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曲儿不屑地斜瞧了沫兮一眼,抬手想拂过她而拉过颜洛泱,却是被沫兮一把紧捏住手腕往旁边一甩。
“你!”
刚想生气,转念一想却又覆了笑容,“看在你主子这么……悲伤的份儿上,本小姐大度,不跟你计较!”
说完后便想过来握过颜洛泱的手。
颜洛泱不着痕迹地转身,自然让陈曲儿的想法落空了。
或是面子上过不去,陈曲儿又走到一旁的步摇处,“我过来其实是奉姚掌事之命来寻你的。”
步摇自然知晓陈曲儿此行的心思,怕多是想在现已身心俱悲的阿玉面前炫耀,不过她没戳破,只淡言问道,“何事?”
“还不是这几日你都不在御舞坊,众姐妹也寻你不得,又怕你出意外,才禀了姚掌事,姚掌事便命我来这平司院阿玉之处看看,果然还让她给说着了。”陈曲儿笑说着,还时不时往颜洛泱那方看去。
步摇并未答她之言,只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到颜洛泱身旁拉过她的手,“今夜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说完后又面向旁边的沫兮,“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沫兮感激地看着她点点头,“这几日你也辛苦了,我替小姐谢谢你。”
步摇倒再未说什么,只笑笑示意无妨,再向颜洛泱言了句多注意身体,便随陈曲儿离开了。
待她们走后,颜洛泱本想收拾屋子,却被沫兮拉过按坐在桌旁,“小姐你什么都不要管,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好好准备点晚饭,今晚你必须好好吃顿饭,好好休息一夜了。”
言毕,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再从内室拿了件厚披风披到她身上,便出门去厨房准备晚膳了。
颜洛泱也确实依她之言,只静静地坐着,呆看着周围的一切。
可也只在沫兮离开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她便闻得屋外有声,抬眸看时,却见是太子商亓珏。
如今再见此人,她对其母后顾艺锦的恨与怒多少都会转嫁些到他身上来,所以礼数自然也怠慢了些,只站起身来淡看着他,“不知太子屈身到此处,所为何事?”
连礼仪也省了,唯留漠然。
相比于那些礼节,商亓珏更在意的是颜洛泱对自己的态度,他希望她对自己也能像对叶儿那般,把自己当做朋友,相处随心、随性。
此刻见她这般虚弱又身心俱伤,他心下只觉隐隐有痛,“我……是来替母后给你道歉的,对不起。”
“您贵为太子,您的母后贵为一国皇后,都是有生杀大权之人,何须给我一个卑微的舞姬道歉!”颜洛泱话语冷冽,直刺人心!
她对自己的冷漠态度让商亓珏心里越发难受,“阿玉,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伤害很深,可是母后身为一国之母,肩上亦是重担千斤,我知道这样要求你原谅会很自私,可我还是希望能求得你的谅解,至少……能接受我的道歉……”
“道歉?谅解?”颜洛泱冷哼,“谅解你还是谅解你母后?如果是谅解你,不好意思,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利害冲突,不存在谅不谅解!如果是谅解你母后,也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颜洛泱行近两步,眸目悲烈又森凉,“你知道我爹娘被是被她囚禁在怎样暗无天日之地吗?你知道在囚禁的十多天里,她是如何对待我爹娘的吗?你知道她为了逼迫我爹娘指认我,使用了多少非人的折磨手段吗?!这些你都不知道!”
伤痛的泪水在眼眶打转,最终隐忍着滑下,颜洛泱只抬袖一把抹去,“她徇私枉法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她是一国之母?她草菅人命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她是一国之母?我谅解她,谁又来谅解我无辜惨死的爹娘?!”
言说间,眼泪不止,眸子亦泛着猩红的悲痛。
“对不起,我……”
她这副模样让商亓珏愈发愧疚与心疼,想给予安慰,却不知该从何处说,更是连靠近半步也不敢……
“从今往后,我阿玉只愿偏安一隅,也请太子转告皇后娘娘,若对阿玉的身份仍有怀疑,她大可请旨赐阿玉一死,永除后患,而不要再牵连阿玉身边无辜之人!”
言后,颜洛泱行开,背对商亓珏而立,“此地不是太子你该来的地方,请回吧。”
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漠。
看着那清瘦的背影,商亓珏剑眉紧拧,心下思绪万千,落到最终,也只沉默半晌后,无声离去……
……
回御舞坊的路上,陈曲儿一路话语不停,说得也尽是些宫里的各路流言,上到皇上妃子,下到宫女太监,步摇也只是听着,并不曾搭言。
过了许久,待陈曲儿终是稍作停顿之际,步摇落止脚步看着她,“你去平司院并非是遵姚掌事之言去寻我。”
她先时已给姚掌事禀报过,说自己这几日想陪陪阿玉,便不去御舞坊练舞了。
听她之言,陈曲儿步子一顿,似是被人说中了心事或是踩住了尾巴,但面上只一划而过便换了从容之色,“在这宫里,谁不是千方百计地想往上爬,什么姐妹情手足情,谁知道那张和善面容下藏着的到底是一颗怎样的心?”
陈曲儿讽刺地笑着,“至于这阿玉……先前我是嫉妒她,不过看到她如今这副德行,也再是没有让我嫉妒的资本了。”
步摇看着那张尖酸刻薄而善妒的脸,静了好一会儿才出言,“因为嫉妒,所以你便下毒毁了她的容!”
不是问,是肯定!
那日下午,陈曲儿不仅是唯一一个在御舞坊缺席的舞姬,更主要的是她竟会缩头缩脑地出现在那她从来都不屑的偏僻角落。
话音刚落,陈曲儿讽刺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片刻后转了慌乱,后又佯装镇定,再后来是惊慌,又是恼怒,再是慌乱。
看着她面上如调色盘般交替糅杂的神色,步摇知晓这答案已是铁定的了!
“我……你……你别以为阿玉跟你关系好、跟我矛盾深,你就能这般肆意诬陷于我!”陈曲儿面色有些扭曲地结言脱罪,辩解道,“那日我也在御舞坊,有那么多人可以为我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