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似乎来得有些猝不及防。
夏晨还感觉93年没过去呢，大年三十就到了。
夏明凡带着罗倩来家里过年，两人把证都领了，就差举办仪式了。
但小叔却说，俩人就没打算办婚礼。
夏明宇很诧异，问他为什么不办？
打开一瓶茅台酒给大家倒满，罗倩笑着说：“哥，这是我跟明凡商量好的，办婚礼太麻烦了，我们俩都不是喜欢热闹的人，等过完年两家亲戚聚在一起吃个饭就得了。”
夏明宇摇着头说道：“太委屈你了啊小罗。”
温情脉脉瞅一眼夏明凡，罗倩笑道：“我没觉得委屈啊，只要两人相爱，办不办婚礼并不重要。”
夏明凡也神情凝视着罗倩。
这口狗粮也猝不及防。
夏晨笑道：“老夏，我小叔儿结婚，你不表示表示？”
夏明宇开始摸裤兜，摸了半天也没掏出半个子儿来，尴尬一笑。
梁映红把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撸下来给罗倩戴上，笑着说道：“这可不是什么家传的老物件儿，他们老夏家祖上就没阔过，这玉镯是狗东西去年孝敬我的，品质还不错，叫什么来着？”
夏晨接茬说：“冰种满绿。”
“对，冰种满绿，一共一对儿，咱妯娌俩一人一只。欢迎小罗嫁进夏家。”
“嫂子，这可使不得，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小婶儿，我后妈给你你就收下吧，好歹是我后妈的一片心意。”
“对啊小婶儿，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我妈很抠的，给您了，您得赶紧收好喽。”
狗东西和二狗子一唱一和的，罗倩笑，梁映红想打人。
田歌也有大手笔，她把大翔凤胡同四合院的房契地契装在一个紫檀木盒子里递给夏明凡，说道：“这套宅子归你了。”
夏明凡可一点都不客气，接过来后笑着说：“谢谢嫂子。”
“今后你俩改口吧，喊姐。”田歌说道。
夏明凡不会了。
罗倩也愣，她知道老夏家有点乱套，家庭成员彼此之间的关系挺复杂的，但相处却是极好的，今天是怎么个情况啊？
夏明宇的嘴角抽抽了两下，他心里最清楚田歌的想法，捏着酒盅子跟夏明凡喝了一杯后说道：“你俩就依你姐的吧，这事儿张扬出去它好说不好听，你姐也是有社会地位的人，今后得顾及下影响了。”
田歌就是这么个意思。
夏明凡笑道：“好，那我俩今后就改口喊姐了。”
田歌笑道：“这样最好了。”
吃团圆饭、看春晚、包饺子、过大年。
每年都是这个程序。
夏晨对过年没有太大兴趣，这两年还行，年纪越大越觉得过年其实很没有意思。
以前过年是为了吃口好的，有新衣服穿，这几年日子过得宽裕了，平时吃得都不错，穿得也体面，就愈发对过年提不起兴致来了。
今年萧钰和崔璐联合玩儿失踪。
据说这二位跑海南过年去了。
夏晨也服气。
你俩以为离开二位哥们儿就得素着了？
哥们儿还有林莉大傻妞儿呢。
于是，夏晨从年初一就开始泡会所了。
这货白天召集李晓桦等人嗨皮，晚上跟林莉腻歪，这年过得也算有滋有味儿。
转眼到了大年初八，开市大吉。
萧钰从海南飞回来了，昨天晚上就想找夏晨切磋一下子来着，被夏晨礼貌地拒绝了，她一大早来到公司，看夏晨的眼神儿那叫一个幽怨啊。
“小流氓，你是不是故意报复姐？”
“没有，我腰疼……”
“腰怎么了？”
“在会所里发泄旺盛的精力，不小心扭了一下。”
这理由不过分吧？
“严不严重啊？”小钰姐满脸关切。
摸摸腰子，夏晨说道：“不严重，就是有点儿使不上劲。”
特么就是虚的，前些天被林莉用坏了，那女人疯起来跟个大功率的抽水泵似的，饶是姓夏的年轻，也差点儿没顶住她猛烈的攻势。
小钰姐伸手帮他轻轻揉着，轻声说道：“多大人了，还不知道运动也要有节制。”
夏晨觍脸一笑，心说我倒是想节制来着，林莉不干啊。
