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霍府笑声不断。
沈青云没杀回马枪。
听到霍休那句你赶紧回吧，他就知道这把完了。
“鼓鼓！”
见主人脸冷声冷，拇指鼓鼓委屈落泪。
沈青云心头一软。
“鼓鼓……”
鼓鼓屁股一扭，在主人手上转了圈儿，背对主人。
沈青云手腕一转，又给转了过来，笑嘻嘻道：“鼓鼓……”
双方转了八十个回合，鼓鼓服气地翻了个小白眼。
“鼓鼓今晚表现真棒！”
“偷……鼓鼓的事，怎么能说偷呢。”
沈青云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又继续哄娃。
“菜不仅拿得毫无痕迹，分装更显用心，鼓鼓辛苦啦。”
鼓鼓低着头，闻言笑了，随后又哼哼。
“更厉害的是，鼓鼓真能变成大乌龟帮少爷！”
说到这儿，沈青云有些感慨。
真武隐仙诀不是秦武的炼体路子。
“而且真武第一层，耗时也更长。”
得亏有鼓鼓相助，否则……
“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脱胎。”
当然，这也仅仅是明面上的脱胎。
实际上……
“体内洪流好像少了一点点，但这程度……”
沈青云都想到自己墓志铭如何写了。
“青云至死仍铸体，啧，这得流芳百世了。”
收回思绪，他继续全方位无死角夸鼓鼓。
行至沈府，鼓鼓终于眉开眼笑，伸手比了个耶。
沈青云下意识回了个耶，猛地脸色一黑。
“说好的一九分，鼓鼓耍赖可是不对……好好好，二八二八。”
回家时，沈威龙夫妇已睡下。
东西都在储物袋里，超级真空包装，他也不着急。
洗漱完，回屋坐于桌旁，他摸出炼体初解，再次阅览脱胎一境。
“初入脱胎境，力三万斤，啧，在我面前是渣渣啊……”
“唔，虚影实则是气血外放，虽不持久，却能在极限时间内，运用于攻防之间……”
沈青云琢磨片刻，又有所悟。
“就是手脚眼神，和兵器相仿，却比凡兵更犀利坚实。”
他继续往下看。
“脱胎二意，褪凡人之胎……”
凡人之胎，便是凡体肉身。
成就脱胎，肉身和凡人已大不相同。
“初成便是三万斤力道，圆满更是十万斤起步，此等力气，确实非凡人可承受。”
十几吨的力量搁凡人身上，直接就是爆浆效果拉满的场景。
这也仅是脱胎之基。
“第二意，是自非凡脱体。”
所谓非凡，即柳高升家的凰，沈青云家的龟。
“我若不把大乌龟整出来给大人观想，脱胎也就不用大乌龟吧，草率了！”
一条龙！
再不成弄只大老虎！
“当然不是虎妞那种大奶虎……哎，虎妞超厉害，就是太奶啊，还带坏了鼓鼓。”
摇摇头甩开杂念，他继续琢磨。
“所以，日后我打架，就能借脱胎虚影之力了。”
沈青云摩挲下巴，脑子里不断浮现他所见过的脱胎战斗场景。
不多时轻叹。
“有用是有用，虐菜是挺厉害的，但和二境修士……唔，一境修士一旦飞遁升空，都得抓瞎。”
脱胎虚影最大的问题，是无法离体太远，持续时间太短。
所以大多脱胎境战斗，都不会外放虚影。
更多用于出其不意的突然爆发。
“若是天才，自不一样，但增强也有限。”
思及此处，沈青云看向正和小乌龟玩得开心的鼓鼓。
“我的脱胎虚影，是一只能变苍蝇蚊子和大象的器灵呢……”
第一宅。
宴席早已散去。
众修齐聚一堂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萍儿终于忍不住了……
“六师兄，给我吃点儿？”
正逮着卤大肠嗦的徐青一愣，旋即大喜。
“不知萍儿师妹喜欢吃什么？”
“我要只蹄髈吧。”
“好嘞，这蹄髈又筋道又软糯，萍儿师妹是有眼力的，小心烫。”
这舔狗还小心烫？
众修无语，少顷纷纷起身。
“六师弟……”
“六师兄……”
夔犀本就不大，下水更是不多。
