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火光以及各种眼神的投射将文无忌烘托得神棍一样。
体积超出了宫内所使用的地球仪，高支架。
一人一球。
谈不上和谐，诡异气氛有之。
朝会的信息并没有传入诸葛子贤口中，所有庭院众人中论学识的博杂，诸葛子贤算是大家之一，看着地球仪，诸葛子贤神情明显被震惊。
众人看到地球仪的眼神是复杂的，一个球体，却反映的是整个世界，大明王朝在球体中的区域虽然显赫却也绝对不是独尊。
都是屏气凝神。
手指一拨，地球仪转动了起来，连带牵动了所有人员的神经。
此时的文无忌便不能按照历史知识去讲解。
三分忠于历史，七分以自己为目的的思维植入。
“朝会中提及葡萄牙人麦哲伦环球航行，我朝亦有郑和公下南洋，为何我朝航海止于南洋而西洋人源源不断加入大航海当中并汲取了巨额财富。”
文无忌一开始就将自己放在了众目睽睽的焦点当中，一张口又将所有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
“为何？”顾秉谦问。
“文化属性不同，目的表达方式不同，皇上说了，西洋诸国热衷于对异质文明的吸引、影响、渗透、改造及其重塑，我朝则是宣扬。重塑对于原始部落及其弱小国家的影响由外及内还是宣扬改造更加透彻。”
“重塑”孙承宗说道。
“对，是重塑”
转动地球仪，文无忌说道：“西洋诸国的扩张体现在两个层面，第一是直接将无主之地据为己有，诸如非洲、美洲，这些区域土地肥沃，面积辽阔，是有部落民族存在，但部落民族只是占据了一隅之地，所以西洋人登陆，一面旗帜就代表该区域被纳入自己国家领土范围之内。这就海外领土。我们有词语是捷足先登，形容西洋诸国的扩张便再适合不过，先到先得，走到哪里，哪里的区域就是自己所有，纳入本国领土范围，随之而来的便是管理。管理也是两步走，无人之地，组织移民，将本国多余的劳动力迁移到这些区域，开发建设，农耕的农耕、种植的种植，牧场的牧场，为国家源源不断创造财富，另外就是协助本地土着部落发展，引入先进生产工具，经济类植物及其配套的医疗设施等，还将相当部分土着吸引到本国学习感受，这对于土着而言是重塑也是重生，这些没有国家观念的土着便忠诚了起来。随后就是设置管理机构，如何设置？类似我朝的封王，但权力，权限更大。举例说明，濠镜澳便是，葡萄牙占据濠镜澳，设置总督，总督全权管辖濠镜澳，每年向葡萄牙国内贡献一定数量钱财物资便可，管理自主，经营自主，这等同于行驶的是国家权力。”
“濠镜澳只是弹丸之地，诸如约翰牛海外领土中面积巨大的有接近我朝一半，这样的总督和皇上有何区别。”
“另外方式就是武装侵占。先是贸易为理由的接触，调查实力、经济基础、百姓凝聚力和朝廷外交力度，感觉有机可乘便悍然发动攻击，胜利了，大片大片领土纳入囊中。失败了，得到一批钱财后撤另寻机会。”
“世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适者生存的世界，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能顺应时代发展就活得下去，否则便唯有被淘汰一途”
秦良玉似乎明白一点。
此时秦良玉看文无忌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秦歌是自己义女，而朱由检早就表态，将撮合文无忌和秦歌，如此以文无忌就是自己女婿。
官居一品的女婿，而且以文无忌眼下表现，永远不知道文无忌发展的顶点在哪里。
喜欢、欣赏还有其他情绪。
猜测到了些许，秦良玉说道：“少师意思是我朝亦可以效仿西洋诸国”
文无忌点头：“有何不可？皇上经才伟略，秦皇汉武之所以彪炳千秋就是因为驱逐北方游牧民族入侵，开疆拓土，完成国家一统，我朝呢，女真危害有增无减，濠镜澳、鸡笼在西班牙、荷兰人、葡萄牙手中，蒙古诸部臣服女真，高句丽同样和女真狼狈为奸，这是近患。远忧则来自大航海时代西洋诸国威胁，止于兵戈的基础是拥有远比对手更加凶悍的力量，去西洋诸国家门口去展示我朝力量也是可以的。还有诸多西洋诸国没有抵达没有纳入的土地，也是可以拿取呀，如果秦将军取得千里土地，管理层面我朝就可以效仿西洋诸国的手段再接合我朝实际现状，顾大人、施大人、黄大人等都可以被调往管理，以诸位大人才能，治理妥善不算是难事。当然我们是不会如若西洋诸国一样血腥，主要还是以无主地带及其协助地方土着发展为目的，一个层面完成了我朝的扩疆，一个层面又增加了朝廷收入，何乐而不为，如果真能如此发展走向，朝廷所调遣人员都是德高望重者，诸位大人岂不都符合条件。”
