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金斗,周家人是不是太嚣张了,竟然直接让老爷过去亲自谈!
他们有什么资格?
白氏的心思转了好几个弯,有心叫管家去出面应付这件事,可是转念一想儿子在他们手里呢!万一周家人火了,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那可真就得不偿失了。〈
白氏揉了揉有些痛的额头,冷冷的看了金斗一眼,“废物!”
金斗这个冤枉啊!关我什么事啊?这事儿从头到尾都与我无关啊,我不过是报个信罢了。
一个奴才,哪敢说什么,只能把头低得低低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白氏觉得,这件事儿还是不要惊动林胜的好,她悄悄的去,把人领回来就是了。至于周家,免不了要跟他们秋后算账了。
“秋红,让人备车,我去亲自会会那个周家。”
秋红连忙应了一声,暗道去周家的事儿马虎不得,总得安排妥当,别再横生枝节,出了什么意外。
那边喜鹊听说金斗回来了,就想过来打探风声,哪知却听到秋红命人备车,说是太太要出去一趟。再一打听,听说金斗到现在还在厅里跪着呢,被太太好一顿骂!喜鹊忙不迭的回去向林月娇复命,后者听了以后,觉得这里头的事儿蹊跷的很,于是连忙唤丫头们帮她穿戴,也顾不上打扮,直接就奔着白氏的院子里去了。
白氏正在换衣裳,听人说林月娇来了,当下道:“让大小姐进来。”
林玉娇远远的看了一眼跪在厅里的金斗一眼,才转身进了白氏的屋子。
“母亲,女儿给母亲请安!”
“嗯,这个时辰,你怎么过来了?”
白氏是个精明的人,不好糊弄,林月娇面对白氏的时候,尽可能让自己成为一个真实的人!她还嫩呢,跟白氏叫板,只能输得一败涂地。
“母亲,女儿听说金斗回来了,可是大哥没有回来,有些担心,就过来瞧瞧。”
“哦?”白氏从饰盒子里捡出一只镶了红宝石的金步摇,随手交给梳头的丫头,让她帮自己戴好。
“母亲,您是不知道,那周家的女儿,可不是什么信男善女。当初她跟陈掌柜做生意的时候,姿态放的很低,那时候周家穷啊!泥腿子一个,还不得使劲扒着咱们家这棵大树?可过了两年,周家借着咱们家的势,渐渐摆脱了泥腿子的身份,就翘起尾巴来了!生意不做了,倒也罢了,可是那周小米,用鼻孔看人,简直张狂的没边儿了。”
白氏低低的笑了两声,“我儿说得什么胡话,一个乡下丫头,能厉害到哪儿去?”
林月娇眨了眨如水般的眼眸,嘟起嘴巴,露出了几分小女儿的娇憨道:“在母亲眼里,这样的乡下丫头自然不足为惧。可是女儿对付起她来,很吃力呢!我本想着看在两家多多少少有些交情的份上,跟她交个朋友,谁知那个周小米,目空一切,根本不把女儿放在眼里。她是不知天高地厚,可是女儿怕母亲去了,会被那些不识礼数的人气到,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这会儿,白氏的妆容已经打理好了。她缓缓起身,身上的配饰没有出一丁点的声响,明明三十多岁的人了,看着却像新妇一样年轻,气质端庄出尘,衣着华贵却又不失淡雅!白氏的相貌自是不用说,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高贵和端庄。
林月娇有些羡慕白氏。
对于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出的女子来说,白氏到目前为止,一直都是人生的赢家!她是家里的女主人,虽然老爹有不少妾室,可是任谁也没能越过了白氏去。一来白氏生了嫡子,二来白氏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不但懂得“收”,关键的时候更懂得“放”,所以这么些年了,在爹的心里头,白氏的地位,无人能及。即便自己的亲娘,那个看似得宠的柳氏柳姨娘,在爹爹的心里头的位置,只怕都抵不上白氏的一根手指头。
林月娇只道:“母亲,女儿能跟着您一起去吗?”