那娘们儿可算独霸了我了，好悬没把老子给榨干。
员工们陆续到来，从老板手里接过利是，正式开始进入到假期后的繁忙工作中去。
上班第一天，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消息是王镇海亲自传递过来的，一进到夏晨的办公室，王老大就拍桌子瞪眼睛：“麻痹的，姓黄的太特么下三滥了，居然对咱们的售后服务团队下手，从售后挖走了二十多个人，老子快要气爆炸了！”
夏晨心里也咯噔一下子，闻言皱紧了眉头。
还没等他问到底哪些人被挖走了，萧钰气呼呼走进来，把四张离职申请表拍在夏晨的桌子上。
“我刚还想说开了年要统一一下思想的，结果立马有人给我来个下马威！京城大区的销售副总监、朝阳店长、密云店长、通县店长今天一股脑儿向我提出辞职，我问过之后才知道，敢情这四位攀上高枝了，被果美重金聘请过去不说，还带走了几名店员。姓黄的想干什么？釜底抽薪吗？没这么竞争的！”
萧钰脸都黑了，气愤地说道。
王镇海瞪着眼说道：“我草他姥姥的！这特么就不是人办的事儿！”
夏晨冷笑道：“二位别激动，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比这还恶心的手段有的是呢。大哥你继续说，售后部门谁被挖走了？”
萧钰不可思议地看着王镇海，“售后也有人被挖了？”
王镇海点头，说道：“我也是刚收到的消息，还没来得及跟您汇报呢，就是皮蛋几个家伙带走了二十个兄弟。”
“皮蛋？”夏晨有点懵。
“就是当众质疑你决定那小子，想不通为什么要卖游戏厅的那个。”
夏晨乐了，“黄广玉脑袋里灌进粪汤子了吧？把他挖过去有毛用啊？他也不会安装空调不是？”
王镇海掏出盒烟来，拆开包装纸后递给夏晨一根，自个儿也点了后说道：“我分析着，他目的肯定不单纯。”
夏晨也把烟点了，抽一口后问道：“怎么说？”
拉开椅子坐下，王镇海说道：“姓黄的很精明啊，他明知道皮蛋那些人啥都不会干还高薪聘请过去是为了啥？我没猜错的话，他就是为了引战！
他肯定琢磨过咱们售后部门的人员组成，发现售后也不是铁板一块，所以才把皮蛋那些人挖过去的，目的是引起咱们的反感，不顾一切向他展开反击。
甚至他连我什么脾气都认真研究过了，觉得一次性走了那么多小弟，我一定咽不下这口气去，必定会收拾皮蛋他们。
只要我一动手，他就找到事由办我了。用皮蛋那些废物换我们这些真正懂技术懂维修的，怎么都不亏，顺便还能打击嘉悦的对外形象，一石好几鸟，姓黄的好算计。”
夏晨咧嘴一笑，冲王镇海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大哥，经过三年多的历练，你这变化也忒大了。”
“再不改变一下，都跟你上你发展的脚步了。”王镇海笑笑后又问：“一下出现了这么大规模的离职潮，咱们怎么应对？”
“这才走了几个人，没关系的，空缺出来的店长赶紧找人顶上去，皮蛋那帮人……大哥你也说过了，可有可无的，至于京城大区的销售副总监，让宋萍兼任一下吧。”
萧钰赶忙说好。
摸着下巴，夏晨目光如电：“价格屠夫这次真的要出手了。”
黄广玉有个绰号，叫价格屠夫，他特别热衷于厮杀和挑起战端，这与他的江湖气密不可分。
果断、敢于冒险一直是他的标签。
尤其是打价格战，这货从不手软。
上辈子就是这样，并购永乐，托管大中，若不是后来进去了，他的下一个目标直指苏柠。
夏晨心说，有必要推进一下战争的进度了，因为已经拖不起了。
他让萧钰和王镇江去做事情。
两人走后，他拿起电话打给了老何，接通后直接说道：“让妹子先回来，我安排人接机，你跑一趟上海吧，随后我也会过去的。”
他知道明天何正斌才会从老家里回来。
闻言，何正斌放肆地笑了起来，“老夏啊老夏，终于轮到我上场了，我还以为这次没我的戏份了呢。明白，你就?好吧。”
