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妹哭的又凶又狠,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担忧和思念都痛快释放。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毕竟是十二岁的姑娘,立即害羞的捂脸跑去后院了。
徒留两人站在前厅,相视无奈一笑。
有了方才李小妹那么一出,谁也没了再拥抱的旖旎心思。魏三娘拽了块儿帕子递给他:“好好擦擦吧。”
小丫头的眼泪还真是多,蹭的他下巴都是。李泾之胡『乱』『揉』了两下,如墨般漆黑的眼珠却追着她的身影。
这会儿店里有人来打酒,小『妇』人熟练的搬起一小坛子,柳眉弯弯,杏眼含笑,鹅蛋脸旁发丝浮动。
他是头一回见到她这样生动的模样,记忆中好似一副画卷的人好像真的跃然于纸上了。除了让人有种不真实感之外,还让腔子里那颗沉寂已久的心,如春暖大地般的苏醒过来。
送走了来客,魏三娘一回眸,与他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她的心没来由的漏了一拍,清了清嗓子来掩饰:“那个,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泾之看着她的脸,薄唇轻启,清冷嗓音流淌而出:“刚刚。”
刚刚?这么说,一回来就来寻自己了?
魏三娘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眉梢微挑:“怎么?不用先去军营里瞧瞧?”
李泾之点了点头:“去,自然要去,只不过想先来看看里和孩子们。”
话音落下,她的嘴角明显已经开始抑制不住的往上翘了,一双杏眼里的笑也开始外溢。
“现在也没什么客人,要不,留下来一起吃个饭?”
她好心情的随口邀请,顺便也准备叫小妹跟他好好亲热亲热。
魏三娘告诉自己:她可是一心想要和离的,今日留他下来,为的也是小妹。若非是孩子们,她才不会再跟这个冰块儿多说一句话呢。
不料,李泾之却拒绝了。
“大军日夜兼程数日,再说我离开军营已久,一定积压了许多事务,得赶紧回去了。”
魏三娘一听这话,如同给热络的心上浇了一桶冰水,顿时衍熄了。
“呵呵,对,我险些忘了,您是个大忙人。心怀家国天下,哪儿有哪个时间陪儿女说话啊。得了,您慢走,不送!”
“明玉。”
李泾之有些无奈:“我会快些处理的,晚上我过来陪你吃饭。”
呸!
哪个要他陪了,她有手有脚,难不成自己就不会吃吗?
她眼睛一翻:“算了,你还承诺小妹一月必归呢,依我看,你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要走快走,我还做生意呢。”
李泾之微微叹气,丢下一句:“我晚上一定过来。”
说罢,便大步离去了。
“呸!”
见他当真头也不回的走了,魏三娘顿时恼怒,将手中的抹布一扔:“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了。走了往后就别再来了!”
“娘。”
从后院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的李小妹好奇:“您这是在跟谁发脾气呢。”
再一看,前厅空空如也,不禁慌了:“我爹呢?”
“死了!”
魏三娘愤愤的将算盘拔的噼里啪啦响,没好气道:“往后别在我跟前提这个人!”
“这又是怎么了,方才不还好端端的嘛。”李小妹跑到门口,翘首以盼,目中『露』出不舍:“爹又去军营了吗?也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了。”说罢,突然扭头对魏三娘兴高采烈道:“娘,不如,咱们就搬去爹那儿住吧。这样往后爹每天都能
回来,我也能见到他了。”
“要去你去!”
魏三娘白了她一眼,心里却恨极了自己的不争气。
前世一直都是等等等,等不到回音才告诫自己死心。如今人家给了几分颜『色』,这颗沉寂的心竟然又开始活络了?
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东西!
她暗暗的骂着自己,下定决心,今晚李泾之即便是来了,也绝对不能再给好脸了。
而军营中,却是另一遭景象。
李泾之领着大军回来的消息传遍了军营上下,那罗延更是领着一群副将,在门口亲自迎接。
很快便听到马蹄阵阵,紧跟着,伴随着黄土飞扬,金刀铁马,铁血生魂顿时显现在眼前。
待马蹄声停,李泾之翻身而下,众将士突然单膝跪下,声势如虹:
“恭迎将军回营!”
而那罗延则在首位,一双炯炯有神的深目里满是钦佩。
“王子快起。”
李泾之连忙上前扶起他,而后对众人道:“此次一举攻下金陵城,众位将士劳苦功高。我已经奏明了王,不日,赏赐便会送来。”
人群中,不约而同的欢呼起来,人人右手握拳,高高举起,雀跃的叫着将军二字,一声高过一声。
而李大郎和李二郎,也在这央央人群之中。他们站的位置并不太靠前,却也能清楚的看到前面的景象,周围的欢呼声让李二郎心中忽然腾升起一种自豪感,在胸口澎湃,也跟着大家一起举着拳头。恨不能告诉周围人,这个被万人尊崇的人,就
是他爹。
然而,他也知道轻重,大哥提醒过,来这里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他们的身份,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忍着内心的冲动,李二郎的声音尖锐到几乎要破裂,激动的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只能高呼将军,将军。
全然没有看到一旁站着的李大郎,那张酷似李泾之的眉眼,微垂淡敛,瞧不出丝毫的喜悦之情。
金陵城破,身为一个南朝人,这无论如何都不是能令人兴奋的事情。然而领兵攻打的人却是他的父亲,他既无法为南朝人而悲鸣,也无法像北狄人那般狂喜。
自幼他虽有些怨恨李泾之,却也明白他是个真正的男人,为了国家大义而甘愿奉献自己。若是说唯一对不住的,那便是他娘了。
可现在,他摇身一变,成为了北狄将领。而他攻打的,也是他曾经舍命也要守住的城。
李大郎有些木然的看着不远处的他,记忆中熟悉的那张容颜依旧,而十二年间隔的岁月却让这段父子之情,逐渐开始模糊起来。
感觉到好似有人在看自己,李泾之下意识的便扭过头,茫茫人海,却什么也没瞧见。
那俩臭小子,还跟自己疏远着呢,今日想必也不会来的。
自嘲的扭过头,便听到了一句话,好看的眉眼顿时凝重起来,望着那罗延的脸,十分严肃。“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