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元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晨曦幼儿园的老师和孩子们已经开始为元旦联欢会做准备,积极排练各种节目,舞蹈、小品、才艺展示等等。
林城市,但凡有些实力的私立幼儿园,都会在元旦这个节日里举行一场声势浩大、别开生面的联欢会,借此向孩子家长以及那些为孩子选择幼儿园的潜在客户展示一年来的教育成果。
是否能实现这样的作用尚且有待商榷,晨曦幼儿园也如人在江湖一般,不能免俗。
甘木言严格自我限制着插手幼儿园事务的范围,所以在很多幼儿园老师眼里,他就像是个闲人,只有知根知底的几个人,才知道他的忙碌程度不在那些老师之下。
这不,晨曦幼儿园举行元旦晚会,得有演出场地吧,这演出场地的寻找和租用,就落在了甘木言的身上。
他来到武平区永胜商务酒店,先是看了看月子中心的装修进度。
在客房部六楼,恰巧遇到了同样在意工程进度的贺鑫明。
连永胜和贺天源的铁关系,贺鑫明生怕装修工程有差池,三天两头就实地查看一下,很是上心。
“鑫明,你得多派人,让速度再快些,你老婆快生了吧,工程进度慢了,可就住不上了。”甘木言站在电梯口,看着装修工人走来走去,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已经加派人手了,我媳妇大概明年二三月才生,肯定赶得上。”贺鑫明头戴安全帽,绕过脚下的各种装修材料,来到甘木言身边。
电钻、电锯和敲击的杂乱刺耳的声音此起彼伏,两人不得不来到拐角的步行梯,又向下走了两层,才将噪音降到可以接受的程度。
甘木言拍着贺鑫明的肩膀,笑道:“人算不如天算,万一孩子想见爸爸,早早出来了呢?”
他本想开玩笑说万一早产了呢,但是又一想这么说不吉利,便把话说得含蓄。
贺鑫明一副不被理解地焦急表情,手指指着步行梯斜上方,说道:“这才干了十来天,所有地砖就已经铺好了,该打的隔断已经打好,所有卫生间的防水也做好了,这速度真的不慢了。”
看着贺鑫明急于辩解的样子,甘木言面露贼笑:“我知道,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们的施工速度和质量,我放心!”
贺鑫明继续说道:“我亲自来监工,这帮工人们心里面还能没有底,肯定是大干快上呀。”
“你只要钱给到位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甘木言打趣道。
“你是不知道,这帮工人一天的工钱是市面上的两倍,这工程干完了,都可以提前回家过年。”
甘木言噗嗤一笑,心想这工程做下来,贺鑫明到底能不能挣到钱。
有贺鑫明在,甘木言还真不担心工程进度。
两人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刻钟,甘木言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
乘电梯来到客房部一楼大厅,正好碰到前来查看月子中心装修进度的文倩。
现在真正关心月子中心进度的,除了甘木言与贺鑫明,就是具体负责月子中心运营的文倩了。
自月子中心装修开始,文倩雷打不动地每天都要来两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
以往,文倩总是脸上浮着淡淡的却摄人心魄的笑意,显得雍容华贵。可现在甘木言面前的文倩,却愁眉不展,心事重重。
见到甘木言,文倩挤出一丝笑容,僵硬和不安。
甘木言一眼看出她情绪不佳,可没有细问,简单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踱步往外走,没有看到她微微抬手,欲言又止的样子。
坐在车里,甘木言不忘给连永胜去个电话,让他在这个酒店留一个宴会厅,幼儿园演出用。
这对连永胜还不是小事一桩,当即答应了下来。
这事轻而易举地办妥了,甘木言要回晨曦幼儿园复命去了。
一路上,他无所事事地猜测着文倩不高兴的原因,列出了多个可能,又被他一一否定。
呵呵,中年妇女的心思哪是我这种好青年能猜得到的。
甘木言自嘲般地在心里说着。
将车在文玺苑小区外停好,甘木言打开车门,一阵冷风嗖嗖地灌进车内,让他不经意间打了个寒颤。
时间过得好快,已是初冬时节,想想去深川考察的时候,还是八九月份。
甘木言暗自感慨时光飞逝。
十年呀,看着挺长,其实真地走过去再回首,又是弹指一挥间的感觉。
他内心一紧,有着时间不够用的紧迫感。
十年,一百亿......