好在有四只蹄髈。
二十来人一人一块，不多时分食完毕。
有人还想夸两句，心头又一阵乱跳。
瞥了眼自始至终不说话不吃肉的二师兄，便紧紧闭上嘴巴。
但暗地里的传音频道，热闹无比。
“这回又如何是好？”
“除了吕不闲，五人胡吃海塞，全给干掉了！”
“我真服了这群炼体士，硬撑啊。”
“尤其那个拓跋什么的……”
“拓跋堑，说起就恶心，吐出来都给塞回去了。”
“最可气的，依旧是沈青云。”
“二师兄不会有事吧，发呆三个多时辰了。”
“哎，事先所有目标，没一个实现，悲哀！”
“唔，也不能这般说，吕狗不是流鼻血了吗？”
“这狗贼，哈哈哈，一颗满天星，流了三斤血……”
“他会不会死？”
“那完了，按俗世规矩，即便不熟，同僚也得随份子……”
“话说，师尊又支了银子给二师兄，为何……不还给我们？”
……
聊着聊着，众修都聊不下去，准备搬师尊来救场了。
“你们心中的沈青云，是个怎样的人？”
裘屠终于开口。
听上去，声音挺平静的。
众修心头一沉。
二师兄还是绕不过沈青云这个大坎儿！
“我先说吧，”一人开口道，“他在禁武司挺有名，长得俊，天赋好，嘴巴甜，但炼体太晚，且修行不正经，这点大家有目共睹。”
“确实，他自己都说一天才修行多久？我听说其他炼体士，动辄五六个时辰。”
“此人思维奇特，深得二部大人欢喜。”
“字写得不错……呃，我是指他模仿师尊的字不错。”
“有这种心思，所以升官也快呗。”
“他家很有钱。”
“脸皮厚，当众罚站跟没似的。”
……
裘屠听得连连点头。
众修见状，面面相觑。
“二师兄这是……”
“通过贬低沈青云来寻找自信？”
“要不编点儿猛料？”
待安静下来，裘屠才微微笑道：“有些是耳闻，有些是目睹，但归拢下来就一条，此人在修行方面不堪入目，可对？”
众修点头。
“所以你们想过没，”裘屠笑容渐开，“一个胡乱修行之人，修行不过半载，就能破入二境，是为何故？”
徐青愣了愣：“是……因为我的夔犀？”
众修闻言不乐意了。
“岂能视满天星若无物？”
“我的千年杀，不可小觑！”
“没我的七情六欲珠，他能吃那么多？”
……
“呵呵，诸位都有功，”裘屠笑出了声儿，“所以很明显，能让一修行惰怠之人，半年破入二境的，是我们手里的灵物！”
这话没错。
但众人不明白其中深意。
裘屠起身，淡淡道：“上衙后，将此消息传开。”
“二师兄，”一师弟疑惑，“如此行事，有何用意？”
徐青灵光一闪。
“我知道了！二师兄这一手，直接拔高层次，我们还成了沈青云的恩人！”
“呵呵，”裘屠赞许道，“六师弟悟性，仅次于我。”
“原来如此，二师兄这招高明啊！”
“成了恩人，他还敢欺……针对我们？”
“非被人指着鼻子骂小人！”
“如此一来，其他炼体士更视我等如神人，大局都稳了！”
……
萍儿想了想，疑惑道：“二师兄，如此一来，外人眼中我们和沈青云的关系就不错了，我们又如何针对他？”
“针对他是必须的，但方法要改。”
裘屠环顾一干同门，沉声道：“我们也是误入歧途，此子狡猾，搞这些歪门邪道，如何是他对手，要搞，就从我们最擅长的地方搞他！”
翌日。
沈青云揣着五境灵舟上衙。
刚走到门口，就见四位大佬站在禁武司的红墙旁。
“大人不在，换成了秦墨染？”
没霍休在，沈青云自觉没资格去搀和。
正要迈步入司……
“沈青云，过来。”
沈青云赶忙小跑上前，恭敬道：“殿下有何吩咐？”
“你可擅榜书？”秦墨染淡淡问道。
这位大佬书兴大发，要在墙上写字了？
沈青云连连摇头。
“且不说在殿下面前纯属班门弄斧，属下所习字法，不适合榜书。”
秦墨染闻言，微微点头：“有自知之明。”
“我觉得青云的字比……很好啊，”庞博险些说漏，赶忙问道，“为何不适合？”
“他之字法，以骨为干，中宫甚紧，四位开张，八方齐飞，一旦放大，显瘦。”
