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日头带这些暖意,透过雕花的檀香木窗照了进来,屋内宽敞明亮,床上的帷幔挂满了细碎的白珠,透过阳光的折射散发出暖暖的光晕。
园林幽静,院子的中间还有一亭台水榭,暖玉镶嵌的棋盘坐落在亭子里的桌子上,漂亮的紧。一汪清泉在亭台下叮咚作响。
单看这些装扮,便知住在此处之人不凡的身份。
林娇坐在亭台上,眼前浮现出昨日祖母听闻自己是镇国公府的嫡出小姐之时震惊的眼神还有不可置信的语气的那一幕。
她觉得有些好笑,如若林战说林彤是镇国公府的嫡女,只怕老太太都要敲锣打鼓的把人送回去了吧。
揉了揉眼角,林娇越发觉得事情的发展出乎自己的意料。此番再回林府只怕是要不得善终了。
府里的丫鬟看见林娇的样子,赶忙问到:“可是风吹的小姐哪里不爽?”
“没有。”
轻柔地声音缭绕。气氛又宁静了下来。
眼前的小姑娘安静的坐在石凳上,一双极其白嫩的小手摩擦着暖玉棋子。白色的棋子在女娃手指间翻腾,上等玉石的颜色却还比不上女童白里透粉的肌肤。
“小姐可要随奴婢去庭院里走走?”憋了半晌,女婢终是忍不住问到。
林娇摇了摇头,“若是镇国公府的公子回来了,你便通知我一声吧。”
女婢应了声“好。”望着林娇的背影,只觉得这镇国公府的二小姐奇怪,不叫镇国公府的大少爷哥哥反而叫他公子。
---林府大厅
得知老太太从庙里回来把他们召到主院,众人都觉得有些莫名。
往常去庙里,老夫人都要住上一个来礼拜,如今不出半日就回来,这举止实在怪异。
一行人收到消息后都是不曾停歇往主院前厅赶着。
林氏一进门就看见了一同被叫来的赵氏。
她皱了皱眉,心中愤恨,母亲年岁一大,越发糊涂了,连夏姨娘和虞姨娘都不能来的地方,竟然把赵草儿叫来了,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现在也要和她们平起平坐了?
撇了一眼精心装扮的赵氏,林氏心里的厌恶更甚。
这般的花枝招展穿给谁看?真是个贱人。
老太太坐在主座上,把众人的表情收在眼底,苍老的手指不急不缓的捏着佛珠。
半晌,跟随她娘一起来的林彤有些坐不住了,轻轻动了动身子,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声音不大,只是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有些突兀。
老夫人瞪了眼林彤,看林彤委屈地把头垂下才转头看向一旁,平淡的开口:“我记得,你是两年前被接进府的吧,赵姨娘。”
一旁的林氏僵了僵身子,捉摸不透老太太的意思,心下有些惶恐。
她这些年打压妾室,如今赵氏孕有一女,老夫人莫不是要抬了她做贵妾?
“回老夫人,正是。”
不等林氏细想,赵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那声音宛若黄鹂,清脆悦耳。让上座的林老爷一下子就软了半边身子。
林氏白了赵氏一眼,心里暗讽了句装模作样就低下头不再理会。
老太太自顾自的喝了口茶水,抿了抿嘴,眼皮都没抬,“娇姐儿刚来府上的时候,是六岁吧。”
赵氏的脸僵了僵,不知老夫人为何问到了林娇的事情,心里慌张万分,不由抹了抹额头的虚汗,战战兢兢的开口:“正是如此。不知老夫人问此事,可有不妥?”
“那你,可是她的生母?”
林老爷喝茶的手顿了顿,皱了皱眉,他娘不会平白无故问出这样的问题。
“自然是的。”回复完老夫人,赵草儿又察觉有些不妥,赶忙接嘴道:“可是娇姐儿她不知分寸冲撞了老夫人?前些日子娇姐儿去偏宅一事我委实不知,若有哪里不妥,我回去必定重重责罚内个不知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话罢,又赶忙小心翼翼的赔笑。
“嘭”的一声,蓝色的瓷杯落到了赵氏脚边,碎的七零八落。
“老夫人息怒。”
赵氏抖了抖,立刻跪了出来,一脸无措地看向老夫人。
“息怒?好你个赵氏,真是好的很啊,都敢糊弄到我林府头上了,还敢让我息怒?!”伸手指了指赵氏,老夫人顺了一口气,继续道“怎么,还用我帮你回忆回忆两年前的好事?”
