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木言不打算见夏寒阳,但是夏寒阳在电话里激他。
他不是不能容忍这样的激将,而是觉得应该把话在夏寒阳面前说得更清楚一些,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可以拒绝得理直气壮。
他刚下出租车,就见到温婧在游泳馆外来回踱着步,双手紧握在一块,显得焦急不安。
温婧眼角的余光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不远处,便将目光投了过来。
风度翩翩的甘木言的出现,让她心中一喜,像是看到救星一般。
“甘总!”温婧亲切地招着手叫道,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两人同时走近对方。
“我还以为您不会来了呢?”温婧欣慰地笑道,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
甘木言止步,看向禾轩游泳馆在阳光下显出深灰色的玻璃外墙,善解人意道:“我要是不来,你岂不是要在这里站很久?”
温婧面带羞涩,说道:“您还真说对了,快进去吧,夏总在里面等你。”
甘木言对夏寒阳将自己约到游泳馆有所警觉,这种警觉似乎是天生的,不需要通过什么迹象去推理发现,就是一种直觉。
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将手机掏了出来,递给温婧,“这个你先替我保管。”
温婧接过手机,小心收好。
甘木言又想了一想,确定没什么再要交给温婧,才继续向前走。
这里的游泳池是一个半标准泳池,池水干净,淡蓝清澈,微微荡漾。
游泳馆内没有其他人,既安静,又清凉无比。
这让甘木言整个人慢慢放松了下来。
站在泳池边,温婧停下脚步,指着泳池的另一边,说道:“甘总,你去吧,夏总在里面等你。”
甘木言沿着温婧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人裹着浴巾躺在一张墨绿色躺椅上。
暴露在外的雪白大长腿,充满了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甘木言匆匆扫了一眼,心中波澜不惊。
温婧默默退了出去。
“甘木言,我还以为你不敢来呢?”
夏寒阳的声音在空荡的游泳馆内,异常清晰响亮。
甘木言顺着泳池向夏寒阳那边走去,“这倒没什么敢不敢的,只是不知道你让我来到底是何意,兴师问罪还是别的。”
夏寒阳冷眼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甘木言,起身迎了过去。
不知是故意还是意外,当夏寒阳与甘木言的距离越来越近时,她身上的浴巾悄然滑落。
洁白如玉的肌肤,凹凸有致的身材,以及黑白相间的比基尼泳衣,让甘木言的目光无处安放。
“想看的话,大可以光明正大地看。”夏寒阳迈着曼妙的猫步,边走边说。
甘木言不是好色之徒,可当一性感尤物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还是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只是在夏寒阳面前,他就算装,也得装出个正人君子,装出个坐怀不乱。
他尝试着正眼看向夏寒阳,可这一看,还是让他产生了短暂的失神。
就这么短短几秒的功夫,夏寒阳已经来到了甘木言的面前。
夏寒阳趁甘木言不注意,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
接着她一个转身就跳进了泳池,顺带着将甘木言拖下泳池,砸出一片慌乱的水花。
“你不要慌,这里的水浅,你只要站起来就行!”夏寒阳从水中探出脑袋,说道。
甘木言学过游泳,没有一丝慌张,听到夏寒阳提醒后,换了个姿势,站在了泳池内。
他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看着面前的夏寒阳,阴沉地说道:“这你就高兴了?”
夏寒阳没有回答,只是一笑,走到泳池边,踩着梯子回到岸上。
“我还是小瞧了你,所以我不得不防,这次你身上所有的摄像录音设备都不管用了。”
她捡起刚才掉在地上的浴巾,披在了身上。
“我并不是每次见彤儿乐的人,都会准备那么充分的。”甘木言没有任何恼怒之意,笑道。
他出了泳池,有些狼狈地席地而坐。
还好,将手机提前交给了温婧保管,要不还真是麻烦了,手机里的资料,万一进水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抢救得回来。
夏寒阳将头发用浴巾擦得半干,看着甘木言湿漉漉的样子,很是解气。
即使他让彤儿乐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姐姐夏寒月也因此精神上出了问题,可夏寒阳却无法对甘木言产生任何恨意,更多的仅是一种怨。
那时她还担心自己与甘木言在西餐厅包厢里的那一番交谈也会被当做证据,后来她打听到,律师提交的视频证据中并没有这段视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最后一次交谈,你也录音录像了吧?”夏寒阳带着阴阴地语调问道。
甘木言脱下外套,白色衬衫变得半透明,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壮硕紧致的身材暴露无遗。
他很注重健身,没事的时候就会去健身房,他没有练就一身肌肉的远大目标,只想着让人看起来不那么臃肿就行。
作为一个律师,首先在外形上应该给当事人一种愉悦的视觉感受,而不是大腹便便、或者文文弱弱,这样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他自己尽快取得他们的信任。
“是,一样是高清视频。”甘木言甩了甩上衣说道。
如此坦诚,让夏寒阳没了脾气。
“但是你别担心,我已经销毁了。”
事情已经过去,留着那份视频没有任何意义。
“真的?”夏寒阳带着怀疑的眼神问道。
“真的,又不是什么致命的把柄握在手中。”甘木言坦言。
夏寒阳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直男,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她感到那么的不自在。
“甘木言,我可真没想到你还有阴险狡诈的一面。”夏寒阳咬着牙说道。
甘木言没有任何愧疚之意,理直气壮道:“对付你们彤儿乐,我还要秉持着善良的本心吗?我如果不这样,晨曦早被你们搞死了,我不该做些事,以求自保吗?”