白氏向来疼爱这个庶女,拿她当自己亲生的一样疼着,想了想,居然没拒绝。
“也好!”白氏只道:“咱们快去快回!早点把这糟心的事了了。”
林月娇雀跃不已,高兴的脸都红了,眼神里透露出来的狠劲,是真真切切的。她仿佛已经看到了周小米被打击得溃不成军的那一幕,仿佛看到那个对着自己露出不屑目光的周小米,正承受着被人踩到脚下,狠狠的践踏着尊严的屈辱一样。
她很高兴,很期待。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不过半个多时辰,就来到了林家集村。
村民们对着林家的车队指指点点,有好奇的人,都远远的跟着,想要看看这些人是来找谁的。
等林家的车队停到了周家门前是,村里人才露出了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最近几年,周家可不安分了,生意做的大了,有钱了,跟他们来往的人,也都不是一般人。村里人有心亲近,可是也不敢太往跟前凑,毕竟现在的周家可不是原来的周家了。
当然了,有羡慕的,就有嫉妒的,说酸话的人也不少,只不过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出来得罪周家罢了。
白氏吩咐人去叫了门,自己则是四平八稳的坐在马车里。
她想得很好,想要给周家人一个下马威!可惜周家人根本不领情,特别是开门的李嫂看到林家的下人一副我是大爷的模样后,更是恨得牙根痒痒,直接就把大门关上了。
那个叫门的家丁差点撞到门板上。
“太太,那周家人也太嚣张了!”通报了家主的名讳后,他们居然不出来迎接,还把太太晾在这里,简直是不知死活。
白氏也气,不过脸上却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模样,只是隔着帘子对外头的仆妇道:“你去,顺便奉上拜帖。”
那婆子也算是白氏的心腹,应了一声,从车厢里接过秋红递过来的拜帖,这才上前叫门。
林月娇愤愤不平,看吧,难怪那丫头敢那样对待自己,原来这周家的人,一个个的都是穷横的脾气!
白氏倒是觉得无所谓,谁输谁赢还有得瞧呢,不在于一时。
婆子叫开了门,递上了拜贴。
李嫂笑,“且等着。”说完又关上了大门,拿着林家的拜贴往上房去了。
周瑾拿到拜贴的时候,脸上顿时露出了不悦的表情,来的人不是林胜,而是林家夫人白氏,这个……
对方是女眷,自己不好出面应酬,可是媳妇那个性子,好像不适合出来谈判吧?
周小米往周瑾跟前凑了凑,瞧清楚了拜贴上的字,顿时明白自家老爹那表情是怎么一回事了。
“爹,这还不好办法,我来会会这个林夫人,不就得了。”
周瑾拧眉,闺女倒是聪慧,可是毕竟年纪小了一点,况且这事儿也是由她而起,让她一个小姑娘对着白氏那种见惯了风浪的人,怕是要吃亏吧?
“爹,你放心,有你和祖母给我撑腰呢,我怕什么!”周小米道:“就这么定了,我去换身衣裳,好好会会那个白氏。”她不由分说的往自己屋里跑,还夸张的让王嬷嬷帮她挑衣裳,选饰。
跟王氏对上,绝不能落了下乘。她也不用选什么太过贵重的衣裳,饰来撑场子,只要大大方方的就可以了。
王嬷嬷是见过世面的,一双眼睛堪比x光机,毒辣的厉害,用眼睛一扫,就知道什么样的衣裳适合自家孙小姐,不用周小米说,就能按着她的意思帮她打理得妥妥当当的。
当周小米换了一身鹅黄色绵绸的抱臂长袖荷叶裙出来的时候,众人眼前皆是一亮。
她的皮肤很白,鹅蛋脸上挂着一点婴儿肥,鹅黄色的衣裳衬得她肌肤如雪,仿佛冬日里傲然绽放的雪梅一般!一双清澈如泉的眸子,闪着夺人心魄的光芒,沉稳的举止,淡然的神情,似乎都在宣示她不可为外人道的智慧。
明明才十岁的她,端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如同岩上的青松一般,淡然的眼神,端庄的微笑,恰到好处的小动作,都显示出了她所受到的良好教育!