两年前……
“妾身,妾身委实不知老夫人是...是何意啊。”
那件事情如此隐晦,老太太不可能知道的,王妈妈不会说,那李婆子为了保命,也不会傻到去说此事的,她可是还要靠着自己的银钱生活的。
看着赵氏抖着身子摇头,老夫人更是气愤,站起来,走过去拿起拐杖就往赵氏身上敲。
一旁的林老爷吓了一跳。赶忙走上前扶着自己的母亲。
“下作的东西,到现在还敢给我说谎!你自己的女儿两年前死了,就赶忙买了个别人的孩子糊弄我林府,趁着别人的孩子发烧失忆,你就赶紧抱来糊弄我儿。重重责罚?就凭你这么个下贱的东西也配责罚娇姐儿?我今日就打死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这边骂着,那边的拐杖一下一下敲了上去。
赵氏赶忙挡了挡,哭着开口“老夫人我错了,别打了啊。呜……老夫人。老爷,老爷,救救我啊。”
林老爷赶忙扶着老太太劝解:“娘,何必为了个贱妾气坏了身子。”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老太太给佛珠捏的咯咯作响,呼吸也越紊乱。
到底是自己宠爱的妾室,林老爷赶忙给赵氏递了个眼色,赵氏收到后求饶声更加响亮。
老太太顺了口气,不经意看见林氏掩嘴嘲笑,狠狠地骂道:“不长进的东西,除了争风吃醋,你还会干些什么?看看你这些年把彤姐儿教成了什么样子?”
也不理会林氏尴尬的面容,老夫人狠狠地扫视众人:“一伙子蠢货,尤其是林氏你,身为当家主母,放纵嫡女苛待庶女,你说说你这主母有什么用?你还能做些什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氏隐约有些不安,她掌管后院多年,眼界自然开阔。于是犹豫不决的开口询问:“那林娇,她是?”
“她是镇国公府的嫡出小姐。”看着赵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样子,老太太的怒火又再次起来“蠢妇,若是此次牵扯到了我林府,看我怎么处置你。”
“不可能,不可能的,祖母,你一定是弄错了,她不过就是个贱种!”
林彤原本在母亲身边不言不语,听见林娇不是林府的小姐还满心欢喜,想着一会子就去白梨皖把这个小贱人抓来卖到窑子里,让她好好享受一番千人骑万人压的滋味,正是欣喜之际,林老夫人的一句话,如当头一棒,让她头晕目眩。
怎么会,不可能的啊,怎么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昨日被她踩入尘埃的人,今日怎么就能高高在上?
“你给我闭嘴!”老太太瞪了孙女一眼,咬牙切齿道:“辱骂皇亲国戚是大罪,你要我林府因为你出言不逊被满门抄斩么?看看你这些年都被你娘教成了什么样子?和那市井泼妇有什么不一样?明日就跟着我派去的教习婆子好好学学什么是礼义,什么是廉耻。”
林氏拽住了还想顶嘴的女儿,使了个眼色。笑盈盈地走上前,在另一边搀扶着老夫人:“母亲,彤姐儿之前对林娇确实不太友好,可这也不不过是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我林府养了她林娇两年,这可是救命之恩,她怎能不心怀感激,还能翻天了不成?”
冷眼看着面前的林氏,直到把人看的低下了脑袋后林老太太这才薄凉地开口“小打小闹?你真当我老眼昏花,不知彤姐儿给林娇推入湖里险些淹死?还是不知彤姐儿带人打了林娇?”推开了林氏扶着自己的胳膊,老夫人继续道:“如今,镇国公府的大少爷是不计较了,至于林娇什么个态度,哼,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话罢,也不管满屋子的人,老夫人愤然离去。
前脚刚走,后脚林彤就拽住了她娘的手掌,急切的询问:“娘,娘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她就是个杂种,娘……娘,她怎么会是镇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呜……娘,那小贱人会不会回来找我的麻烦?”
林氏脑子也是乱哄哄的,她顾不得安抚女儿,牵着林彤的手径直走到了赵氏面前,烦躁地开口“赵氏,你可是听仔细了?如今因为你和你那短命的女儿,林府摊上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要是安抚不好那个小祖宗,可别怪我这个当家主母直接请出家法来。”
看着林氏快步离开,赵氏赶忙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家老爷。
“我之前听你说你身边的王嫂时常照顾娇姐儿,该怎么办,你心中有数,就不用我教你了吧?”林老爷说完,甩了甩衣袖,也走了出去。
本以为养了个戏子,就算女儿不是他的,也不过小事一件,无非是多了张嘴吃饭,如今看来,真是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