甘木言感觉自己像是背负着一座山,无法名状却又实实在在存在的压力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看着日头徐徐隐没于西边的天空,他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再一次给自己心理暗示,时间,还有的是。
咣铛一声。
一个长条形帆布袋子从车门内侧的储物格掉了出来,砸在了地砖上,声音清脆。
这一响,将甘木言的思绪割断。他低头一看,俯身捡了起来,沉甸甸的,有些分量。
袋子里是一把处于收缩状态的甩棍,是甘木言买来防身用的。
作为刑事律师,遇到的大部分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夜路走多了,难免会遇到鬼。
为了以防万一,甘木言不仅购买了甩棍,还专门找了一个武术师傅,从他那里学了一招半式。
这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还好,自从这甩棍买来,一次都没有派上用场,细想来也算是件幸事。
甘木言从袋子里掏出甩棍,重重一甩,哒哒两声,一臂多长的甩棍完全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甘木言自顾自地站在车前,紧握甩棍练了几个招式。
几年不练,动作生疏了,既不规范也不熟练。
将来能不能用得上,还是个大大的未知数。
甘木言半蹲于车门前,将甩棍击于地面,棍身随即收缩,归为最初的状态。
他有些纳闷地看着车门内侧储物格,储物格有一定的深度,而且甩棍是横放其中,没有任何理由掉出来。
或许是昨天去洗车的时候,洗车工在擦拭储物格的时候将甩棍竖了起来,今天开门的时候翻掉出来。
甘木言偶然猜到一种可能,无所谓地将甩棍放进袋子里,随手放回原位。
md,他眉头一锁,暗道一声,没来由的心头闪过阵阵忐忑,这种感觉让他心生不祥之感。
在这个世界里,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对他的暗示,他不得不重视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微妙感觉。
这甩棍毫无征兆的掉落,是不是在向他传达着什么信号?
他又将甩棍拿于手上,那种忐忑的感觉才消失。
“嗨嗨,邪了!”甘木言没脾气地自言自语道,将甩棍放进了外套的口袋。
这导致他的两个肩膀一轻一重,一高一低,极不协调,走起路来也别别扭扭。
甩棍时不时地轻击着他的腹部,让他很是难受。
正是幼儿园放学的时候,大门敞开,两位老师神情放松地守在大门口,很有礼貌地与前来接孩子的家长打着招呼。
甘木言对这两位老师点头示意,走进幼儿园,却没有上楼,而是径直走向操场。
在操场的一角,倚墙而立,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这里的孩子和他们的家长。
他想妻子邱雨,以及自己的孩子林邱瞳和林邱莹。这样的思念,一直躲在他身上的某个角落,会不期而至,折磨着他敏感的神经。
支撑着他走下去的,说到底,还是这三个人。
他抬头望了一眼教学楼五楼,楚芳菲办公室的位置,又愣愣地收回视线。
真不敢去细究,自己这样对楚芳菲是不是真地公平。
她想要爱情,而身为她丈夫的甘木言,却心系其他的女人。
这样的爱恋,让外人道来,还真是畸形。
矛盾、苦涩,如潮水般一股脑地向甘木言袭来,徒增了他的压力。
他在想,当初和楚芳菲结婚,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在这个世界里,他自认为不应该被婚姻的枷锁所束缚,因为只有邱雨才是他最无法割舍的女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回到她的身边。
自己还没大展身手,就囿于与楚芳菲之间的关系,那以后的路,走起来必将多一分小心与谨慎。
婚姻,更多地代表着一种责任。
甘木言和邱雨自结婚,情深日笃,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女人,从没有想过出轨这种事。
有时候,他还会想,那些结婚的人,明明有个爱自己的老婆,她又为自己生儿育女,可谓情深义重,怎么可以狠下心来去和别的女人滚床单。
他设身处地一想,就算他没干过这种事,也是满满的负罪感。
邱雨是个知足常乐的女人,并不羡慕别人家的钱多,也不介意甘木言只是个事业单位小科员。
没有太多的欲望,两人除了工作,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孩子的教育上,小日子过得安安乐乐。
如果不是这次所谓的“意外”,他们这一家子会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平凡而又简单。
占着真实甘木言三十刚出头的健硕身体,心态依然是四十多的心态。
甘木言习惯了平淡无奇的生活状态,这不代表他没有真正的本事。
来到这个世界,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会的东西很多,过去行为举止上的老实巴交只是他为了适应那种压抑的工作环境而采取的一种自我保护罢了,毕竟在所谓的体制内,只要躺平,不犯任何原则性的错误,按月拿工资等待退休是没有任何悬念的。
现在不一样了,他体内那股不安分的因子可是在迅速觉醒,潜移默化中驱使着他去做一番事业。
驱使这个词用的不恰当,应该用逼。
记得有一次甘木言和邱雨闲聊,就说到了财富这个话题上,讨论来讨论去,总结出一句话。
你要是被逼到那份上,你也能有钱。
甘木言此时此刻,是真被逼到那份上了。
如果不向前迈步,那就不是有钱没钱的事,而是永远回不到邱雨和孩子们的身边,自己也将身死道消,一切皆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