔剧烈收缩。
那个雨夜的记忆碎片突然扎进脑海——玻璃窗内交谈的身影,她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对面的人羞涩。
匕首“哐当”砸在地板上。
“你知道我在...”他声音哑得不成调,“所以故意演那场戏?”
他的指腹碾过她眼下小痣,“然后在我找你的时候,你顺理成章地把我留下,从而完成我妈在Shadow System的委托……”
宋悦笙眸光微闪。
原来是裴母。
这种馊主意如果不是促进男女主相遇,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想到的。
宋悦笙朝他摇头,发丝扫过他青筋凸起的手背:“我只是看到了你开车离开的画面。但如你所说,作为S2的执行者,这点儿警觉和眼力还是有的。”
裴昭野突然笑了。
“所以我对你来说……”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扯松领带的样子像挣脱绞索,“就是一个值得八百万的委托?钱到手了,你就毫不犹豫地离开。”
“阮未迟……是不是你现在的任务?对方又给了你多少钱来扮演他的女朋友?”
宋悦笙没有躲。
桑晚说的黑进网站的人是他无疑了。
不过……
他称她执行者,是因为每份委托的落款是“S”?
“阮未迟不是委托。”她直视他的眼睛,“若说关系……他喜欢我,但我拒绝了。”
“从四年前开始,我就不想进入一段新的感情。”
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裴昭野,我对你……不止是委托任务。如果没有委托,我还是会找你。”
男主么,基本上都是女主机缘。
这句话像按下暂停键。
裴昭野撑在她耳侧的手臂肌肉绷紧到发抖。
“宋悦笙……”他指腹擦过她眼尾的小痣,声音突然脆弱得不像话,“那你爱过我吗?”
挂钟秒针走过三格。
窗外梧桐叶飘落在窗台,发出蝴蝶振翅般的轻响。
阳光悄悄偏移,阴影爬上床沿,将两人割裂成光与暗的两个世界。
他在光。
她在暗。
“裴昭野,我不想骗你。恋爱那段时间……”宋悦笙终于开口,“我对你付出的感情是真的。”
但也仅此而已。
这句话像把钝刀,缓慢地剜进心脏。
裴昭野突然起身,西装外套擦过她脸颊时带起一阵凛冽的风。
他背对着她整理袖扣,手指稳得可怕。
“宋悦笙,这世上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他的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却又突然暴怒,“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滚。”
这个字从齿缝挤出时,落地窗映出裴昭野扭曲的表情。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水晶烟灰缸砸在门上,碎片四溅如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