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弹的尖啸声划破天际，日军第八师团第17步兵联队的联队长竹村幸兵卫正趴在沙滩上，嘴里满是咸腥的海水和沙子。
刚刚的爆炸又在滩头区域掀起了一阵泥沙雨，漫天飞舞的弹片更是险些削断了他的脖子。
放眼望去，此时莱州湾到处都是被丢弃的三八大盖、钢盔和尸体。有些尸体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上面盖着防水布。
更多的则散落在各处，保持着死亡瞬间的姿势。
将第四任参谋长护至身前，老鬼子一边给自己包扎伤口，一边骂骂咧咧地咆哮道：
“八嘎，无能的第二十三师团，难道他们就不能彻底钉死追击的八路军，别让敌人影响到大部队的撤退效率吗？”
“明明集中了五个师团的重火力和反坦克武器，就连宝贵的防空炮都分走了一半，怎么还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海军马鹿们也是一群废物，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区区七十海里的往返路程，为什么整整六个小时还没有回来。”
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当本子渤海特遣舰队义正词严地声明了救援前提后。剩余的四位中将师团长竟为断后人选争执不下，甚至险些兵戈相向。
他们各怀私心，每个人都想尽可能地保存实力，根本无人甘愿承担断后之责。
如果不是有大本营和梅津美治郎居中调解，恐怕老鬼子们直到现在都拿不出一个足以服众的解决方案。
至于最后到底是哪个倒楣蛋中了奖，“主动”承担起了断后任务？
那自然是机械化第二十三师团喽。
谁让他们在溃败的时候跑得最快，现如今是五个师团中建制最为齐全的部队。
听到自家联队长的抱怨，一旁的参谋长赶忙捂住了搭档的嘴，以防己方本就不多的士气再次受到严重打击。
确定附近没人偷听后，他稍作思考便开口劝解道：
“竹村君，敌人的追击部队可是足足有五个主力师，就这还没算上八路军神出鬼没的空军和伞兵。”
“在失去制空权，且后备兵力不足的当下，第二十三师团带领着一群残兵，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身边还有三名虎视眈眈的同僚。
虽然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但西原贯治还是指挥着自己的机械化第二十三师团和部分残军，以惊人的效率在莱州湾南部构筑起了一道纵深防御阵地。
这里背靠港口，有海军和兄弟部队提供补给，战况再惨烈也不至于弹尽粮绝。
面对这种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硬骨头，鲁省军区一时半会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按部就班地持续猛攻。
不过凿穿防线，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就在两个老鬼子窃窃私语的节骨点，远处的海平面上，几艘军舰的轮廓若隐若现。
对生命的渴望，使得鬼子们骚动连连。
“大佐阁下！看那边！是海军马鹿们的船！”
“咱们赶紧走吧，这次可不能再让其他师团抢走撤退的机会。”
此话一出，联队长竹村幸兵卫立马抬起自己的望远镜，远眺向十几公里外的海平面。
看到以香椎号为首的渤海特遣舰队后，他立马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可以逃出生天。
“传我命令！所有人带上登船工具，立刻向栈桥的方向发起冲锋！”
“一定要记住，巡洋舰和驱逐舰才是大家的第一选择。实在挤不上去，再考虑搭乘小船撤退。”
经过首轮的救援，本子陆、海军很快便意识到了一件事：
舰队运力不足，并非是他们面临的最严峻挑战。真正的困境，是在于缺乏将士兵从滩头转运至军舰的接驳艇。
为了提高撤退的效率，鬼子们几乎将所有能浮起来的东西都找了出来。
即使是木板、木梁、房门，也被他们当成了临时跳板。
“跑，快点跑起来！”
“日东丸一次性可以运送三十五人，请武士大人们安心上船。我以自己十年的出海经验担保，一定可以把大家平安带回去！”
“这边，松江丸还有空位，还能再上十二人！”
与吃水较深、行动迟缓的军舰不同，那些应召而来的渔船和民间运输船，就像是一群灵活的海鱼，纷纷毫不犹豫地冲向了滩头。
