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道远昨夜惊闻吴佩孚突然离世的噩耗、很长时间都没缓过神来,日本人毒杀了吴佩孚、这是所有中国人的共识,但日本人一定会矢口否认,吴佩孚的突然离世,会给中华民国、北洋政府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任道远失眠了。
北洋政府同样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震动了,曹锟突失肱骨之臣、悲痛的哭晕了过去,幸亏四姨太还算镇静,知道怎么稳定军队才是最重要的,吴佩孚一贯认为冯大帅身有反骨,她也不太喜欢这个人,但冯大帅已经在曹锟的支持下,成为直系军队数量、仅次于吴佩孚的大将了。
四姨太把叔叔曹锐、曹瑛找到总统府密商,决定让曾经当过师长的曹瑛立即赶到洛阳去控制第三师、这支直系最强的军队,然后才一起去见曹锟,商量吴佩孚的后事。
曹锟决定亲自去洛阳将吴佩孚的遗体迎回北京,为吴佩孚举办国葬,派人追查吴佩孚的死因、一定要将凶手碎尸万段。
1923年9月17日,凌晨。
北洋政府很快就安排了数列专列,在天津已经下野的各路军阀首领、不少都是被吴佩孚打败下台的,也纷纷赶往天津火车站,要去洛阳送吴佩孚最后一程。
任道远、柳崇善等京津商界人士也组织了一个吊唁团前往洛阳。
可以说吴佩孚的突然离世,是中华民国今天最大的事件了,但也许仅限于关内。
奉天城外。
关东军的步兵第29联队开始全体集结,对外宣传是明天将举行“军事演习”,奉天边防军对此熟视无睹、毫无戒备之心,北大营内的军械科却开始忙碌了起来,收缴各部队的枪械、弹药。
朝鲜。
日本朝鲜军的部队虽然没有集结的迹象,但日本人突然开始大规模调集机车、空车皮,对外宣传是要去中国东北装运粮食、准备转运回日本,这丝毫没有引起朝鲜背廆营乔寿山大队长的怀疑,因为东北早熟农作物确实到了收割时间,所以,他只是开始谋划在日本人返程时、袭击运粮专列。
日本。
日本国内同样“风平浪静”,除了有两个师团在鹿儿岛演习,并没有任何战争即将来临的征兆,远在东京的前田一夫、许炳忠,甚至对演习的事儿都一无所知,“神通广大”的犬养三郎、也没向许炳忠兜售任何情报。
傍晚。
满铁特别调查课秘密向石原莞尔汇报,确认张学良一直没出大帅府,这与关东军情报课、菊机关等间谍机关提供的情报完全吻合,石原莞尔得意的笑了。
入夜,一个师团彻底封锁了鹿儿岛港地区。
雪风号驱逐舰第一个驶入鹿儿岛港,接着,无数军舰、运兵船陆续进入港口,将第六师团全部装运上舰船,最后一艘装运大炮、战车的滚装船、也在天亮前离开了鹿儿岛港……
1923年9月18日。
奉天城外北大营,日军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天一亮就开始鸣枪、开炮,挑衅意味十足的展开“军事演习”,即便如此,北大营今天依旧像过往一样,整座军营大门紧闭,不许任何官兵出去,生怕与日军发生冲突。
下午三时整,石原莞尔才趾高气扬的带领一个中队的日军向北大营营门走去,由于身材过矮,斜挎在他腰间的制式军刀、刀鞘都拖在地上,在距离营门口600来米的距离上,石原莞尔突然停下脚步,然后挥了挥右手。
这个中队的日军立即四散开来、然后趴在地上,摆出一个长长的单排防御队形。
“しゃげき!”唯一还站在那里的石原莞尔疯狂的大声喊道。
“啪!”、“啪!”、“啪!”、“啪!”、“啪!”……
卧倒的日军开始朝着北大营方向开枪了,三八式步枪的有效射程为460米,所以在这个距离上,有很多子弹射在了北大营的围墙、大门上,虽然无法穿透大门,可子弹射在大门上的声音、里面的官兵却听得清清楚楚。
第七混成旅206团团长方铁汉带领血气方刚的全团官兵、高嚷着“欺人太甚”,强烈要求予以还击。
一同前往滦州“勤王”的马秀芳,现在是黑龙江省省长、田维勤为东北边防军参谋总长、兼吉林省边防军司令,方铁汉怎么才是个团长呢?
