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上巳节。
大雪尘封了一个冬天,到了这会儿,日头才慢慢的开始有了些温度。
冰雪消融后,褚『色』的大地开始慢慢冒出了些许的绿意。等到这一天,仿佛是突然之间,绿草铺满了整个地,葱葱郁郁之间,还夹杂了星星点点的野花,尽管空气中还带着料峭的寒。然而不得不承认,春天是真的来了。
猎户一大早就给三娘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抱着女儿,傻乎乎的看着一旁的夫人穿戴。
『妇』人早已经穿戴整齐,这会儿正对着菱花铜镜佩戴耳铛。从不慎清楚的镜面瞧见了猎户傻傻的笑,不禁抿嘴:“看什么。”
“看娘子,娘子好看!”
夫『妇』几年,她也明白了他就是这样一个直楞楞的汉子,面上虽然不语,然而心中却早已犯起了蜜。
夫『妇』二人携小女下了山,到了集市上,瞧见不少的稀奇玩意儿。三娘一直在深山里住着,没瞧见过这么多人,一时之间,晃着小手,只想要那漂亮的小玩意儿。
猎户疼闺女,连忙叫住了一旁的卖家,『摸』出几个铜板,给闺女换了个漂亮的拨浪鼓。『妇』人忍不住责备:“你啊,太娇惯她了。”
“难得孩子喜欢。”说罢,猎户用手又晃了几晃,两边小锤子敲打在鼓面的声音让三娘忍不住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突然之间,街上的姑娘们都纷纷往外涌。大家簇拥成一团团,翘首以盼,不知在等待着谁。
“这是怎么了?”『妇』人不明白,不过她『性』子淡薄,并不爱凑这般热闹,下意识便想要回避。岂料,下一刻,远处突然传来锣鼓声。这高昂嘹亮的声音,吸引了猎户怀中的三娘。她拍着手,央求着:“娘,我想瞧一瞧。”
『妇』人心软,叮嘱女儿:“看可以,但是不许『乱』跑,知道吗?”
“放心吧,我会好好抱着她的。”
男人宠女无度,『妇』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待到一会儿,便看到有官差拿着一面铜锣,高高的举着敲着,口中唱着:“状元回乡,闲杂人等避让。”
而后,身后跟着的事两个带着红『色』官帽的官差,一人手中举着一块高大的牌子。再后面,便是一对人马,还有一匹高头大马,缓缓走来。
原来是状元郎返乡。
她从前也见识过,听说状元高中之后,都要返乡祭祖,之后才回宫谢恩,奔赴官场。
她不禁抬头,在人群中寻找着夫君和女儿的踪迹。
突然,她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她不禁抬头对望。然而只是这一眼,却叫她瞬间面如白纸。
高头大马上的那个男人,容貌依旧,或者说,因为这一身官服,俊朗之余,还平添了几分威严。
只是那双眸子,再不复从前的缠绵。他直勾勾的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身体看穿一般。
马儿继续前行,终于,在经过她的身旁时,两人四目相对,而后,错开了位置。
『妇』人面如死灰,紧紧的捂住了胸口,犹如濒临死亡的鱼儿一样,大口的喘着粗气,企图挣扎着得到些许的喘息。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再身侧响起:“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了?”
她艰难的抬起头,瞧见了一脸担忧的男人和紧张万分的女儿,顿时响起了自己的身份。不禁勉强一笑:“人有些多,透不过气。”
男人立马开始自责,三娘也不看热闹了,一家三口当即便找了个地方歇息。
『妇』人因白天那一面,心中犹如刀割一般。过去种种情丝,如雨后春笋,重新爬满了心头,开始缠绕的人,透不过气。
“怎么了?”男人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他想要上前握住『妇』人的手,却被她躲开了。
“没事,就是有些不大舒服。”她扶着额头,问道:“三娘睡了?”
“嗯。”男人低头,看看怀中的女儿,笑了:“还是头一次瞧见她这么乖。看来往后,得多带她出来看看了。”
说罢,男人有些自责的望着她:“我忘了,你身子不大好。这两年我多赚些钱,回头在镇上买一处房子,这样咱们就可以住的方便些了。”
“这些年,为我的身子,没少吃『药』。吃进去的『药』,只怕连两处房子都不止了。”
一想到这个,『妇』人方才为他波澜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毕竟猎户这些年为了自己和女儿,也付出良多,倘若她真没良心,那么自己心里这一关首先都过不去。
想清楚这些之后,顿时,心中的那些个淤堵也跟着消散不少。她慢慢的倒了一杯茶,递给猎户:“今儿你也辛苦了,喝杯热茶解解乏吧。”
猎户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捧过来,呐呐道:“我不累,不累。”
可杯中的水,却一饮而尽,最后还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的样子。
『妇』人笑了笑,轻声细语:“去把三娘叫起来,咱们趁着天还亮回去吧。”
“算了,她今儿也玩累了,让她好好睡吧。”猎户心疼闺女:“我刚问过了,楼上有客栈,也不贵,咱们也住上一晚。等到明天起来,再带她去镇上吃一碗馄钝,去给你扯两尺花布,咱们再回去。”
『妇』人知道他赚钱不易,刚想要拒绝,可瞧着女儿睡得红扑扑的小脸,终是没忍住,点了点头。
日头渐西,小人儿终于睡醒了。
醒来一看,是在一个全新的屋子里面,顿时又惊又喜,连忙跳起来,『摸』『摸』这个,碰碰那个,觉得有趣的紧。
这屋子除了床之外,还有桌子,还有衣柜,从窗户往下瞧,还有一株大柳树呢。等下个月柳条再长一些的时候,风儿一送,伸手就能捞上一把。
她不禁仰起小脸:“娘,这是哪里啊?还有,我爹呢?”
『妇』人放下手中的针线,笑道:“你爹出去给你买好吃的了,这里是客栈,今晚咱们在这里歇脚。”
三娘蹦蹦跳跳的坐到了娘身边:“咱们为啥不回家呢。”
“还说呢。”『妇』人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怜爱的点在她的鼻尖:“还不是因为有人一直惦念着想要吃馄钝?你爹说了,今晚再这里歇息,明天一早就带你去吃馄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