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连宇航的奥迪4S店,甘木言又很坦然的来到温晖的家。
不知温婧是否用了甘木言说的那个简单粗暴的办法,总之田琪的父母没有再告温晖杀妻骗保,公安沿着这条线查了一下,也没有查到任何线索,温晖杀妻骗保的嫌疑被彻底排除。
公安很倔强地以温晖过失致人死亡的罪名向检察院侦查监督科申请了逮捕,通过甘木言的打听,批准逮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逮捕没有被批准,公安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继续补充侦查,二是撤案。
甘木言个人倾向于公安会撤案,因为事实的真相并不会因为补充侦查而改变。
夏寒阳批准了温婧上班期间可以早走一个小时,晚来一个小时,所以甘木言到温晖家的时候,她也在。
这次,只有温婧和温晖在家。
“伯父伯母呢?”甘木言好奇且礼貌地问道。
“回老家了,他们在这里待不习惯。”温婧回答道。
甘木言注意到,挂在客厅的婚纱照已不知所踪,并且还新添了几株绿植,温婧和温晖两个人的心情也似乎好了些。
婚纱照的消失,甘木言可以理解,睹物思人,总是看着田琪,温晖肯定会一直回忆过去,如果放不下过去,就不可能开启未来。看不到婚纱照,温晖便会少些痛苦。
“回去也好,反正你现在不会有事,他们回去也放心,你的案子已经被公安送到检察院了,但也不用担心,检察院批捕的可能性很小。”甘木言轻松地说道。
“那谢谢了。”温晖面色比刚出看守所时,要红润了许多,精神了许多。
“不用谢我,断案要以事实为依据,而田琪去世就是一个意外。”甘木言想想这个案子马上就要结了,不会再跟夏寒阳有什么瓜葛,他的心情就大好。
这件案子的律师费什么的,甘木言就没想着要,只要不招惹夏寒阳,不让她或者彤儿乐教育集团惦记上晨曦幼儿园,就什么都好说。
甘木言再次提起了田琪,温晖的脸色还是有了不小的变化,丧妻之痛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平复的。
“岳父母已经不告你,这不论对于公安,还是对于你都是好事,你们的压力都减轻了不少。”甘木言很客观的说道。
这时,温婧从厨房出来,用围裙擦着手说道:“他们当然不告了,毕竟我们许诺田琪的保险赔偿金一分不少地全给他们。”
温婧眼里,田琪的父母就是见钱眼开,那天她找到田琪父母,一开始他们还很凌然,一口咬定温晖杀死了田琪,但当她说出将田琪的保险赔偿金全部给他们时,他们轻而易举地就心动了。如果温婧对他们的鄙视能化为尖刀利刃,那他们现在一定是一堆齑粉。
温婧去找田琪父母时,并没有提前告诉温晖,当她擅自做主跟田琪父母达成协议后,才跟他吐露此事。
温晖是个优秀的男人,他已经失去了妻子,还要那些保险赔偿金有什么用,这是田琪拿命换来的钱,他怎么忍心去花,将这些钱给了田琪的父母,他反而心里轻松些。
“能像你们这样轻易放弃三百万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甘木言叹道。
温晖显得云淡风轻,说道:“这三百万算是跟岳父母做一个了断,维系我们之间关系的人已经不在了。”
案子没有尘埃落定,温晖还处于被医院停职的状态,每天由姐姐温婧陪着,给他做一日三餐。
每天,温婧都会清理几样能证明田琪存在过的物品,比如她的日用品,她的照片,或者是她的衣服。
很明显,她在对这个家做着去田琪化处理。
作为姐姐,温婧总不能让温晖老是活在失去妻子的悲伤和阴影中,他还年轻,还有美好的未来。
甘木言此次前来,就是当面跟温晖说一下案子的进展,如果温婧在的话,好表现出对案子尽心尽力的样子,万一夏寒阳冷不丁问起来,不至于让她觉得自己在敷衍了事。
厨房传来炒菜声,甘木言起身告辞。
“甘律师,你别走呀,这都中午了,你就在这里吃吧。”从厨房传来温婧的挽留声。
