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正在向自己汇报着工作,望着这张认真的脸,不禁想,辅助她这样菜鸟一样的上司,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的心情。就像古时,一个有能力的臣子,却要辅助一个无能的君主。
“你很不服气吧。”
“什么?”面对她突然的提问,对面那人明显未反应过来。
“让出品牌总监这个位置,你很后悔吧。”如果换作自己,怕是会气得半夜踢被子吧。
那人合上了手上的文件,定定地望了她几秒后道,“你不用太担心,我会尽快帮助你熟悉业务,相信过不久,你就能独当一面了。”
答非所问,这人明显比她高出一个段位。
“一个副经理太委屈你了,妈说的分公司的总经理一职,我倒觉得很是适合你。”语调里带了一丝挑衅的味道。
那边像是皱了皱眉头,不说话的。
“听说钟之峻追了你很久你都没有答应,为什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答应了呢。”就此收住了话头,停下来,静静地望向她,每一寸都不过她似的盯着看,要将她看穿似的。
自然是不会正面回答的,那人语气平静地开口,“自然是因为时机刚刚好。”接着笑了笑,话锋一转,“你应该对自己多一些自信,无论品牌总监这个岗位,还是顾江离,既然你都已经牢牢地握在手里,你就应该相信你自己,你有这能力,有能力做好这份工作,值得被他爱。何必患得患失。你也该放下心里头自卑了。”
白无颜有些恼怒,“你懂什么!别说得自己好像很了解我。”声音比之前更多了几分犀利。
面对她突然的怒气,那人久久地端详了她,好半晌后开口,“看来是我多嘴了,方案我做出来后会交给小千,你要是有疑问也可以来找我。”说完拉了门出了去。
尽管白无颜并不喜欢许静姝,但她绝对是这个世上最能看穿她的人,就算自己再怎么武装,她总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内心,这也是自己讨厌她的一个原因吧。
她说得没错,她骨子是自卑的,无论她面上装得多么强大,固执地将自己与人群分割开来,好像她就爱一个人独自呆着。无人理采,她就顽固的保持缄默,说到底还是骨子里的自卑,与其让别人来伤害自己,不如先将别人从她的世界里推离。这样便没有人能伤害她,虽然很病态,却是自我保护最有用的方法。
自从做了这个品牌总监之后,顾江离对她的差使也越来越频繁,是的,差使,他从来不把她当品牌总监来看待,所有的品牌的相关业务,他找的仍然是许静姝,她已经被他全然架空,不奇怪的啊,他从来不相信她的。
也因为他这样子,底下的人也跟着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这个品牌总监可有可没,工作上的事他们还是找许静姝做主。
吩咐她的,从来是不着调的事,最多的一项,莫过于让她陪着他一起去见客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多了一项工作,见客户,他这个人不爱潜规则那一套,什么陪洒,潜规则,就是他最讨厌的行为,谈生意就正正经经地谈生意。
所以每次见客户都带上她,她长这个样子,相信也不会有客户起别的心思,还能让她提一些建议,做做记录。每次她也会反抗,然而总被他怼得无话可说,你要是觉得让你陪着见客户是大材小用,那你倒是做点大材该做的事让我看看,当然,你也可以不去,选择权在你。
这人说是把选择权给她,实质在逼着她,如果她真的不去,不知道又要落得个什么罪名,枉大?不把业务放在眼里?这人美曰其名,即使她是去陪客,也不会有人伤害她,可明明他就打着不会有人伤害她的名义来伤害她啊。
从总监位置退下来的许静姝,有了更多的私人空间,传闻两老仍然给她安排了很多的相亲,但她都没有去,反而与钟之峻越走越近,坐实了爱上穷小子的传闻。
有人在电影院里遇上两人一起看电影,有人在楼下大堂看到许静姝在等钟之峻下班,有人看见他们在公司附近的餐厅吃饭,有人游乐场里看到两人一起约人。
一时里,所有人都在偶遇这两个人,各种传闻。一看就是甜甜蜜蜜的生活,穷小子带公主体验平民生活,这种只会在电视剧里出现的浪漫剧情就在他们身边发生,教不少人对这一对情侣改了观,别说,还真有机会走到最后。
这天,白无颜难得去了阳台花园,打从她坐上了品牌总监的位置后,连饭堂都没时间去了,都是让小千帮她叫外卖,在办公室里边吃边工作,更别说来这里喘口气。
静下来想想,这时间可过得真快,就这样在忙碌中送走了盛夏的一个个日子。吹了一阵冷风,后头传来一道男声,“哟,今天下凡了!我还以为升上去的人,已经忘了这凡间了。”语气中有种让人错觉的幽怨。
阴声怪气,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看来往上的位置也不好坐,越是上面的人,越是冰冷,看你就知道,别的没学会,臭脾气倒是更上一层楼了。”这人总要揶揄她一番才甘心。
白无颜自然不会回答,太无趣。
得不到回应,了无生趣,钟之峻也没有再开口,沉默,那是一种沉甸甸的沉默,像一块极黑的石头沉在极深的水底。
良久,钟之峻望着她,“手术安排在三天后。”
“我知道,医院的给我来过电话了。”她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手术的标准,进行手术只是时间问题。
不知道怎么地,那人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害怕吗?”
白无颜不知道该怎么给他回答,这些日子,一方面,她高度地配合着医生进行减脂、减重,一心只想着达到标准,没想别的。另一方面,工作忙得分不开岔,更没有时间去想怕不怕的问题。
医院也说了,这次移植手术并非没有风险,只要是手术,自然是有风险的。只是还没来得急想,没想过的问题,这一下被他问倒了。
害怕吗?不知道。
不害怕吗?不见得吧,只是不想在他面前露出她的软弱,淡淡地答了一句,“这就是我自己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