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逸璇从简晨公司辞职,但还是要做完与福禧阁这单生意。
她带着简晨的管理咨询团队一行十余人,和连宇航一同返回林城。
团队人员计划在林城待三到五个月,协助福禧阁建立起月子中心的各项管理制度,完成工作人员的招聘和培训,配合进行月子中心格局设计,还有前期的宣传运营。
与此同时,装修团队已经开始对酒店客房部六到十层进行清理,拆除以前的装潢材料。
装修团队是天源房地产旗下的装饰公司,这家公司曾负责过晨曦幼儿园的装修,装修质量没的说,鉴于连永胜和贺天源的关系,装修速度也不会慢。
“行呀,居然要开一个月子中心,不是我小瞧你,我总觉得以你这不长毛的脑袋,就算扯掉头皮,也想不出来这个主意。”贺天源坐在度假村连永胜的办公室里, 调笑道。
贺天源动不动就是几个亿的项目,看不上这种小打小闹。
“你就说这能挣钱不能,以你的眼光!”连永胜问道。
“能,怎么不能,物以稀为贵,现在咱们林城还没有一家高档豪华的月子中心,但是有不少对这种服务有需求的有钱人。”贺天源说道。
“你这么说,我就放下心了。”连永胜觉得月子中心在五年内,应该还是挣钱的。
“你可得加快建,我儿媳妇再有三四个月就要生了,我正愁到时候给她请什么厨师,雇哪位保姆,有了月子中心的话,我也就不想了,直接送你这里得了。”贺天源一脸轻松地说道,一桩心事突然有了着落。
“只要你的装修公司给力,就不耽误你儿媳妇入住。”连永胜诡笑地说道。
“嗨嗨,这意思,责任到我身上来了呗?”贺天源一怔,笑道。
连永胜笑而不语。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这脑子想不出这个主意,看来有高人背后指点。”贺天源继续先前的话题问道。
连永胜摸着能当灯泡的脑袋,得意地说道:“这个高人不是别人,就是甘木言。”
这小子!
贺天源深邃的眼神中流露出求贤若渴的神情。
连永胜没有注意到贺天源的表情,无意间想到了一件事,说道:“上次在法院里,你说什么来着,说他这次肯定栽了,对不对?”
提起这事,贺天源尴尬起来。
甘木言在法庭上的表现不算惊艳,却在一片风平浪静中干翻很多人。
贺天源回头一想,他分明就是在给彤儿乐下了一个大圈套。
“算我看走眼了,总行了吧。”贺天源像是被揪住了小辫子,讨饶道。
“咋样,我的眼光还算毒辣吧,我就说这小子贼得很。”连永胜自夸道。
“这可是块宝,你可得看好了,别让其他人抢走了!”贺天源带着讥讽的意味说道。
连永胜眼光黯淡,甘木言还没有彻底为他所用,要想收服他,得有耐心、诚心,还得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都要恰到好处的机会。
这机会,会有吗?
他不确定。
因为十月有国庆假期的缘故,所以给人的感觉过得是特别的快,转眼之间人们已经将夏装收了起来,单薄的外套没穿几天,似乎秋天只是匆匆走了一个过场,连声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飘然而去。
立冬接踵而至,之后就是下元节,气温陡然下降,寒风阵阵。
林城主城区以北十公里外的紫晨山公墓一片萧瑟,虽然棵棵松树倔强地展示着绿意,却使整个墓园更显肃穆幽冷。
前来扫墓的人个个神情凄然,步履缓慢,心情沉重。
一排排黑亮的墓碑让人倍感沉重凄楚,不忍高声言语。
一个身材匀称,头发经过精心打理的年轻男人静静地蹲着,将怀中的百合花双手放于墓碑前。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显示这墓的主人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
照片上的她笑容甜美、单纯,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可现在,她静静躺在这里,没有未来可言。
墓碑上她的名字,欧阳雪。
这个年轻人,是她的弟弟欧阳耀,沪市腾耀科技网络公司经理。
他的眼眸中满是伤心和愤恨,两道泪痕划过脸颊,滴滴泪水砸在墓碑前,像是在诉说着对姐姐的思念。
“姐,你的仇我一定会报,在林城,终于有一个叫金小朵的公司不惧彤儿乐的淫威,跟彤儿乐对着干了。你要在天有灵,就保佑我,保佑这个公司,能把彤儿乐干掉。”欧阳耀低语道,似乎要用这种类似诅咒的方式将彤儿乐撕碎。
在姐姐的墓前欧阳耀停留片刻,带着一腔的仇恨走下山去。
他走出墓园,坐进挂有沪市牌照的商务车里,身为司机的小赵马上启动了车子。
“回酒店。”欧阳耀指示道。
回酒店的路上,小赵问道:“老板,我们要在林城呆几天?”