温晖也抓住了甘木言的胳膊,极力挽留。
“不不不,这我哪里好意思。”甘木言迈步欲走。温婧匆忙从厨房走出来,姐弟两个同时拦住了他。
“都是家常菜,你吃完再走也不迟,就算再忙,也得吃饭是不是?”温婧继续挽留道,似乎不把甘木言留在这里吃饭不罢休。
“行,我吃了再走。”甘木言还是没有执拗过他们的热情。
菜都是家常菜,西红柿炒鸡蛋、木须肉、林城小炒、水煮肉片四个菜,还有一汤盆银鱼萝卜汤,典型的四菜一汤。
三个人不声不响的吃饭,显得沉闷,甘木言这是第一次在委托人的家里吃饭,以往都是在饭店。
甘木言一边将菜往嘴里送,一边想着跟面前的温婧和温晖聊些什么。
“温婧,彤儿乐国际幼儿园,它的国际,国际在哪里,双语吗?”甘木言觉得聊些别的也没价值,不如借着温婧在幼儿园工作这个便利,问些关于彤儿乐的事。
此前在办理委托手续的时候,温婧将自己的工作、职务等填写的明明白白,甘木言清楚她是彤儿乐国际幼儿园的园长。
以彤儿乐教育集团曾经的行事风格,金小朵要想壮大,彤儿乐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所以,彤儿乐这拦路虎必须除掉,就算除不掉也得打残废。
这可不仅仅是为了金小朵,还是为了甘木言他自己,在助人十年赚百亿这条路上,他必须提前分析、提前谋划,只有这样,才可能做到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温婧不知道甘木言的另一个身份,只知道他是个律师,对他问到彤儿乐国际幼儿园的事,仅当他是好奇心重。
“彤儿乐国际幼儿园属彤儿乐教育集团旗下,由夏寒阳经理直接负责。”温婧很简单地说了一下幼儿园的概况,接着道:“她的国际在于引进了国际上成熟的m氏教育体系。”
“啥叫m氏教育体系?”甘木言深入问道,在婴幼儿教育这方面,他存在着很大的知识盲区。
“m氏教育,它的理念就是,孩子的早期教育应该以感官训练为主,通过孩子的感官训练来培养孩子的观察能力、判断能力、专注力和意志力,有助于孩子的身体功能协调和完善。”温婧解释道。
甘木言似懂非懂,在脑子里消化了一阵,才用一段话对m氏教育理念进行了总结,就是通过一种方式培养孩子的各项能力。
其实每家幼儿园都或多或少地会对儿童的各项能力进行培养,有的很系统,比如彤儿乐国际幼儿园这样的,有的就很零散,比如一些小的私立幼儿园。
晨曦幼儿园对儿童性格能力的培养,也有自己的一套体系,和m氏儿童教育体系不同的是,它是一套土生土长的更符合中国传统文化,更契合中国儿童成长环境的体系。
说得高大上点,晨曦幼儿园现在正在搞得这套婴幼儿教育体系,是一套为中国儿童专属定制的教育培养体系。
“我不久前路过武康区的彤儿乐国际幼儿园,占地不小,而且是一高一低两栋楼,真是气派。”甘木言夸道。
关于武康区彤儿乐国际幼儿园,温婧作为那里的园长,当然是最为了解。
“气派的背后都是钱。”温婧一针见血地说道。
“那地段,四周都是高档小区,一出门就是路,交通便利,没钱怎么能搞得定。”甘木言很服气地说道,不得不承认彤儿乐教育集团那是真有钱,背后的靠山可是林城数一数二的企业,定邦动力机械制造集团。
“其实,按照当初市政规划,幼儿园所占的那块地是被用来打造有一个供周围居民休闲娱乐的小广场的。”一说到这所幼儿园,温婧便来了兴趣,不自然地话多了起来。
武康区彤儿乐国际幼儿园背后的故事,甘木言很想听听。
“当时林城市就有要求,每五百户居民就得配一所幼儿园,所以一般的高档小区都建有作为幼儿园的建筑。”温婧缓缓地说道,“而那里有大概三个五百户以上的小区,都分别建有幼儿园,一开始的时候,彤儿乐集团是和这三家小区的物业都签订了幼儿园的租赁合同。”
还是有钱,甘木言突然想到了抖音里的一段话。
千万别说什么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我来给你说吧,只要你穷,什么都会克你,你只有努力赚钱,你才能克天克地克人生!