马秀芳、田维勤分别假扮黑龙江和吉林省奉军,他们各自换了一套上校军装,方铁汉因为是奉天省军部队,害怕被人认出来,所以虽然收拢了千把人到滦州,也仅仅是被提拔为少校营长,回到东北就被派到西丰驻防了。
一次张学良检阅部队,发现方铁汉所部军容、士气甚佳,就把他提拔为第七混成旅206团团长,后来还把第七混成旅调到北大营、拱卫奉天城。
以往日军在北大营外面“演习”,从没未出现过直接朝北大营方向开枪的事情,这次的挑衅意味太明显了,旅长知道弹压不住手下官兵,就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劝说大家先回去,他自己马上向上级请示。
接电话的是坐镇奉天省边防军司令部的奉军副总司令张作森,他也察觉到日军这次反常举动不同以往,于是,他把参谋长荣镇找来商量对策,荣镇曾经做过张学良的秘书、对他十分了解,他认为再严重的挑衅、总归还是“挑衅”,假如还击、那就上了日本人的当了。
张作森于是让荣镇给第七混成旅回电话、命令他们:
“不准抵抗,不准动,把枪放到库房里,挺着死,大家成仁,为国牺牲。”
第七混成旅旅长一面派人向全旅宣布参谋长的命令,一面派出自己的警卫连、加强对军械库的看管,严禁任何人接近。
“哐!”、“哐!”、“哐!”……
射击未能达到目的,石原莞尔下令用掷弹筒轰炸北大营的外面、加大赌注。
奉天城内。
奉天警察局忙碌了起来,局长黄盛贤通过自己掌握的情报,早就判断日军最近可能有所图谋,现在,日军公然向北大营开枪、开炮,今天又有不少日军混进城中,这不能不让他感到担心,可他给张作森做了汇报,张作森只是让他加强城内治安力量,并未采取任何军事部署。
黄盛贤局长严令各警察分局及治安总队集结、待令,所有警察配发放枪支、弹药,街上执勤警力增加到平时的两倍,并将全市的侦缉队、密探全部派到城内和北大营外围,密切监视日军、浪人的一举一动,随时向他汇报、他自己坚守在办公室内,随时准备应变。
洛阳。
任道远在傍晚时才接到林典荣的玄甲军密报,日军今天下午在北大营外挑衅、奉天省边防军并未反击的情报。
任道远赶忙给李济臣去电,让他以定威军的名义,用电台连发数封电报:
第一封发给张学良,质问他为何不对日军的挑衅予以坚决回击,但对方迟迟没有回电。
第二封发给陆军总长,一是汇报奉天发生的事情,而是建议做好应付突发状况的准备。
第三封电报是发给吉林省边防军司令田维勤的,一是通报日军在北大营外的异常情况,二是提醒他注意长春关东军司令部的异动,三是建议他提前做好应付突发状况的准备,请他和吉林省长张作相最好先离开长春、到吉林市去,别被日本人一锅烩了。
田维勤很快回电,确实发现关东军司令部突然变得忙碌起来,所有关东军司令部的人,并未像平时那样到点离开司令部,回家或者去居酒屋,他说会把张作相疏散到吉林市去,他自己则去四平、扼守关东军从奉天省突入吉林的咽喉要道。
第四封电报发给黑龙江省长马占山,请他让谢柯做好增援田维勤的准备,日本人在黑龙江的势力最弱。
第五封电报发给定威军各部,让他们做好随时出发、抗击日寇可能发动的侵略战争。
任道远发完电报后,独自在院子里抽烟、踱步,他真希望自己的推断是错误的,战争并不会马上降临,不仅是秘密训练的一支部队仍未成军、新兵器的数量也还太少,更因为中华民国现有的国防工业,根本不足以支撑一场与日本的全面战争,现在并不是开战的时机。
但是,现在日本人已经把刺刀顶在中国的胸膛上了,中国决不能退缩。
就在此时,朝鲜背廆营乔寿山发来急电:
“驻朝鲜的日军,正在向早就停满空列车的各个火车站集结,意图不明。”
这样大规模调兵,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任道远马上回电:
“立即对朝鲜境内铁路进行全面破袭战,阻止日本向东北调兵!”
但是,这时候有些晚了,在朝鲜的背廆营为了躲避日军最新的围剿、扫荡,主力全都驻扎在远离铁路沿线的深山中。
任道远也知道仅靠朝鲜背廆营的数千人,是不可能阻止日军进入东北的。
怎么办?
任道远再次给陆军总长发报,报告日军在朝鲜境内的异动,建议动员全国的部队提前准备、积极应对日本可能发动的战争。
但是,这么重大的事情,必须内阁开会研究才能决定,而且日军的挑衅发生在奉天,陆军总长无奈的回电说,他可以提请内阁召开临时紧急会议,但不会有什么结果,吴佩孚的突然离世,让直系军队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现在只能看曹锟能不能马上将直系部队整合到一员大将麾下,只有到了那时,才有可能出兵东北。
任道远一支又一支的抽着烟,他认为即便日本人这次仍是挑衅、战争并没有真正爆发,那也不能再允许东三省继续“自治”了,最少,外交、国防这一块要交给北京政府统一管辖。
现在真正难的是,怎么阻止战争爆发,争取几年的和平发展时间,等到几年后这再与日本决战。
任道远去找定威军参谋长宋大霈,但直系将领正在暗中秘密串联:
一部分人从军事指挥的角度出发、支持湖北督军萧大帅接替吴佩孚的统兵权。
一部分人在曹锟的授意下,支持直隶省长王承斌接掌直系部队,因为曹锟认为他对自己最忠心。
还有一小部分人支持冯大帅接手直系统兵权,宋大霈也搅和在这件事情中,意图攫取个人最大利益。
任道远知道直系部队是指望不上了,就算去了东北战场、也会各自保存实力,既然指望不上直系部队,那就只能依靠定威军了,他决定连夜离开洛阳、尽快赶回承德做最坏的准备。
没有直通车,任道远搭乘最近一趟货车赶往郑州倒车,这注定将是漫长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