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酒楼,已是半夜,所幸妇人掌柜尚未下令打烊。如此说来,朱公子与柳晨生可是多此一举。耶灭镇号称“不夜”,又怎会有闭门打烊一说。有些活计,想来是夜深才有情趣哩。
朱公子赔笑向妇人掌柜要了几坛百花酿,直言少兑些水,宁可多出些银两。妇人掌柜见这愣头青,没来由就觉好笑,分明是一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子嘛。
听到多出些许银两,妇人掌柜可谓是心花怒放,当即吩咐几个婢女服侍朱公子与柳晨生。上了好些好酒好菜,满满一大桌子,凭他俩的胃口多半是吃不完,很是有铺张浪费的嫌疑。
朱公子本想叫上发小毛公子,奈何听闻他已入睡,只得作罢,想必是这几日给妇人掌柜折腾的。
朱公子率先举杯相邀,“今夜大恩不言谢,此后柳兄有甚用的到朱某的,尽管开口,朱某绝不推辞。”
柳晨生也是将酒饮入喉,长长吐出一气,“朱兄说话客气,柳某只是胡乱猜测,歪打正着罢了,全凭朱兄信任。”
适才饮酒时,两人还很是客套,言辞间虽说是彬彬有礼,可多少是有些生疏,自然,他俩交情并不深,方才互知姓名罢了。
冷面翡翠失而复得,朱公子很是兴致盎然,也不拘束,饮酒比之平日里要猛烈些许,好在这妇人掌柜端来的酒兑水少,不然又如先前那般清淡,真不如不吃。
已有些酒意,朱公子先是悄悄瞥向妇人掌柜方位,见她隔得极远,适才压低声音,朝柳晨生说道,“百花酿正是出自于青州,这儿的委实过于粗糙,若是改天柳兄有意去往青州,朱某定要带你去吃最为正宗的百花酿。”
朱公子打了个酒嗝,神秘说道,“世人只知百花酿出自青州,具体出自何处地界,却也是少有人知,不瞒柳兄,这百花酿,正是出自在下的家族。许多年前,有位风华正茂,揽尽天下风云的读书人,正是他。”
柳晨生只是静默听朱公子言语,少有附和,多半是点头。朱公子大致是醉了,饮百花酿醉酒,想来酒量极差。
他又呵呵说道,“左右天下十载格局的读书人,在朱某的家族极不受待见。”
柳晨生点头示意,天下许多能人异士都未有施展手段的机会,更甚者,寂寂无名,空有一身本事。说的大器晚成,无非是未有人赏识罢了俺,但若是按照朱正兴这般说辞,左右天下格局十载,那莫非是无双国士?又怎生不受待见,这家族是有多庞然大物。
自然,柳晨生一个外人,是无法追问的,本就是有意图的接近朱正兴,若是多说,自然生疑。
朱公子似乎想到什么,顿时噤声,应当是触及家族禁忌。没过多久,朱公子扯开话题,醉眼朦胧看向柳晨生长剑,一口酒气道,“柳兄用剑,想必是一把宝剑。”
柳晨生轻微摇头,“甚的宝剑,趁手罢了。”
朱公子嘿嘿笑道,“不久后洗剑池大开,柳兄若是有意去,朱某自然去助阵纳威。以你的手段能耐,取个名次应当不难。”
好家伙,敢情这位朱公子在套话。柳晨生抱拳一笑,“甚的能耐,不过三流功夫,不值一提,委实是行走江湖都不足以。”
朱公子吃酒多了,胆子也大上许多,朝妇人掌柜喝道,“贱婢,还不给本大爷来两坛上好的花间酒?若是兑水过多,本大爷拆了你的店。”
妇人掌柜闻言,一惊,起先还是胆怯的朱公子怎就这般口出狂言了?莫不是忘了前几日里的持刀剑汉子?真是应了那句:酒醉壮人胆。妇人掌柜也不好向一个醉酒人发作,纠结起来着实是未有意义。
只得乖乖上了几壶花间酒,这回算是良心,当真是没掺多少水,连柳晨生这个时常饮花间酒的人来说,都是挑不出多少毛病。
朱公子胡乱饮上一气,抹去嘴边油渍,附耳说道,“柳兄,此酒可合胃口?”青州人士向来不喜饮烈酒,自然酒量也不大,如今饮了一口花间酒,只觉一阵辛辣。
柳晨生微微一笑,原来这位公子哥是顾虑自己,故此才要了花间酒。当下谢道,“此酒算上品,当真不赖。”
朱公子突然又高声喝道,“还好我兄弟说此酒尚且马马虎虎过得去,如若不然,就真把你的店给拆了。”
妇人掌柜见疯言疯语的朱公子,一阵无奈,这个可算是店中品质最好的花间酒了,如今还被称为马马虎虎,当下便是有许多气。思量着等朱公子明日酒醒,好生收拾一顿。
朱公子高声喝完,又低声向柳晨生说道,“兄弟,你可知我从青州路途遥远来此所谓何事?”
朱公子卖了个关子,方才又提道,“不瞒你说,我是来找人的。”
他指向那坛花间酒,轻声道,“那个人也喜饮花间酒,他就是……”
柳晨生听得云里雾里,天下喜饮花间酒的,多了去,尤其以越州最为泛滥,莫非这位公子哥要找越州?
柳晨生饶有兴致的欲听下文,朱公子也是一副张口欲言的模样。忽然间,一扇厢房的门被猛然推开,本该是入睡的毛公子,裹着衣物起身,朝朱公子大喝道,“朱正兴,你喝多了。”
他声音若响雷,所幸此时夜深,只有朱公子一桌人而已,也不引起多少躁动。倒是妇人掌柜吃了一惊,平日里儒雅的毛公子,何由此大发雷霆。
朱公子话再也没说出,望着眼珠瞪的老大的毛公子,当下心虚,但仍是倔强道,“醉个屁。”
不等他更多言语,毛公子以走至跟前,一把将朱公子搀扶起,向柳晨生示歉意,“朋友,今日着实不好意思,朱正兴喝多了,添麻烦。”
柳晨生自然也是敷衍说辞,敢情是涉及他家族密事,这位毛公子原来未入睡,一直盯着朱公子哩。
朱公子被架进房门后,还不忘将金刚一线抛给柳晨生,并说道,“柳兄,此物赠你,莫要嫌弃。”
毛公子并未阻拦,本就是朱公子之物。
柳晨生望着空荡酒楼,反复道,“喜饮花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