彤儿乐教育集团现在就是处在各种克的状态。
“那后来为什么新建了个幼儿园。”甘木言眼巴巴地问道,感觉这个事马上就要说到高潮的部分了。
“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讲。突然某一天,彤儿乐教育集团董事长夏寒月要来下面视察工作,夏寒阳就带着她来到了那片小区,夏寒阳当时还很得意地说她把三个小区的幼儿园全签了下来。夏寒月对她这个妹妹办事还是很满意的。可就在路过十字路口一片空地的时候,夏寒月指着这片空地,问这里要做什么,夏寒阳说这里要建广场。那个时候,夏寒月只是看了几眼那片空地,什么都没说,结果不到两个月,就破土动工,新幼儿园开建。”
就这?甘木言最想听的没听到,他想知道这块本应该成为休闲广场的空地怎么成为了商用地,建起了幼儿园。
听不到也罢,这里面的道道多的是,谁是谁非也说不清,总之以彤儿乐的财力,有能力办成这个事。
就算彤儿乐只有钱没有面子,那定邦集团也会背后出力,扫清障碍。
甘木言从温婧的话语中,判断出夏寒月的处事风格很是雷厉风行,而且还很有城府。
如果甘木言的分析不错,那夏寒月可不是一般人,作为彤儿乐的董事长,颇有些手腕。
甘木言不善于跟城府深的人打交道,对这种人也避而远之。
将他作为朋友,你猜不透他的心,总有种站在他身前会被捅刀子的恐惧感。
将他作为敌人,依然如此,你不知道他手里握着什么牌,你更不知道他将要出什么牌。
面对这样的敌人,就算手里握着一副好牌,如果不是王炸加上四个2,还是会有惴惴不安之感。
“那现在武康区的彤儿乐幼儿园可是三星拱月,一个大型幼儿园加上三个坐落于小区内的幼儿园。”甘木言暗自惊讶彤儿乐幼儿园的规模。
“哪里,先前租下来的三栋作为幼儿园的建筑转租了。”温婧说道。
彤儿乐这操作,甘木言着实看不懂了,问道:“不转租的话,招生规模不是更大,盈利不是更高?”
“你想的简单了,这就跟总校和分校差不多,一些人总是认为总校师资力量强,分校不好,将这种观点放在这里,那现在的武康区彤儿乐国际幼儿园相就当于总校,而三家在小区内的幼儿园就像是分校,收同样的钱,家长们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总校,会造成彤儿乐幼儿园的内卷。”温婧详细地解释道。
为了避免这种毫无意义的内卷,夏寒月大笔一挥,直接转租了三家小区内的幼儿园。
“那转租的那三栋建筑,是继续做幼儿园,还是挪作健身房之类的?”甘木言这样问道,感觉继续做幼儿园的可能性不大,彤儿乐会容忍周围有三家幼儿园跟自己形成竞争关系?
