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朝瑰馆的院子里,桓天翊今天刚好进宫,从烟爽轩回来后,就坐在院子中的石椅上修剪着桌上盆中的紫丝头芍药,桓添玉则站在旁边拎着青釉长柄壶浇着门边的羽毛枫树。
这是最会见风使舵的内务府在朝瑰馆新建好时就巴巴送来的,说是正合此时秋意,桓添玉见红彤彤的赏心悦目便就种在了门口显眼的地方,过去了半月有余,树长得倒快,在门外就能看见火红的叶片了。
而此时从房梁上跳进来的银泉刚好踢掉了几片叶片,桓添玉还没说什么,一直照顾树木最心疼的北棠就不满地出声,“银泉!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北棠手上栽花的活也不干了,指着树上的红色火苗就对罪魁祸首嚷道,银泉算是自小看着这些小丫头长大,此时听北棠直呼他名字,恨不得在她脑门上弹一下,“以前好歹还叫声哥呢这丫头!现在就直呼其名了!”
北棠见银泉答非所问,更生气就想冲过来用沾满泥土的手抹到银泉脸上,可银泉什么身手,北棠还未近身银泉就一跳躲到了屋檐下,见到了安全距离银泉就继续惹着北棠,“公主尚未说我呢,你就这么彪悍!谁以后娶了你真是倒霉!”
眼看北棠听了就要撸起袖子追过去,桓添玉好笑地拦住北棠顺势把自己手中的花壶递给她,“好了,你们俩从小就爱这么斗斗斗的,这才回来多久,你就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吧。”
北棠气鼓鼓地接过花壶,依然不甘心地瞪着银泉,桓添玉走到石桌前在桓天翊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杯茶才开口,“银泉,夏大人那边如何?”
银泉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要来复命的,赶紧几步跃下台阶走到石桌前复述着他在嘉树殿外偷窥到的情景,“确如公主所言,夏大人说完那首诗之后,陛下的脸色顷刻便变了,也没多和夏大人再说几句话就匆匆让他走了。”
虽然知道整个计划,在真正听到结果之前桓天翊的心还是悬着的,此刻听到银泉的答复才放下手中的银剪刀,看向桓添玉,“你这招真是杀人诛心啊,三王恐怕死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会在集会上写那篇文赋呢?”
桓添玉放下茶杯冲桓天翊一笑,“他桓天泓新婚正得意,加之新收了八斗才子曾收至自己府中,连陛下都无法收服的人他尚且能纳入囊中,依他之性怎能忍住不炫耀一番?”
桓添玉眨眨眼睛,眸间微光扇动,像只狡猾的小狐狸,“不过我们可什么都没做,这《燕阁集序》可是他自己送去给父皇的,我们连听都没听过 。”
桓添玉记得很清楚,上一世桓天泓将天下第一才子曾收收服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召集京城文人才子在京郊远山崖上的燕阁办了场雅集,席间各路文人赋诗作画极其热闹,桓天泓喝多了加上高兴就当场效仿前人将集会上的诗词编纂成集本,而其中位列才子之首的曾收自然担任了写序的任务,说是序,但其实字里行间都在恭维他的主人也就是集会的组织者桓天泓。
这篇序中后来流传最广的也就是夏瞻刚刚看到的题头,乍一看是在歌颂集会清雅,但实际每个字都在捧桓天泓,赞他贵气堪比麒麟金龙,颂他清雅胜过仙鹿神物。
这篇文上下用龙用圣做比喻,称赞地快要将桓天泓当作天地间唯一的主了,然而桓天泓这个没什么脑子的也只是高兴于曾收的文采和马屁,根本没想到其中深意,一高兴还抄了一份送给武帝,还觉得自己收服曾收是替繁忙的父皇分忧了,丝毫没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往大不敬的方向去了。
武帝初看文赋时肯定不悦,但知子莫若父,武帝清楚桓天泓就是个大愚若智的傻子,所以也明白他想不到这么深,便压下没有发作,只是后来就慢慢疏远了桓天泓,而桓天泓却对日渐衰驰的恩宠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上一世桓天泓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逐出了夺嫡的赛道,被武帝划到了偏远的封地当土王爷去了。
但这一世不一样,这一世有桓添玉了,还是心思城府俱全的桓添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