“大概三四天吧,我需要见一个人。”欧阳耀注视着窗外迅速后退的景物,说道。
就在他离开紫晨山公墓不久,又有一位女子来到了欧阳晴的墓前,看到倚在墓碑一角新鲜的百合花,她急促地望向四周,试图找寻什么人,可哪里找得到。
她,不是别人,正是一袭素衣的夏寒阳。
连宇航陪在钟逸璇身边,和简晨管理咨询团队在装饰公司的设计室内,商量着月子中心的一些装修细节。
除了他们,还有甘木言在,只是他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而是躲在一边悠闲地喝着茶。
他的一些关于月子中心的想法,已经写在了考察报告中,并和钟逸璇他们沟通过,也达成了一致,没有必要再重复说明。
这家装饰公司,由贺天源的儿子贺鑫明负责。
贺鑫明从小就混在贺天源的房地产公司,耳濡目染之下,对经商有很大的兴趣,而且为人处世上深得他老子真传,圆滑得很。
他和连宇航算是朋友,平时有所往来,但性格上的差异,导致他们两个不能成为那种推心置腹的朋友。
但甘木言不同,已经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真功夫。揣摩着贺鑫明的脾气秉性,说着他爱听的话,在他心里树立着自己的正面形象。
“木言叔,这点小事还需要你亲自出马,是信不过我公司人的职业素养?”贺鑫明和连宇航是同辈,也就称呼甘木言为叔。
“我不是不放心咱们公司,我是不放心连宇航,那小子可没你聪明。”甘木言瞟了一眼设计室的方向,说道。
贺鑫明有些自负,喜欢在朋友面前逞强,也喜欢和别人暗暗对比,以显示出自己的优势。
和他没聊两句,甘木言已经分析出他的性格。
在甘木言看来,连宇航有时候在处事上稍显幼稚和刚硬,还是贺鑫明做事有弹性。
在这个人与人之间关系愈发复杂的社会,贺鑫明更适合生存。
要不是连永胜在后面撑着连宇航,他怎么可能入了钟逸璇的眼。
在钟逸璇没有伤害连宇航,更没有触及自己的切身利益的情况下,甘木言选择无动于衷,冷眼旁观,但提防之心已经提了起来。
得到了甘木言的肯定,贺鑫明有些飘飘然,咧着嘴笑了起来,忙不颠地为甘木言续茶。
那次庭审直播,贺鑫明没有看过,但是事后听父亲贺天源提起过。
贺天源的口气平静,但还是流露出了对甘木言的赞许。
这是贺鑫明第一次见到甘木言,甘木言器宇不凡,谈吐儒雅,有着不一般的亲和力,让他不知不觉间就想靠近。
要是放在以前,甘木言对贺鑫明这种富家公子是很反感的,认为这些人志大才疏、飞扬跋扈,仗着老子花天酒地、不学无术,有时候还干些下作不齿之事。
但自从有了十年帮人赚百亿的思想枷锁,他逼着自己去接触、接受这些富家子弟,因为他需要这些人的帮助。
慢慢接触下来,他改变了对这些人的看法,他们中的有些人的确像他曾经想的那样不堪,但是也有像连宇航、贺鑫明这样的人,有着理想,在父母的帮衬之下努力奋斗,要成为父辈那样的成功商人,有资格和能力继承、延续家业。
客房部六层至十层,计划着六层是接待区和工作区,八层和九层是月子房,七层是产妇和婴儿服务区,十层是办公区。
钟逸璇现在的双重身份,让福禧阁公司和简晨管理咨询团队的沟通有效性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甲方的要求可以清楚地表达,管理咨询团队可以正确全面地理解。
装饰公司的施工技术人员也能清楚地明晰对方的想法。
商讨完之后,连宇航像个太监似地搀扶着钟逸璇出现在甘木言和贺鑫明的面前。
“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这孕肚还没显呢,你媳妇能走。”贺鑫明不屑地对连宇航说道。
连宇航没有任何威严之感地瞪了一眼贺鑫明,贺鑫明白了一眼,不疼不痒。
贺鑫明再有几个月就当爸爸了,比连宇航多有那么几个月招呼孕妇的经验,对他这种谨小慎微的举动嗤之以鼻。
