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历三年,初春,杭州的天气还冷的很,簌簌的冷风将柳树新出的嫩芽吹的摇摇晃晃。
又是一阵冷风,吹的房门咯吱咯吱的响了起来。林娇躺在硬的硌骨的床上,薄薄的被子盖在身上,激烈地咳了起来。
“小姐,小姐,奴婢去给您请大夫,呜呜呜,小姐你等着奴婢。”
看着因咳嗽而激烈喘息的主子,穿着破布麻衣的小姑娘一咬牙,扭头就跑了出去。
破败的院落不大,走进院门就是两间残破的屋子,房上的砖瓦缺了几角,枯黄的杂草布满了院落。
连日的大雨让原本困难的条件变得更加艰辛。明明是女儿家的屋子,可除了落在地上剥落的墙皮,阴暗潮湿的环境里什么都没有。
林娇翻了个身。
静静地盯着床板,许久,喃喃出声:“大夫?”
她扯开干涸的嘴角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又止不住流了出来。一滴一滴砸到了枕头上。
从林府出来带的那些金银首饰刚到庄子上就被洗劫一空。哪里还会有什么大夫。
她娘是个唱曲的花旦,早些年他爹途径温州做生意,喝了些花酒,温香软玉在怀,一切都顺理成章。然后,就有了她。
他爹已有妻子,膝下两子一女。大夫人林氏善妒,在她十岁那年,终于寻了个由头给她送到了乡下庄子里。
后来听身边的小丫头说才知道,林氏看自己貌美,眼边又有一颗红色的泪痣,可他爹娘却姿容平平,于是府上谣言四起,说她是她娘和外面别的男人生的野种,说她容貌昳丽,尤其是眼边的一颗红痣,实为大凶之兆。老太太怕传出去影响林府的生意,和林氏一合计,马上把她送到了庄子里。
她哭过闹过,她不想离开她娘,十岁的她抱着她娘的小腿苦苦哀求,却被狠狠踹开,最后一眼看见的,是她娘阴沉的面容。
同样都是女儿,大夫人林氏的女儿被捧在手心,而她却命如草芥。
刚来庄子,年岁还小,一开始还有下人给她送饭,可逐渐的,连个送饭的下人都没有。更甚至,有的时候,庄子里人手匮乏,她便也要去做农活明明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如今活的,却是不如庄子的一个下等小斯。真是好笑。
以前还未曾多想,如今想来,恶仆如此,又怎么不会是受了上面人的指示呢?
想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口渴,吃力地掀开被褥起身,发现桌几上的木杯没有水了,便慢慢走到了院子里的水井旁边。
捡起地上的木桶,一抬头,瞧见了院外的一抹人影,心里一嗦,丢了木桶,匆忙间就要往屋子里跑。
却不防被来人按在了地上露出了一张精致的小脸。
林娇大惊,一双乌黑的杏眼充满了恐惧,奋力的瞪着小腿,撕扯中,踢到了身上的男人。
“啪”的一声。
男人的巴掌狠狠地甩到了林娇脸上。
久病在床,林娇本就体弱,如今挨了一下,顿时头脑发涨,没了力气。
“妈的,臭娘们,给脸不要脸。装什么清高。和你那娘一个贱德行。”
阴沉的声音响起。是陈奇,庄子里的一个马夫。
几年前是陈奇送林娇来的庄子,那时林娇不过一个女童,他自然没什么心思。几年过后,林娇长得越发勾人,天生朱唇,柳叶弯眉,虽因被庄子克扣吃食皮肤略显苍白,可依旧是实打实的美人一个。
自从看见十三岁的林娇,陈奇便越发按捺不住,总想把这美娇娘按在身下肆意怜爱,想让她在自己身下痛苦求饶,可奈何林娇的大哥林桁早些年在外行兵打仗,却还是不时写信回来问林娇的近况,不知林桁何时能回到林府,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到林府,所以他平日只能占点小便宜。
可如今,天历皇帝向南蛮十六部开战,一时间生灵涂炭,林桁战死在外,少了个心腹大患,他再也不用忍耐了。
风依旧猛烈的刮着,男人粗暴地扯开了林娇的上衣,从喉咙中发出阵阵笑意。
林娇只觉得整个人更冷了,眼泪顺着面颊淌着。握紧了双手,微微伸出舌头放到牙齿中间。
“嘭。”
砖头撞到人脑的声音。
动作被打断,林娇瞪大了眼睛,看见血顺着陈奇的脑子流了下来。
旁边,她的小丫鬟跌坐在地上,整个人呆愣楞地,低声细语:“小...小姐...快跑。”
陈奇慢慢地转头,从林娇身上爬了起来,看见跌坐在地的丫头,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拿起被扔在地上的砖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
林娇哭着拉扯,却被推到一边,脑子撞到了枯井上,嗑出了血花。
她看见她的小丫鬟被砸的面容模糊,嚎啕大哭。
许久,陈奇扭头,扔开了砖头,****地看着林娇。血顺着他的手淌到了地上。一片一片,宛如红梅。
林娇缩了缩身子,后背蹭到了石井上。
天历三年,林府小小姐林娇投河自尽,享年十八。
无丧礼,无墓地。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