说完，这货挂断了电话。
…………
一连两天，外面都在疯传一个消息，嘉悦大批中层领导被果美挖过去了，被挖的那些人已经出现在果美的门店里。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嘉悦风雨飘摇大厦将倾。
甚至在某些专家的口中，这次的嘉果之争，嘉悦必败无疑。
果美动手挖人，就是压死嘉悦的最后一根稻草。
与此同时，黄广玉又跳出来了，隔空向夏晨发起挑衅。
在商报的报道中，这位25岁的年轻人侃侃而谈。
“我不认为果美出手挖人是什么卑鄙肮脏的手段，良禽择木而栖，他们选择果美，是因为看到了果美的发展前景，他们决定从嘉悦离职，只能说明大家已经彻底对嘉悦死心了。也是，嘉悦发展才几年，我们果美呢，在家电零售这个行业中才是真正的老大哥，跟嘉悦相比，果美的根基深得太多了。”
这是明打明的发出战斗檄文了。
也是摆明了向公众说明，果美挖人，是因为我们底蕴深厚，嘉悦留不住人，只能说明你们太嫩了。
“我们果美一直秉持着以优良的服务和低廉的价格回馈广大客户的原则，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决定在三十座城市同时启动新一轮的促销活动，再次吐血大甩卖，以此来感谢广大顾客多年来对果美电器的支持。”
黄广玉露出獠牙，毕其功于一役，试图通过这次的促销，一把搞死嘉悦心思昭然若揭。
夏晨是在飞往上海的航班上看完这份专访的。
他轻轻把报纸放下，闭目沉思了片刻，再睁开眼时，思路特别清晰了。
小婶儿走过来递给夏晨一杯热茶。
夏晨接了，笑着说：“您这样，让我特别不好意思，婶婶给侄子端茶倒水的，说破大天去也没这么道理啊。”
罗倩一笑，说道：“你小子有心理负担啊？你毛病还不少，给你就接着，这是在飞机上，是我的工作，换到家里你试试，敢指使我一下你小叔儿也饶不了你。”
夏晨就乐了，“谢谢小婶儿啊。”
“赶紧喝吧，别老皱着个眉头，一天到晚整的自己跟小老头儿似的。”罗倩说完，叹声气，转身走了。
家里人都知道夏晨最近压力很大，也都很默契的不给他添乱。
只是在说起话来的时候，无论是田歌、梁映红，还是罗倩，都为他暗暗担着心。
夏晨又不是个木头人，能看出来家人们的态度，所以他在家的时候尽量让自己放松一些，避免给大家传递焦躁的情绪。
飞机落地机舱门打开后，夏晨和萧钰、袁雅妮几人走下旋梯，没在机场停留，直接打车去了东吴大酒店。
办理完入驻，进了房间后夏晨立马问道：“姐，咱们账面上的资金还能撑几天？”
萧钰了如指掌，马上回答道：“售卖游戏厅的1800万资金到位了，加上年前的剩余资金，我估计，应该能撑两个礼拜。”
夏晨点头，然后问袁雅妮道：“摸清楚果美那边的降价幅度了吗？”
黄广玉发表了战斗檄文后，三十座城市的促销活动立刻启动。
宣传单页铺天盖地的往下发。
年前错失购买低价电器的民众们再次沸腾了。
类似于冰箱、彩电、空调这类的大型家用电器，普通人家积攒数年的钱才能买得起。
现在好嘛，价格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几乎到了买一台电冰箱就送一台电视机的地步。
这还了得？
赶紧下手吧。
消费者们管不住自己的手了。
袁雅妮这段时间一直战战兢兢的，她头一次经历这么大的阵仗，难免精神紧绷。
听了老板的问话，她点头道：“搞清楚了，这是果美那边最新的价格表。”
从坤包里摸出一张宣传单页来递给夏晨。
夏晨接过来看了一眼，揉成团丢进垃圾桶里了。
降价力度很大啊，如果没猜错的话，老黄这次降价，已经突破了跟厂家签订的协议出厂价。
换言之，他这次是真的再打补贴战了。
“晨子，我们跟不跟？”萧钰蹙着眉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