文无忌言语落下；
黄立极笑了数声，却发现顾秉谦、张瑞图等人都在深思不语。
人又干咳一声：“文少师说笑，即便着有如此一日，我是何德何能”
如此说着，内心却猜测：“即便是诸如在濠镜澳大小之地自主管理，岂不也超出眼下我朝就藩的王爷。
指尖在地球仪大洋洲方向点了一下，文无忌说道：“看看这片区域，二十年前荷兰人航海由此经过。船队沿海岸线航行半月之久，却并没有登陆，想着我朝的瓷器、丝绸、茶叶，直接将船队行驶向了我朝境内，极有可能是无主之地呀”
长叹一声，文无忌说道：“看看西洋诸国在做着什么，看看我朝那些商人大户在做着什么？眼光短浅，西洋诸国王室支持，民间一支商队就可以出海建立国家海外领土并创造巨额利润，船队折返，港口人山人海，再次出发，报名参与人员水泄不通，再看看我们，一孔之见。就事论事，我的看法还是目光如豆。赋税增加的是国库收入，国库充沛，就可以将大量银两投用向军队、农业、水利工程及其教育，军事改制我们是开办了大量军事讲武堂，讲武堂运作是否需要银两，是？银两从何而来？国库，那些人员可以进入讲武堂，天资出众者，各位大人子嗣都是可以的。农田水利造福的还是百姓，百姓田产收入增加，消费提高，受惠的是商业体系人员和世家门阀，所以这是一个循环，赋税其实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南方大多数士绅鼓励私塾发展，提倡教育，可朝廷征税，士绅反对，赋税中的部分是调拨向教育，开办学堂，这是不是自相矛盾，一边喊着教育，以文育人，一边又抵制着朝廷用于教育的赋税。士大夫都能说民意为天，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朝堂征税，将赋税部分适用于农田水利，改善民生，士大夫又反对赋税，说到底反对的还是民意，也在自我否决对民意的认知。当然反对声迭起也因同征收赋税官员盘剥有关系”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士大夫只是看到了取，看不到用，顾大人你说是不是一孔之见，他们的说法又是不是自相矛盾。说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涉及自身利益，家大于国，怎能如此？有国才有家，国破无完人。
“西洋诸国是如何做的，王室组建商队出海经费不足，士绅贵族是排队捐献银两，用以远征之用，用于打造水师，这才叫真正的人心齐泰山移，我朝也有，此番女真南下，卢大人散尽家产招募义兵，何等胸襟，顺天府累计捐款白银上百万用于香河大营练兵，光辉而高瞻，但我朝之大，此举毕竟是少数”
“同样的道理也体现在战场上，女真满万不可敌，为什么，强悍的战斗力之外人家心齐，而我们想法太多，患得患失”
换题逐渐深入，庭院中众人寂静了下来，聆听之余是深思。
文无忌所有言语中触动最大的首先就是西洋诸国扩张的总督制度，其次是关于赋税，文无忌所说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士绅鼓励教育，但朝廷征收赋税用于教育，为什么会产生反对和阻挠”是思想文化出现了问题还是利益的原因。
庭院内只有炭火燃烧发出的声响及其弥漫的香气。
算是以特殊身份露脸的诸葛子贤打破沉寂：“文少师金玉良言，振聋发聩，拳拳之心，令人敬佩，诸葛子贤当效仿学鉴”
孙承宗表态：“圣上说俯首甘为孺子牛，孺子牛的更应该是我等，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文少师也说改制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朝眼下格局已是无法再退，就像两军对阵，刀锋入骨，必须生死相见。”
孙承宗其实也算和东林党有关联，如此表态，诸如翰林院文震堂等人思索的神情越来越重。
有些东西清晰了起来，强调从实际出发，注重讲实学，办实事，有实用，求实益。这是东林党的口号，但付诸在行动当中，是少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