沈青云作恍然状。
“之前属下只觉写的大字不好看，殿下这么一说，属下犹如醍醐灌顶，感谢殿下指点迷津。”
秦墨染微微一笑，旋即收敛。
“你修途愚钝，于书一途尚有些悟性，须知触类旁通，不可闭门造车。”
修途愚钝？
三位指挥使看向秦墨染：？？？
沈青云再拜，眼眶微微泛红。
“吾师辞世后，殿下是第一位指点属下之人，属下，属下……无状，殿下原谅。”
三位指挥使又看向沈青云：？？？
秦墨染略有触动，犹豫少顷道：“日后若有疑惑，可来问我。”
三位指挥使又又看向秦墨染：？？？
见沈青云又是一大堆感激涕零的话，庞博都听不下去了。
“这他妈再说下去，都要拜师了！”
他心头一紧，当即哈哈一笑。
“殿下开始吧，我等也好欣赏殿下的墨宝。”
秦墨染微微颔首，右手一摊，被她骑过的大毛笔显现。
“沈青云，且看好了。”
话音落，秦墨染微凝神，抬笔而书！
“国以法为本，民以法为天！”
十字一蹴而就。
秦墨染呼吸微喘。
似乎十字下来，她消耗甚多。
写完后，她一回头……
见沈青云已跑到街对面，且一脸震惊状，心中不由一喜。
“是有些悟性，不似这三个愚人。”
街对面的沈青云，脸上震惊没有一丝作假。
“这不是我交的作业吗，怎就写墙上了？”
还是当朝长公主亲手写的！
沈青云越琢磨越慌。
“若这句话出自我手的消息传出去，那……”
“哈哈哈哈……”
走过来的庞博又是一声长笑：“咱陛下这十字，经不经典？”
沈青云满脑子问号。
“这，这是陛下说的？”
“废话！”庞博瞥了眼对面的秦墨染，束音成线，“你以为殿下写的就是她说的？她还没到这高度！”
沈青云沉默良久，叹道：“以我的智慧，根本体会不到陛下的高度，实在惭愧。”
“无妨，你还年轻，而且，”卫指挥使也束音成线，“我觉得青云你的字，比殿下写得好。”
这话只能听。
连摇头否定都不行。
三位指挥使一走。
秦墨染也走了过来。
远观之后，她才满意点头。
“比起禁武司三字，如何？”
沈青云正搜肠刮肚找契合的马屁……
“呵，却也是为难伱了，”秦墨染迈步离去，“以灵物破境，实不可取，多夯实基础，否则空中楼阁，说塌就塌。”
“多谢殿下指点大恩！”
送走大佬，沈青云又站着思考半刻钟。
“最大的可能，就是这话不该我说，大人转到了陛下头上……”
至于用意。
爱护尔。
“还有吕哥。”
沈青云笑了笑，抬头再瞧十字，都顺眼了不少。
“陛下愿说这话，殿下愿写这字，也是极好的事。”
今日禁武司热门头条，自然是沈青云借修士灵物，破境脱胎一事。
做操时，两百多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沈青云，各种羡慕。
霍休公房。
“老大人，青云脱胎虚影是何物？”
“还用问？肯定是大乌龟。”
“可惜昨日未看到，不过以青云之杀伐来看，虚影必然凶戾霸道……”
霍休肚子痛了一晚上。
闻言肚皮又开始抽，当即起身。
“走，去看看小沈。”
后花园。
早已被行走们革出一片隐秘之地。
此地四周堆满了尺寸一样的苍缅石碑。
沈青云独占一角，提笔沉吟。
“既已破境，可知为何要你脱胎再写了？”霍休问。
“属下已明白，以气血为墨，以虚影为笔。”
霍休颔首。
“哪怕入了神通，气血依旧是根本，若你能借书禁武三十六律法，将气血掌控得出神入化……”
说到这儿，霍休走了。
三位指挥使一愣，赶忙跟上。
沈青云心头发苦。
霍休的话搁他身上，就变成——
“将鼓鼓掌控得出神入化啊，我不成大变态了？”
但抛开此点再看……
“炼体士对气血的入微掌控，才是最重要吧。”
把这话记在心里，他开始动笔。
“鼓鼓，少爷教你一个好玩儿的东西喔。”
毛笔鼓鼓兴奋点着……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