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啸要的便是这句话。
虽然李泾之的为人他信得过,只不过新『妇』过门后到底还是后宅之事。外甥女嫁来做了儿媳,若是跟婆母不合怎么办?小姑妯娌之间又该如何相处?
如今郝家和阮家,只剩下这么一个独苗苗,他宁可外甥女再等几年,也不愿她匆忙嫁了。
魏三娘的话,给他吃了颗定心丸。再加上之前外甥女的话,还在心头。“舅舅放心,经历了这么多,我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在深闺不只事的女孩儿了。李家上下都待我很好,李大郎更是个忠厚可托付之人。如今我已经放下心结,嫁为他人『妇』,也是希望泉下父母亲人能不再
为我担忧。”
那双明媚温婉的眼睛,却透着无比的坚定。
阮琼华是个通透的孩子,知晓自己父亲的真实死因乃是因为**不堪的南朝导致,心如死灰。既然一切已经无力回天,倒不如放下一切,好好珍惜眼前人,过好往后的日子。
其实早早的便已经有了定论,只不过,他还是希望能听到李家的保证。
“好!”
郝啸站起身来,抱拳拱手,庄重的行了个礼。再抬头,国字方脸上满是凝重之情:
“琼华,就交给您了!”
希望她的选择是对的,希望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双方商议了婚期,定在了来年的五月初一这一天。原本魏三娘是觉得有些晚了,可是郝啸坚定的表示,这个日子都有些早了。毕竟嫁妆什么的,半年时间备齐有些难度。好在他手里有银子,靠着月宝斋也能弄来不少好物件,尽可能在半年时间之内,
筹备好所有的东西,风风光光的让外甥女出嫁。
而且,他还匆忙的去买了个小宅子,以婚前不变见面为由,将琼花给接走了。魏三娘心想:或许这就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吧,真好,哪跟她那会儿似的啊,直接牛车拉到屋子,身上穿的是半新不旧的红『色』小袄,头上盖着一块儿红帕子。就这么的稀里糊涂的给人家生了四个娃,又
独自拉扯大。
一想到娃娃,三郎那件事就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好容易熬到了晚上,李三郎终于回来了。
连日来的连轴转让他面有菜『色』,方进屋,便被叫去了梧桐苑。
“娘,是不是不舒服了?”
魏三娘抬头一看,是三郎神『色』匆忙的样子。许是担心自己,身上的衣裳都没换,『药』箱也背着,风尘仆仆,脸上挂了一层风霜。
心头一酸,眼睛一热,拽着儿子的手,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烛光明亮。
屋子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早的便出去了,留下母子二人。
静逸的空气中,魏三娘的抽泣渐渐低了下去。烛芯忽然爆了个灯花,瞬间光明后,又逐渐黯淡下来。
李三郎终于开口了:
“娘,你错怪爹了。”
他自幼与母亲不亲,在这个家里又没有归属感,听说镇上招学徒,便随意的去了『药』铺。
谁知这一做,便是五年。
这五年,谈不上多么喜欢,倒也不讨厌。每日在『药』香和病患之中穿梭,忙如陀螺,也让他没有闲暇去想别的。
他想,若是没有爹的出现,那么他会一辈子都做个郎中吧。
然而,当爹问他,是否当真喜欢这个的时候,他沉默了。
爹已经回到了娘的身边,两个兄长和小妹也会一直陪伴在她的周围,家里的宅子,佣人,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而他,是不是可以真真正正的为自己活一次?
避重就轻的挑拣了些话说给魏三娘,尽量不让她难过。
然而她还是流泪了。
“都是娘不好,过去疏忽了你,连你想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魏三娘的眼圈发红,声音哽咽:“亏我还是你娘,可若是你不说,我一辈子都不知道,你竟然不喜欢行医。”
“娘。”
李三郎安慰她:“我并不是不喜,也没准一圈最后,我还是做了郎中也不一定。”
对于做娘的来说,孩子的说服,往往比枕侧人来的更加容易。
几乎是没有任何反驳的,魏三娘便同意了。
只是
“若是想要去,何苦要去那寒苦之地?听说那里都是极为寒冷,你若是再病了,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不如去汴京吧,金陵也行啊。”
这些地方气候好,景『色』宜人,儿子在这儿才不受罪呢。
李三郎笑着道:“娘,金陵城破,百废待兴。汴京也早已经不是百年前的汴京城,一片萧条。如今除了盛京,便只有洪都。我想,我这个身份,还是不要去洪都冒险了吧。“
“洪都当然不行!”
魏三娘紧张万分,小声叮嘱道:“你爹在外面可不少的仇家,特别是南朝皇帝,估计恨之入骨。洪都不行,万万不行。”
那说来说去,便只有盛京了。
“你这个孩子,从小觉得你最听话,没想到主意大着呢。你现在跑去,得读几年啊。转年都十四了,回头再熬的娶不上媳『妇』怎么办?不行我去找媒婆回来,帮你也寻『摸』一门亲事如何?”
“咳咳咳咳。”
李三郎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
那平静美好的面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娘,这个事不用着急,我还小呢。”“小什么不小了!”魏三娘眼睛一瞪:“好姑娘都得提前定,回头你小子说不上媳『妇』,看你不哭死。没看你大哥那会儿丧的样儿,不就是没个媳『妇』?如今可好,有了琼华,那眼睛里都能滴出蜜了。你
爹说平日里在军营训练都有劲儿多了,这就是媳『妇』的魅力你知不知道。”
“娘,大哥是大哥。”
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利也说不清,李三郎狼狈不堪:“娘,我还得回屋看书,爹这次送我去的国子监得考试,我也不能落太多了。您早些睡吧,别在『操』心了。”
“哎!回来,我还没说完呢!”
可李三郎哪儿肯逗留啊,跑的跟兔子一样,生怕自己晚一刻,怀里就要被塞个媳『妇』了。
“臭小子!”她望着,门外消失的背影,笑着骂道:“往后别哭着来求我给你说个媳『妇』!”
回答她的,是门外漆黑的夜,和厚厚的积雪。
以及,院外角落站着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