“那些建筑就是按着幼儿园的格局建造的,不继续办幼儿园,还能做什么?”温婧这一句话,把甘木言噎住了。
“呵呵,彤儿乐居然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周围三处别家的幼儿园?”甘木言毫不客气地说道。
“彤儿乐这边已经跟那三家幼儿园所在的物业说好了,但凡有些规模的企业根本就不可能租赁到这三家幼儿园中的任何一家,能租到的都是些自身财力很小的幼儿园,承受着高额的租金,托费也要不上高价,最后算下来根本不挣钱。其中一个小区的幼儿园已经换了好几个老板了。”温婧笑道,她作为彤儿乐国际幼儿园的园长,优越感总是时不时地表现出来。
林城市这么多儿童,彤儿乐国际幼儿园根本就吃不下,不如分些羹给其他的私立幼儿园,有钱大家一块赚才好。
这彤儿乐怎么就想不开呢,就算要在林城市做婴幼儿教育的老大,也不能逼着别人没活路,这样下去早晚完蛋。
“呵呵,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彤儿乐这么做下去,毫无顾忌、不择手段地维护着自己在林城婴幼儿教育老大的位置,就不怕犯了众怒?”甘木言意味深长地反问道。
凡事讲究个气数,毫无疑问,彤儿乐教育集团此时是气数正盛的时候,表面看来,她在为林城市的婴幼儿教育事业做贡献,其实她一直在不择手段地构建着自己的商业帝国,通过排挤外来的婴幼儿教育企业,打击本地对她构成威胁的婴幼儿教育机构。
这其实并不利于林城市的婴幼儿教育行业的发展。
彤儿乐集团一直在破坏着林城市的商业环境,这种不道德不仁义之事做多了,早晚会耗尽自己的气数,崩盘的结局总会到来。
“你说的这些,应该是夏寒月他们要考虑的事,我这个为他们打工的,只能老老实实的干活。”温婧无所谓地说道。
就像她所说的,一个打工人,哪里有什么说话的权利,人家能按时给自己发薪水,就知足常乐了。
温婧的格局太小,甘木言暗自鄙视了一下,不再多问。
多行不义必自毙,彤儿乐如此“逆天行事”,毫不恪守商业道德,损害正当商业规则,尽用些下三滥的手段阻止同类型的中小企业做大做强,总有一天会付出代价。
这倒为甘木言将金小朵做大做强,克服彤儿乐这个障碍增添了几分信心。
作为彤儿乐掌舵人的夏寒月,绝对不是善类,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也说不准。
甘木言认为有必要对彤儿乐教育集团进行一次深入的调查,完全掌握彤儿乐的情况。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知彼就是清楚了解彤儿乐教育集团。
三人吃完午饭,甘木言准备道谢告辞,温婧向他问起了律师费的事。
“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等案子彻底结了,我们再说这事。”
甘木言毫不在意这笔律师费,他一想起夏寒阳就浑身不舒服。
他已经认定夏寒月不是什么善类,对夏寒阳的评价也就好不到哪里去,唯恐避之不及。
只要能不再和夏寒阳有任何直接或者间接的往来,这笔律师费他不要都可以。
“甘律师,我看你为了我们的案子来回奔波,挺辛苦的,不管怎么说,我们都应该先交了律师费。”温婧给温晖使了个眼色,温晖马上去了卧室,甘木言能听到他拉柜子的声音。
不多久,温晖就又出现在甘木言面前,手里拿着一包用报纸包裹的钱,看厚度大概有三万。
甘木言笑着推辞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是这钱我现在不能收,律所的制度规定,我不能直接收你们的钱,这些钱你们要交,也得交到我们律所财务那里,他们给你开正规发票。”
甘木言一副这钱烫手的样子,温晖内心好笑又疑惑。
按说这律师一般都是先拿钱后办事,这甘木言倒好,执意不收这钱,是觉得自己能力不行,收这钱有愧,还是另有原因?
温婧夺过温晖手中的钱,直接塞到了甘木言手里,不容拒绝地说道:“甘律师,你这钱一定要收,你要是不拿钱,我们觉得不踏实。”
我要是拿了你们的钱,我还不踏实呢。
甘木言将手中的钱放到了餐桌上,态度也很坚决:“我以职业前程发誓,你们的案子我会尽全力去办,但是这钱我真不能收,你们也别多心,我到时候该收多少钱,一定会收多少钱。”
甘木言要是直接说不收钱,不仅会使彼此尴尬,而且还会引起温婧和温晖的胡乱猜测,不如说事办成了再收钱,虽不符合律所规定,但也在情理之中。
三个人坚持、推辞了几个回合,甘木言还是没有收那些钱。
温晖握着手中的钱,看向温婧:“姐,甘木言这个人真挺奇怪,咋就死活不要这钱呢?”
温婧也在思考着其中的原因,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这事跟夏寒阳有关,两个人当初在律所接待室见面时,温婧就发现了他们的不对劲,虽然后来甘木言极力澄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无异于欲盖弥彰。
“不收就不收呗,他不是说了吗,等案子结束后,该要多少还是会要多少的。”温婧表现得毫不知情,就当甘木言是个与众不同的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