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大长公主的丧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紫微殿也终日笼罩在苦涩的药味中。太主出殡的前三天,太上皇做了个梦,醒来后面色煞白,含糊不清地吩咐人去传姚氏。
彼时的姚嘉若已经被贬为从八品的宝林,皇帝将其禁锢在永巷中,由专门的人看管。领了吩咐的宫人不得不先去永乾殿请陛下的旨意,随后才敢去永巷提人。姚氏多日不曾梳洗,此番要面圣自然得收拾一番,便又耽搁了会儿功夫。等她终于跟在宦官的身后走到紫微殿门口,久候多时的太上已经改了主意。
“姚娘子,太上这会儿已经睡下,就不见您了。不过太上有恩旨,三天后便是大长公主出殡的日子,到时候请您以孝女的身份扶灵相送,以尽母女之情。”周兆立在殿外,微笑着解释道。
姚嘉若缓缓跪下,面朝东殿的方向虔诚叩拜,“臣妾多谢太上恩典,感激不尽!”
“您也不用回永巷了,建章宫还有空着的殿阁,微臣派人领您过去,这几日便待在屋子里准备准备吧。”
姚嘉若轻声谢过,顺从地离开。周兆返回殿内,却见太上皇疲惫地躺在榻上,两手交叠,眼神看着头顶的幔帐。嘴巴一张一合,也不知在说些什么,等周兆走近才终于听清,他是在背诵经文。
他不敢打扰,只好跪在一旁耐心等候。也不知过了多久,太上皇终于念完,偏头淡淡询问,“都跟她说了?”
周兆颔首,“是,都说了。”
“她什么反应?”
“姚娘子听说您准许她扶灵相送,很是感激,朝着东殿的方向叩了三个响头。”
太上皇冷笑,“也不知她是不是真心的。”
周兆瞧着他的样子,心头有些惴惴,先前的事情又浮现在眼前。
太上皇午间服过药后都是要午睡的,今天也不例外。他像往常一样守在外间,却不料刚过了半个时辰,他居然惊叫着从梦中惊醒。他连忙进去察看,受惊过度的太上抓住了他的手臂,语无伦次道:“三娘,朕梦到三娘了……”
他忍着疼,“大长公主?她……到您梦中了?她跟您说什么了吗?”
太上皇呆呆地看着他,有些茫然,“她怪我,质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对她的女儿,就连她的葬礼都不打算让她露面……她说她很生气,母后也很生气……”
他有点瘆的慌,“这、这是您多心了,大长公主怎么会怪您呢……”
“她会。朕知道的,不让她的女儿送她最后一程,她一定会怪我。”太上颓然地叹口气,“罢了,朕原本就有些犹豫,现在看来果然不妥。去传姚氏过来,朕有话和她说。”
就这么,被囚永巷将近一个月的姚氏,终于可以离开那阴寒之地。周兆吩咐了宫人去办这件事儿,自己却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默然不语。
他服侍太上多年,明白吴国大长公主在他心中的分量,这会儿亡妹幽魂刚刚入梦,心情正激荡着,要是再见到她的女儿,被那边的眼泪哭诉一折磨,还不得立刻心软?
几天前皇帝的吩咐还回荡在耳畔,“大长公主去得突然,父皇嘴上不说,心里却颇有些愧疚,认为是自己对妹妹太过心狠。所以,这些日子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能让他见到姚氏,明白了吗?”
明白,他怎么能不明白!
周兆牢记皇帝的吩咐,充分利用了等待姚氏过来的时间,再次让太上意识到,大长公主会犯错是因为女儿的哀求,会在大雨中长跪也是因为替女儿顶罪。归根结底,姚氏才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厌憎之心再起,他虽然依旧准了姚氏扶灵相送,却也不愿再见她。
周兆跪在那里听到他的吩咐,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地,感慨自己可算能跟陛下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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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嘉若再次见到谢怀,是在三清殿内。
吴国大长公主出殡前一天,姚嘉若捧着亲手抄写的经文,从自己的住处到三清殿,一步一跪拜,最后更是用膝盖爬上了三清殿前九九八十一级台阶。等到她终于跪到谢怀面前,额头已经红肿一片,隐约有鲜血渗出。
她对自己的伤势仿若不觉,只是双手高举经卷,朗声道:“亡母即将往登仙界,这是弟子对母亲的一点孝心,还望天一道长可以成全!”
