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日,大日浮空,又是初秋寻常的艳阳天,今早仍旧白雾茫茫,街道人影络绎不绝,却尽皆脚步匆忙,要是习得隔墙听声的技艺,那么对半能分辨出,脚步同一方位行去。
再而后,略显空荡,不用猜想,那群好热之人,又是汇聚于洗剑池,得亏洗剑池家大业大,阔气的紧,若是其余地界,恐怕是容纳不下这般林林总总的黎庶。
柳晨生不曾撇下一日的吐息纳气,运作二十四小周天,通体真气充沛,可一旦止住运转,体内真气熔炉便自行停下,所蕴养真气的鼎,适才一半,远不及满满当当程度。
今日龙咀虽说不是赶早,也不至于迟迟不起,这会儿有稍许空闲,他还是能怡然自得洗漱,不必紧迫到神色慌张,手脚乱舞。
二人相邀前去洗剑池,站在客栈门口目送的,是昨日讲述公子杀人的小二,白帕搭于肩头,此刻客栈中自然冷冷清清,没几个生意。
洗剑池,池外观斗者,比之昨日更甚,不少叫的上名号的大侠,也靠前坐镇,只是洗剑池那位传奇剑客未现身,多少使人遗憾,不能一睹李遇芝风采,有些失落。
其实也没甚好瞧的,不过是一个相貌平平,不太讲究的中年模样的老人罢了。
洗剑池作为正主,虽然剑仙未出,可比斗从头至尾,沈池主都是陪同,四方更有剑圣坐镇,有些眼见力的江湖高人都能瞧出,四尊剑圣所坐镇方位,冥冥中,构成一角杀阵,若是有好事者来,那么将面临四位剑圣捕杀。
想来也不会有胆大荒唐的江湖人氏,来寻洗剑池的不痛快,这不是给自己难堪吗?
池外人多,想必是今日比斗会较之精彩,为何如此说?筛选过的精华,总比参杂的糟粕来的养眼。
这些个老前辈年事已高,行走江湖数十载,虽不说是独霸一方,可在江湖中,也是叫的出名讳的,不似一些山间野人,口口声声自称大侠。
大侠们眼界被养刁了,寻常些的比斗,着实难入法眼,看不如不看,与其百般聊赖的枯坐此地,倒不如去酒肆讨点酒喝,解解乏,也是极好。
今日人虽多,可也不是全部,依旧有些自持清高的大侠,寻欢作乐,即便今日比斗会稍显焦灼,可他们在意的,无非是魁首之争,以及这年洗剑池所贡剑谱心法而已,余下琐事,一概不理。
比斗席有二十位年轻剑客,正好十十对立,不存在于轮空一说。
一身青衫沈雪晴,当先掠至洗剑池林立剑柄顶端,衣袂飘然,三尺五寸扶摇在手未出鞘,那双始终古井无波的眸子,冷冷瞧向比斗席,而后规矩的自报家门,她语气不悲不喜,不似人间烟火,“在下洗剑池沈雪晴,望诸位赐教。”
当真是客套罢了,“赐教”二字谈不上,年轻一辈,莫说剑客,放眼天下,何人能说赐教沈雪晴?那可不要太过张狂。
对峙沈雪晴,估计无人愿作吃力不讨好的事,必输之局,何来胆气。自认能与沈雪晴抗衡一二的无净山庄龙凤兄妹尚且无动于衷,更就无人敢轻举妄动。
本来以吴悔的心气,早就有与沈雪晴一较高下的心思,也好叫那些过于推崇沈雪晴的人看看,谁才是随安第一女流。
奈何无净山庄主千叮咛万嘱咐,未到迫不得已的前三甲之争,尽量避开沈雪晴,也不知那位庄主心头所想为何,莫不成是图洗剑池丰厚赏赐?倒不至于才是,以无净山庄的底蕴,即使弱上些许,也是微不足道。
见无人胆敢应战,一时僵局,比斗席人心惶惶,各有心思,都不想遇见沈雪晴。主持大局的洗剑池长老上前,嘱托几句,昨日轮空的侥幸剑客,无奈硬着头皮飞入池中,倒提三尺铜钱剑,打了个道家稽首,“在下青云观周深,向沈姑娘请教。”
沈雪晴默然嗯了一身,抖手将扶摇剑抽出一半,昨日对垒柴空空,这位女剑客,可是从始至终都未拔过剑,显然,这位青云观的周深,有些本事。
三尺铜钱剑,无鞘,看似其貌不扬,是寻常铜子粘合而成,并无过多锋利,可此时在周深手中,这把剑如同活物。
他不敢怠慢,剑意瞬息间攀升至巅峰,池水作漩涡装,径直撕扯向沈雪晴。
这一剑招类同穷道士所创五行道术,不过稍显斑驳罢了,用于剑意,也无不妥。
沈雪晴未动,一截抽出的扶摇剑身,在女子的发力下,悍然一动,池面有霜降,剑意如冰雪,将那道袭来剑气凝固,而后破碎。
周深动了,身形极快,轻功相当了得,他已经全然放弃远处对垒及被迫防守,如今更是先发制人。
周深身似残影,看不清身形,他快,沈雪晴更快,衣袂垂至皮上时,她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破空而去,带起一大片尖锐狂风。
周深眸子一凝,看清沈雪晴来势,当即止住身形,铜钱剑虚空一晃,有一抹剑芒刺出,速度之快,堪比此时的沈雪晴,此剑诡谲多变,一招先至,而后变幻路数,再有杀招接至。
周深算盘打的好,欲要构建一出生生不息的小剑阵。
望向寻常人并不好作对的诡谲一剑,沈雪晴只是侧头腾身,那剑贴耳过,尚能感知剑芒锋利,躲过一剑,周深瞬息杀至,一剑从刁钻角度袭来,可叫人防不胜防。
沈雪晴未曾转身直面这一剑,她与人对垒,极少存在空门破绽,这刁钻一剑,也不过尔尔。
手腕翻转,扶摇剑后刺劈下,将铜钱剑压至一个惊为天人的弧度,不知是要感叹铜钱剑的坚韧,或是扶摇剑的刚直,沈雪晴稍加外力,虽是一介女流,可是想来遵循身心齐修,劲道不言而喻。
周深身子下垂,这一剑,险些将他击落池面,他落于林立剑柄上,得以喘息,可沈雪晴不依不饶,形同鬼魅,以出其不意的方位杀出,一剑破空,剑气凛冽,如寒风过处三千里,大雪落至满肩头。
一剑,抵在周深脖颈上,丝丝渗出的鲜血,异常妖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