林月娇看到这样的周小米时,心里咯噔一声!任谁也不会觉得这样的周小米,会是一个农女出身。短短数日不见,难不成这个人就脱胎换骨了?还是,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正视过她?
“白夫人,请喝茶。”周小米笑着道:“家里人喝茶的口味不一,白夫人第一次上门,我也不知道你的喜好,故而让人泡了清香淡雅的,白氏人试试可喜欢。”
白氏没对周家的茶叶抱着什么希望,不过她现在需要一杯茶来压惊。
是的,压惊。
周家院子里,好大一只狗,长得跟小牛犊子似的,看人时,目露凶光,吡着凶牙,低声咆哮,那模样,比狼还要凶狠几分。
白氏被吓得脚软,差点摔倒,要不是秋红一直扶着她,她怕是就要出丑了。
对周家的不喜,便又多了一层。
白氏喝了一口茶,随即便愣住了。
周家居然会有这般品相的茶?这茶是今年的新茶,味道确实淡雅清新,有一股别样的醇厚感,入口后微苦,随之而来的便是回甘,齿间皆是清香之气,久久不散!
真是好茶,也不知道是什么名头,自己居然从未喝过。
白氏放下茶杯,心中却是生出几分惊骇来。
她娘家在南边有茶园,可是出产的茶质量却一般!这茶叶的利润可是可观的,文人雅士斗起茶来,简直有股要散尽家财的冲劲。白家想贩卖好茶,只能高价购买,其中的利润却是在大缩水,只能靠中等茶叶的利润找补。
周家的这茶,却是难得的珍品,也不知道是何来路。
白氏压下心思,想起了今天前来的目的。
“周姑娘,如何不见我儿?”
周小米笑,“白夫人这话好生奇怪,事情尚未解决,我如何能让林公子露面。”
白氏微怒,只道:“事情究竟如何,尚未水落石出,周姑娘此时拘押我儿,恐有动用私刑之嫌!”
好大一顶帽子。
周小米也不恼,只是淡淡的回道:“白氏夫,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林公子此时就在东厢房,事之后,我们以礼相待,从未有过任何不适行为!至于白夫人说的拘押,却是有些严重了。我们即没束缚林公子手脚,也未让人将其看管,何来拘押一说?”
“你……”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片子,那么大一只狗堵在那儿,谁还敢随意进出?
“周姑娘年纪上小,想事情不周全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想周姑娘最好还是让你的双亲出面,来跟我谈这件事情吧!”
白氏强忍心中不快,觉得自己跟一个小辈计较这事儿,有些掉价。
周小米轻笑出声,“白夫人久居后宅,又是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怕是不知道我们这些小民的艰辛!家里的生意大小,都由家父料理,他没有时间。而我母亲,刚刚生产半年有余,她生的是双胎,对两个胞弟的事,向来亲力亲为,哪有精力再管别的事。”
几话句夹枪带棒,说得白氏心里的火苗子腾腾往上窜!
这是小事吗?啊!你们不放在心上,我放在心上啊!
“周姑娘小小年纪,倒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白氏气得胸口直疼,有多少年没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这么放肆的说话了。
“白夫人谬赞了!”
林月娇简直太佩服周小米的脸皮了,怎么会比城墙还厚!
白氏又喝了几口茶压惊,才算是收起了之前的轻视之心,细细的打量起周小米来。
越看,越觉得这姑娘不怎么样,小小年纪,一副狐媚相,难怪儿子会被她迷成了那副样子。
“此事,周姑娘是否能一力承担,全全负责?”白氏心里打着小算盘,她倒要看看,一个孩子,能承受多大的压力。
周小米依旧是那副四平八稳的样子,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的,“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