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本要启程的马车却突兀地停下,外面传来几声说话声,接着帘子被突然掀开,韩懿向外看去,那个朝他笑着说话的脸正是韩濯。
“弟弟许久未与兄长叙旧,此次和哥哥同乘,哥哥不计较吧?”韩懿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幼弟,面上本来因为回忆起往事自然流露的微笑转换成应酬的公式,“怎会呢,我求之不得。”
韩濯上车在韩懿身旁坐下,韩懿坐在主位上而韩濯坐在左 侧,一如在这个家中一样,长兄主持门楣幼弟在旁帮衬。
韩濯说是来叙旧,韩懿就也顺着他得意思聊些闲话,譬如他在书院的功课如何,同窗如何,在那边可还吃的惯,就这样说了半个路程,韩濯终于忍不住抢话,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父亲此番允许我留在京中,弟弟虽然比不上兄长,但也想为家中做些事情,这点还请兄长指点。”
韩懿看向韩濯,平日尽是温润的眼睛浮起一丝波澜,韩濯终于表明来意了,他想做些事情来引得韩敬之的注意,但他不在京中许久对于许多人世并不熟悉,这番意思便是要韩懿带他去引荐,给他找点好做成的事情来博得韩敬之的好感。
这就是韩濯,不忿韩懿的光环想要扳倒他,不仅要韩懿亲自手把手教他,还要韩懿拱手相让,但说出去旁人只会觉得韩家兄友弟恭孩子全想着为家中分忧,实在是难得一遇的省心,这种冠冕堂皇的帽子扣下来,谁都会被韩濯人畜无害的脸蒙蔽。
韩懿眼里的波澜很快消失不见被那常年的疏离温和取代,他点点头,“好,待会儿到了南君山上,你与我去见见那些大人以及皇子公主们。”
韩濯没想到韩懿答应地如此之快,终究年纪不大表情没控制住露出了一丝惊愕,他以为他此话如此露骨韩懿终归会不快,毕竟他之前什么也没做,一上来就要分韩懿打下的基础和功劳。
本来他都计算好了,等到韩懿因为他这话不悦犹疑时,他再装作不经意向韩敬之提起,韩敬之从大局考虑肯定赞成他韩濯的话,届时再把“不懂事”的韩懿训一顿,那他的大哥和父亲之间就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嫌隙了,鹬蚌相争,那得利的自然就是他韩濯这个渔翁。
只是这一切的成功都要建立在韩懿犹豫不快的基础上,但没想到韩懿听完十分爽利地就答应将差事分他一半,那韩濯这个计谋就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韩懿看见韩濯惊愕的神色,贴心地问道,“怎么了三弟?是身上哪里不痛快么?”
这句话一语双关,直戳入韩濯的内心,他都要以为韩懿看穿了他的面具了,但韩懿的眼神、皱眉以及关切的神色都和以往那个体贴的大哥毫无区别,韩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内的猜疑,摇摇头回答道,“无事。”
南君山离京城不算太远,皇帝仪仗以及跟着祭祀的重臣马队走了一个时辰便到了,这还是因为大雪行进速度减慢了的时间。因为走得慢还吃饱了早膳,桓添玉在车上摇摇晃晃彻底睡过去了,到了地方还是南桂把她摇醒的。
桓添玉打着哈欠理好衣裳扶正头上的钗子,就着外面人打起的帘子下了车,一下车才发现今日好生热闹,宫中马车停在皇寺门口,一身金色袈裟的住持带着一批弟子早早候在门口,此刻正和在和武帝攀谈,桓添玉环视了一圈周围,只见同样参加祭祀的大臣以及家眷也都停在这附近。
就这一眼她便看到了不远处韩家马车旁边的韩懿,而韩懿也刚好看见了她,两人眼神交汇,韩懿还冲她露出了一个浅笑,桓添玉微微颔首回以致意之后连忙红着脸转头,希望此时不要有人看她。
不知道这一世韩懿怎么了,她总觉得这一世的韩懿和上一世她印象里的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太一样,非要深究的话好像就是对她太熟络了?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他俩还不怎么熟悉,只是见到面只会点头行礼的程度,这一世好像从那个马球之后韩懿就和她是挚友了一样,隔三差五拜访谈天,弄得桓添玉总是忘了自己刚醒来时制定的那套远离即保护他的计划。
桓添玉有几个晚上总是想着到底是什么原因给韩懿了这种很熟的错觉,思来想去觉得估计是梦魇那次抱着他哭的缘故,一说起那个拥抱哭泣桓添玉就想敲死那时的自己,怎么就忍不住手那么欠呢?摸一下看完记忆就得了还非要抱他做什么?不过木已成舟即使桓添玉想起来悔恨交加,还是会偷偷感慨韩懿肩宽臂阔,抱起来不仅舒服手感好还十分有安全感,身上还有那股令人沉醉的迦南香气。
武帝在最前和皇寺的住持一起进了寺门,接着是皇后以及苏贵妃,后面跟着的就是桓添玉一行皇子公主了,最后才轮到各个大臣按官级品位依次进入皇寺。
还没到祭典开始的时辰,武帝和皇后先去后院拜访国师和太后,他们这些小辈便留在侧院中等待祭典开始,桓添玉因为和司今安说话,比其他兄姐慢一步到侧院,她到的时候屋内三三两两各自说话做事的人都抬起头看向她。
年终大祭是重要日子,以五行之中土的黑色,金的黄色,火的红色为尊,所以特制的吉服也都是黑黄红三色,这一屋子性格各异派别对立的皇子公主,此刻倒是前所未有地穿了同样的衣服。
插不进去三哥四哥话题,也不想和桓添华聊天的桓添桐正无聊地不行,此刻看见门口的桓添玉,终于来了事可做,立马喊住正要进门的桓添玉,“喂!桓添玉!你怎么总是比旁人晚来?这一屋子哪个不是比你序齿大的?你又来这么晚是什么意思?”
桓添玉在内心翻了个白眼,旁人还一别三日刮目相看呢,桓添桐这么几个月过去了,对付她的招数还是如此单一无趣,直白地就差指着她鼻子骂了。听闻她的话,桓添玉作势行了个礼,但实际膝盖都没弯曲一下,
“臣妹来晚了还请各位皇兄皇姐恕罪。”
桓添桐见桓添玉如此随便就糊弄过去登时不高兴了,从椅子上站起就朝桓添玉走过来,“你怎么如此随意就想了事?我告诉你你这是大不敬!”说着就直接扯住了桓添玉的衣袖,大有不跪地谢罪就不让她走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