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三娘临出门见阮琼华站在门口,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以为是因为今儿的日子而伤感,不禁挥手:“行了,我都不难过了,你还哭什么。快去歇着吧,明儿那仨熊孩子回来,指不定又要怎么闹你呢。我打发嫣儿和安安去镇上买些东西,顺便买了几块料子,也该给他们把秋衣做上了。”
阮琼华眼睛一酸,忍着道:“母亲的话我都记下了。”
李泾之怕儿媳『妇』会穿帮,连忙道:“该上山了,一会儿错过时辰了。”
“行,那我们先走了。”魏三娘也不怀疑别的,只是再三的叮嘱阮琼华一定要好生写着,千万别累着自己,弄得她眼圈又红了。
一直到公婆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她这才扭身进屋,看着已经收拾好的包裹发呆。
很快就要见到大郎了,可是,却是要抛下公婆和姑侄,她的心里,实在是难安。
正在惴惴不安的挣扎时,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声音长三短三,正是公爹一开始告诉她的信号。
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将包裹背在身后,拉开门,便瞧见了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布衣,身姿笔挺的男人。
“夫人。”他声音低沉,态度谦和:“属下奉命,送您去西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魏三娘跟李泾之走着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李泾之去握她的手,见她面『色』不对,关心道:“可是累了?不然我背你吧。”
“不是。”她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好像什么不对劲儿似的,你想想,儿媳『妇』是不是刚哭过了?”
“有吗?”李泾之装傻:“我倒是没瞧清楚。”
“哎。”魏三娘埋怨:“你们男人啊,就是粗心。大郎也是,从前这信来的挺勤快,可这两个月怎么连一封信都没有。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他媳『妇』,伺候我们这一大家子,多不容易。”
李泾之没有言语,他知道,女人有时候唠叨并不是想要问男人拿个主意,而是纯粹的想要发泄发泄而已。
果真,魏三娘自说自话:“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张氏那个就不说了,二郎往后是想再娶还是一个人过,我都依他。即便是三郎,在京城里头再不容易,好歹身边还有个孟卿知冷知热的,能说说话。可就是大郎,明明有媳『妇』儿,却过得跟个鳏夫似的。”
说着说着,她抬头望李泾之,鼓足了勇气:“要不,咱们带着孩子,叫琼华瞧瞧去西北吧。”
李泾之有些诧异,刚要开口,便被魏三娘打断:“你看我,我就知道你不乐意。”
她气鼓鼓的走了两步后,想了想,又转过身到他跟前:“我说,你自己也好歹心疼心疼儿子。三个孩子现在都念书了,俩姑娘也大了,不叫人『操』心。咱们也不用顾忌那个面子,非让琼华跟着咱们受活寡,你不是还顾着那些面子,怕人说三道四?”
李泾之『摸』了『摸』鼻子,苦笑:“我还什么都没说,就遭你一顿骂,又是招谁惹谁了。”
见她不语,他决定如实招来。
“实话说,我很诧异,没想到咱们两个人竟然想到一处了。”
“我就知道你”魏三娘的表情突然变了:“你说什么?你也是这么想的?”
“是。”李泾之点头:“这六年,她最好的青春年华都耗在咱们身边了,从前没提,是因为孩子们还小,此去西北路途遥远,怕生变故。加上朝中政局不明,太后又一直盯着咱们,诸多不便。如今时机成熟,也该叫他们小两口团聚了。”
魏三娘又惊又喜:“”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咱们竟然想到一处了,那一会儿回去就赶紧跟琼华说,对了,再给大郎去一封书信,叫他在那边准备准备。
见魏三娘高兴成这般,李泾之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决定彻底的和盘托出。
“只怕这会儿,她已经要启程了。”
“啥?”魏三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泾之鼓足了勇气,同时脸上有些歉意,将原本的计划尽数倒出后。突然见魏三娘转身就往山下跑。
“明玉,明玉。”他连忙去追:“路滑,你小心别摔了。”
魏三娘颠着一双脚,气喘吁吁,终于瞧见了那熟悉的院子。
外面停着一辆油布遮住的马车,十分普通。
而马车的旁边,站着一个『妇』人,双眼喊着泪珠儿,正望着院子出神。
“琼华!”
魏三娘用尽全力,猛的喊了一声。
『妇』人浑身一个激灵,扭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婆母向自己飞奔而来。也丢下了手中的包袱,拎着裙子跑到了她的身边。
“死妮子。”魏三娘忍不住的哭着捶她:“说走就走,也不知道跟娘打个招呼,你难道就舍得?”
“我也不舍得母亲,我,我”
看她哭的跟个泪人似的,魏三娘又心疼的去给她擦眼泪:“你爹都跟我说了,好孩子,这也是娘的意思,娘一直都希望你们夫『妇』能早日团聚,这是好事,好事啊!”
阮琼华心里又自责又高兴,自责的是婆母一直为自己着想,她却没有相信她。而高兴的是,终于不用偷偷『摸』『摸』的离开,背负良心的难安了。
“行了,快走吧。”她擦了擦眼泪,送阮琼华上车:“有你在大郎身边,娘心里也就踏实了。你们小两口把日子过好了,过和美了,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报答。知道吗?”
阮琼华咬着嘴唇流泪,拼命的点头。
“行,去吧,去吧。”
她挥手,同时扭过头,抬起袖子瞧瞧的擦去了淌下的眼泪。回头红着眼圈,却还要强装出高兴的样子:“路上照顾好自己。”
阮琼华带着哭腔:“母亲,您和父亲也要好好保重!”
车轮终于徐徐开始转动,魏三娘垫着脚尖,不住的挥动这手中的帕子,直到它彻底的在视线中渐行渐远,成了一个小黑点。再然后,消失不见,这才放下手,失落的转身,走到院子后,一屁股坐到了石凳上,默默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