“小心点没什么不好,毕竟小小连在人家的肚子里。”甘木言从沙发上起身,为钟逸璇和连宇航让出座位。
钟逸璇笑着说了一声谢谢,不客气地坐到了沙发上。
她来到林城之后,甘木言对她的态度很平和,是那种长辈对于晚辈的平和,让她感受不到当初的那份敌意。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演技太好,还是甘木言看透一切只是什么都不想说。
反正她每次见到甘木言,心中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不安和压力。
钟逸璇来林城已经一月有余,一番接触下来,甘木言明白了连永胜这个老狐狸为什么会同意这门婚事。
钟逸璇是太能装了,在连永胜面前,总是以一副乖乖女的形象出现。
就算连永胜试探了好几次,她都表现得天衣无缝,没有任何破绽可言。
为了避免被连永胜一直试探下去,她几乎和连宇航形影不离。
她的良家人设在连家表现得近乎完美,如果不是甘木言清楚她在关州对连宇航所做的一切,他还就真信了她是个老实本分的女孩子,两人的婚姻完全是天作之合。
“宇航,你媳妇在月子中心的创建上可谓是功不可没,你得照顾好她,搞不好将来你们连家的产业还需要人家去打理。”甘木言话里有话地说道。
“那是当然!”连宇航没有听懂甘木言其中的深意,以为他只是让自己照顾好钟逸璇,一脸傻乐地回答道。
贺鑫明倒是听懂了几分,却又不那么确定,看向有些尴尬的钟逸璇。
钟逸璇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所换来的人生阅历,不可能完全隐藏,举手投足间带着微不可见的市侩。
贺鑫明眯着眼睛,审视着看似外表清纯,楚楚动人的钟逸璇,嗅到了一种怪异的味道。
“我将来是连家的儿媳妇,自然是要帮着连家,您说对不对?”钟逸璇理直气壮地说道,像是在为自己辩解。
“对对对。”甘木言笑意幽深。
连宇航眼珠子放在钟逸璇身上挪不开,没有看到甘木言阴沉的面容。
甘木言的手机响起,一个显示归属地为沪市的陌生手机号码。
他以为是诈骗电话,或者卖保险的,随手挂断。
一般这种电话,挂断一次,不会再打第二次。
出乎甘木言意料,他的手机再次响起,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喂,我是甘木言,您是哪位?”甘木言虽有反感但还是礼貌且绅士地说道。
“甘律师,我是欧阳耀,久闻您的大名,我有些法律方面的事想咨询一下您,不知您是否有时间,我们见个面。”对方同样礼貌地说道。
欧阳耀,这个名字对于甘木言很是陌生,心想应该是自己曾经的当事人介绍过来的吧。
“欧阳先生,不好意思啊,我最近不方便,如果您想咨询法律上的事,我可以再为您推荐一位信得过的律师,你看这样可以吗?”
甘木言的律师证被暂扣,实际上失去执业资格,要是熟人,他还能去提供一下咨询服务,但是对于陌生人,他能推就推了,不再浪费时间。
“甘律师,您听我说,我这事很棘手,只有您这种有实力的律师才能解决,无论如何请您跟我见一面。”对方开始急促起来。
甘木言眉头微皱,认真考虑着。
对方显得很急切,他有些心软了。
“可我不能去沪市。”甘木言说道,他现在可没有精力更没资格跑到沪市去接案子,等于是委婉地拒绝。
“我在林城,没在沪市。”
甘木言又想了一下,说道:“那好吧,我就现在有时间,你约个地吧。”
见一面跟这个欧阳先生说清楚,或许能为冯薇争取到一个案子。
到现在,甘木言都没有要接案子的想法,客观事实不容许他接案子。
“我这边......”欧阳耀显出一丝犹豫,停顿片刻说道,“这附近有一家爱尚咖啡厅,就定这里吧。”
好巧,正好在甘木言家门口,而且离这里也不远。
“行。”甘木言看了一眼时间,“我十五分钟之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