“你早就打算通过视频来对付我们了呗?”夏寒阳语调一挑,充满了鄙视。
“这还真不是,仅仅是为了自保,如果你们彤儿乐不苦苦相逼,我也不会出此下策。”甘木言说道。
“鬼才信!”
夏寒阳这一句,听起来带着一些耍小性子的意味。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会信,毕竟视频已经作为证据流传出去。我是个律师,知道证据的重要性,所以我拍下了这些视频,但我并没有打算要用,如果你们彤儿乐仅仅是召开个什么狗屁发布会,向我们晨曦泼脏水,我还真的不会就此拿出那些视频去反驳你们,但是你们报警了,居然要抓我,既然想把我往死里逼,我也就没必要再给彤儿乐脸了。”甘木言越说语气越强硬,越阴冷。
彤儿乐这次的所作所为本就是无理可说,听了甘木言这番话,夏寒阳更是哑口无言。
彤儿乐自始至终不是什么受害者,是无可辩驳的加害方。
“那你本可以直接向公安提供证据,这样你还可以早早地从看守所里出来。”夏寒阳很理亏地小声说道。
甘木言冷笑一声,“那时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是君子,更不是好人,我在司法这个圈子里,可是一个难缠的主,你不仁我就不义。”
夏寒阳明白了,甘木言这么做,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气势,当夏寒月主张报警,并真地报警时,结局就已经注定。
“彤儿乐受到了应有的处罚,算是遂了你的愿了。”夏寒阳坐在躺椅上,直勾勾地看着甘木言。
甘木言低着头,注视着身边湿漉漉的地面,始终未向夏寒阳这边望上一眼,只是用耳朵听着她说的话,并做着回答。
“这不是遂了我的愿,而是遂了那些这么多年来被彤儿乐欺压的林城市众多中小幼儿园的愿。”
甘木言的话虽然刺耳,但也是事实。那些幼儿园没有敢反抗彤儿乐的,但他们有着浓浓的怨气。
夏寒阳哪里会不清楚那些幼儿园对彤儿乐是怨声载道,但当真的有人当着自己面说出来这样的残酷事实,她的内心如惊涛拍岸,无法平静。
暖着一身湿得透透的衣服的甘木言,没有搞明白夏寒阳为什么要找自己过来,便问道:“夏总,你这次找我来,到底想干嘛,不只是聊天这么简单吧?”
这一段时间,夏寒阳忙得焦头烂额,终于将这次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才有一丝闲心来禾轩游泳馆游泳,然后就鬼使神差地让温婧给甘木言打去了电话,当她听到甘木言还不想来时,直接气急败坏地夺过手机。
就像一个谈恋爱的少女,非得找点事让男朋友过来哄似的。
“我只是想单纯地因为这件事向你道歉。”夏寒阳说不出让甘木言来此的真正理由。
“很郑重地道歉吗?”甘木言笑问。
“当然是很郑重!”
“郑重到必须穿着比基尼。”甘木言戏虐道。
夏寒阳脸唰地一红,娇怒道:“甘木言,你真是讨厌,连聊天都不会!”
甘木言也察觉自己句句刚硬如铁,在这个彤儿乐名义上的二把手面前的确不太绅士,便语气缓和道:“道歉就不必了,其实这事跟你无关,你完全是在听命于你姐姐夏寒月,该道歉的是她,这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孤傲自大、刚愎自用导致的祸端,跟你其实没什么关系。”
夏寒阳目光黯淡,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夏寒月得了精神分裂,我大伯已经送她出国治疗了。”
甘木言最近一段时间对彤儿乐的关注不多,就算他留心,也不一定能知道这种隐秘的事。
夏寒月出国治疗,除了夏寒阳,彤儿乐集团没有其他人知道,集团内部的人只是认为夏寒月最近工作压力大,外出散散心,集团事务由夏寒阳代管。
甘木言不用猜也知道,夏寒月得病和自己实施的计划有着关系。
但这只是外因,内因还是她心里承受能力差,在背靠定邦这棵大树,觉得做什么都理所应当,一马平川,遇到这种事就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
“输得起,其实也是一种本事。”甘木言叹道,对夏寒月的遭遇没有任何同情可言。
夏寒月如此,与其说是甘木言一手造成,不如说是老天对她的惩罚。
更何况,对于彤儿乐来说,这根本都不能算输。
夏寒阳对他的这句感叹深以为然。
甘木言突然站起身,裤脚还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话锋急转:“好了,就聊到这里吧,以后呢,咱们也别联系了,我们代表的是两家公司,还是水火不容的竞争关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刺刀见红,再说金小朵这边的股东里,女子较多,天生敏感,万一被她们发现我跟你有所联系,我也不好解释。”
甘木言抖落了几下潮湿的外套,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不顾忌夏寒阳盛怒的眼神。
“你站住!”
夏寒阳愤怒的话语在游泳馆内甚是清厉,真把甘木言震住了。
他只是稍作停顿,没有转身,接着又向前走去,“夏寒阳,咱们可以做个君子协定,我们金小朵两年内不在林城四区内添一家幼儿园,你们彤儿乐在这段时间内也别再找我们晨曦的麻烦,怎么样?”
夏寒阳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拼命要留住某人,却又被某人无情抛弃的怨妇,久久说不出话来。
甘木言从等候在外的温婧那里接过自己的手机,乘坐出租车潇洒离去。
温婧回到游泳馆内,看到一脸怨气,胸脯不停起伏的夏寒阳,将刚才甘木言让自己保管手机的这个小细节如实告诉了她。
这一说,犹如火上浇油,夏寒阳那双柳叶黛眉拧到了一块,怨怒地将身上的浴巾扯下摔在地上,狠狠地用脚踩着。
甘木言,你这个奸诈狡猾的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