此次大长公主的丧仪,谢怀负责超度亡魂,这些日子过得颇为忙碌。早在姚嘉若回到建章宫当晚,他便得了消息,所以现在看到她一点也不惊讶,目光淡淡地落到她身上。
女子一身素衣,头簪雪白绢花,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装点。因为一路跪拜过来,她脸颊早已累得通红,额头全是汗水,顺着滚落。身上的裙子也沾染了灰尘,再不是从前那个永远美丽动人的皇帝宠妃。
若非这样的郑重其事、不顾形象,太上也不会准许她来这里吧。
他移开目光,淡淡道:“邹远,把这些经文拿进去,明日随别的陪葬品一并送入地宫。”
姚嘉若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答应了。他原是那么狠心绝情的人,她本以为连这微薄的心愿,他都不会满足。
还好最后,他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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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嘉若送完经文后,留在三清殿内长跪。殿门在入夜后关闭,她紧闭双目,整整一个时辰都不曾移动一下。
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在静谧的环境中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是重锤击中她的心房。
羽睫轻颤,她慢慢睁开眼睛。视线所及是银白的道袍,玄色丝履,男人手中握着拂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淡然得仿佛神灵俯视众生。
这感觉太过熟悉,让她想起从前的许多次,她偷溜到三清殿旁观他带领弟子诵经。那时候端坐上位的他,看起来就是这个样子,清贵如谪仙,比身后的道君塑像还遥不可及。
一度让她怨恨绝望的遥不可及。
勾起唇角,她轻轻笑了,“没想到你还愿意来见我。”
谢怀神情淡淡,“你费这么大周折跑来三清殿,不就是想要我见你?”
姚嘉若笑着点头,“对,没错。我费这么大周折,是为了见你。只是没想到天一道长居然这般大胆,这个节骨眼上与我暗中联系,就不怕惹上麻烦?”
谢怀看她片刻,“既然姚娘子这般为贫道考虑,那么,如您所愿。”说罢,当真转身离去。
姚嘉若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眼看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帷幕,才猛地从蒲团上站起来,横挡在他面前,“谢飞卿!你……你在戏弄谁!”
谢怀冷淡抬眸,“姚娘子,定城翁主,事到如今,希望你能搞清楚状况。你想见我,所以我来了,但这不代表我会在这里和你浪费时间。我耐心有限,有什么话你挑重点的讲了,那些欲说还休、装腔作势的把戏能免则免。今非昔比,你已经没那个资本和我玩这套了。”
姚嘉若气原本气得肩头乱颤,却被他一声“定城翁主”唤得身子一僵,眼神都变了。
那称呼实在久违,让她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出嫁前,她还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翁主,跟在母亲旁边游园子,却在无意间瞥见湖边的一个身影。
流水潺潺、绿叶掩映,那人一袭青衣、截然独立,周遭是热热闹闹、花团锦簇,他浑身上下却散发出凛冽寒意,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让她无法忽视。
她有点惊讶,更多的还是好奇,扯了扯母亲的衣袖问道:“那边那个人,我看他穿着道袍,是母亲打算献给舅舅的道士吗?”
母亲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点头道:“是。”
“大家给舅舅献了那么多的道士,个个都被赶了出来,这个人能成吗?”
母亲笑着点点她脑袋,颇有信心的样子,“你可别小看他。这位谢道长和以前的那些人不同,的的确确是位得道高人。我看就算是你舅舅,这回也挑不出毛病来。”顿了顿,“怎么样,你想见见吗?”
事后回想起来,那天从一开始自己就有些反常。她对于这些道人方士其实是很不屑的,舅舅沉溺的炼丹修仙之术,在她看来荒谬不已,不过是些满口玄虚的所谓高人摸准了上位者的心思,出来招摇撞骗罢了,不值得注目。可那天她不仅破天荒地主动询问起一个道士,更在母亲提出那个问题后,装模作样思考片刻,最后慢慢点头,“既然是高人,那就见见吧。”
母亲吩咐宫人去请他过来,而她则怀揣着莫名紧张的心情,立在原地等他。
她看着他跟在宫女身后,一路分花拂柳、步履从容,离她越来越近。终于,他走到了她的面前,目光却径直迎上母亲,颔首和她见礼。那模样,就好像旁边没有站着她这么个人似的。
母亲笑道:“谢道长,这是孤的女儿,定城翁主。嘉若,这位便是谢飞卿谢道长。”
打从看清他的容貌气度,她便知母亲的自信从哪里来。这样的一个人,不需要讲什么,只用站在那里,便是尊供世人跪拜的真神,不容亵渎。
她眼睛大大地睁着,呆呆地看着他。而他的视线也随着母亲的话,第一次落到她身上,依然是那样淡漠,流水落花般轻易掠过,片刻后微微颔首,“定城翁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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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女主侧畔男配过,渣男身边总是春。
【NO.1】皇帝想和你解释昨天他与舒妃在一起的事,你决定怎么回复他?
A.潸然泪下,眼中说不出的缠绵凄婉。
B.坚强而倔强地仰起脸,深呼吸宛如雨后山茶般清丽一笑,摇了摇头。
C.轻笑一声,眼神淡漠如望远山,淡然吐出一声“脏”。
白薇含笑按下答案C——
系统提示:叮,成功触发技能[丘比特之钢铁箭],对方心痛值达至一百。
渣男捂心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