船上的“平民们”操着浓重的九州、四国口音，对着滩头阵地高声呼喊，企图用亲切的乡音唤醒士兵们的斗志。
一时之间，莱州湾的硝烟仿佛灼穿了时空。
嘉靖年间的倭寇海患，此刻正借着钢铁巨舰的阴影，在二十世纪的浪涛间历史重现。
“呦西！不愧是弟国的子民，真的很有精神啊！”
“按照现在这个进度，舰队今天至少可以接走两个师团的陆军马鹿。只要八路军的空军不来捣乱，咱们甚至有机会提前完成任务！”
“对了，海航那边有没有传回什么消息，轰炸敌人机场的行动还顺利吗？”
香椎号巡洋舰的舰桥外，海军中将和田三健松开了紧握的望远镜。咸腥的海风卷起他雪白手套下的褶皱，却怎么也抹不平那道刻进法令纹的冷笑。
昨夜兵不血刃的救援行动，让老鬼子一度酩酊于虚幻的胜绩中。
他本以为自己的舰队，至少要经过数场血战才能接走陆军，可哪曾想八路军竟然只是派出了零星袭扰的轰炸机群。
听到顶头上司的询问，通讯长立即上前一步。他先是递上情报，紧接着便开口汇报道：
“中将阁下，海航松村队、关东军陆航隼式战队及第三飞行师团九七式集群，已按照预案于一个小时前展开梯次升空。”
“但即使投入最新锐的零战二二型和三二型，其空战性能仍落后八路军的新式战斗机。”
“武士们的烈度，终究还是无法填平科技的代差。”
长达三十一年的军事生涯教会了和田三健一件事：虚假的战报，往往比406毫米的舰炮更致命。
在老鬼子看来，陆军马鹿可以骗。反正他们不算人，死了也活该，能拍一封电报都算是认真负责。
发往大本营的战报也可以夸张一些，毕竟好看的战绩可以合理装饰海军的颜面，也能为自家争取到更多的军费。
但是发给舰队司令的战情绝不能作假，那可是部署下一步行动的依据，容不得有半点夸张。
万一因为某处疏忽，坑死了某位中将乃至是大将怎么办，岂不是全盘皆输。
正是这份严谨，香椎号的通讯长才敢顶着压力，如实向和田三健汇报空袭的情况。
闻言，老鬼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总感觉自己似乎是忘了什么，某种说不出的威胁感一直环绕在自己的心头。
考虑到己方在情报上的劣势，以及八路军空军在今年上半年的逆天表现，和田三健稍作犹豫还是下令道：
“传我命令，原南遣舰队立即切换为防空阵型，必须时刻做好对空战斗的准备。
“救援行动，还是交给原遣支舰队吧。反正那些炮艇、海防艇也能装不少人，一次性接走两三个联队不成问题。”
“如果敌空军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再让三艘巡洋舰和剩余的驱逐舰参与营救行动。”
“嗨！”
······
正所谓是转进撤退，其疾如风。
在死亡的威胁下，莱州湾滩头上的鬼子们爆发出了惊人的行动力。那种夸张的撤退速度，就连飞将军都要自愧不如。
眼瞅着第八师团的小半士兵已经悉数登船，和田三健等海军指挥官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呦西，看来海航的武士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虽然无法轰炸八路军的永备机场，但他们成功牵制住了敌空军。”
“不错，很不错。没有了后顾之忧，舰队也可以执行任务了。”
“让渔民们把陆军运过来吧，再接一个联队，咱们就出发前往民国冀省！”
就在老鬼子发号施令之际，西南方的高空中突然传来了阵阵龙吟。那声浪撕破层云，震得香椎号舰桥的御纹章簌簌战栗。
不一会儿，层云如裂帛般撕开，“青鳞龙爪”裹挟雷光刺破天穹。
那延绵不绝的“龙躯”仅露出一截，就已压得渤海特遣舰队和关东军骤然俯首。
此时此刻，和田三健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除了战斗机和近距离支援机，八路军空军还有一支数量庞大的战略轰炸机部队。水平轰炸轰舰队的效果的确很差，但架不住人家数量足啊。
“敌袭！敌空军来袭！”
“出港，所有舰艇立马出港。不要管陆军马鹿了，再不机动全都得交代在这。”
“防空炮组！全面戒备！”
相比于火急火燎的本子海军，早已被炸惯的关东军反应则是要更快一些。
看到近百架兰开斯特现身的第一时间，他们不约而同地卸下所有防空炮组的伪装，将各口径的日式、法式炮弹射向天空。
只可惜啊，面对动辄6、7千米的飞行高度，中小口径的高炮根本上不得台面。
连88炮都要集群作战才能影响到战略轰炸机，25、37毫米的小水管又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