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南朝主力偷偷绕过了我军的监视,突袭了冬栏堡,将肃王围困在内了?”
最新消息送到的时候,天启卫正朝着百里开外的新长安缓缓进发,舒适的马车厢里,徐锐皱着眉头问风尘仆仆的安歌。
在收到先前战报,得知肃王被围困的第一时间,徐锐便派安歌联络锦衣卫的秘密渠道,打探消息,仅仅一晚上,安歌便拿到了更详细的情报。
“正如少爷所言,战败之后武陵亲军残存主力故意做出南撤的姿态,利用东南战线数十万南朝大军随时可能发动突袭,肖、刘两位大帅不敢全力围剿他们的形势,迅速脱离我军监视,然后在广宁府一带故布疑阵,演了一出空城计。
开始的时候,肖、刘两位大帅以为他们贼心不死,是要配合东南战线的南朝大军继续对我军发动进攻,但连续数日不见他们的动静,引起了我军的怀疑。
两位大帅随后派遣斥候深入探查,这才发现广宁府已经成了一座空城,而数万武陵亲军早已不知去向。
就在这时,凉州狼烟四起,传来了冬栏堡被围的消息。”
徐锐又问:“肃王被围了几日?情况如何?还有,东南战线的那数十万南朝精锐有动作么?”
安歌道:“消息上说肃王已经被围了两日,但消息本身就是三天前的,算起来至少已经有五六日了,现在还不清楚冬栏堡的情况,至于东南战线的那数十万南朝精锐,目前还没有情报。”
闻言,徐锐点了点头:“既然东南战线的数十万南朝精锐没有行动,便代表本帅先前的判断没有错,武陵王故意虚晃一枪不是真的想打,只是为了策应武陵亲军尽快回国。”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眉头又皱了起来:“可是这就怪了,既然我没有算错,那武陵亲军为何不老老实实地返回西川,而是杀了个回马枪,又绕到凉州去了?”
安歌挠了挠头皮道:“我也想不通,按说返回南朝的话走西川经海路风险最小,若是经过冬栏堡,便要进入十万大山,快是快些,但那路可不好走,听说就和冬季的流青山一般,得死不少人。”
徐锐微微一愣,脑海中仿佛突然闪过一道闪电,惊道:“你说得对,走十万大山至少能比西川这条路快上半个月,他们要争取的就是这半个月!”
安歌愕然道:“少爷,武陵亲军人数有限,个个都是宝贝,他们舍得用人命来换时间?再说就算他们走西川这条路,肖、刘两位大帅也拿他们束手无策,难道是他们早就知道咱们会在背后阴这一手?”
徐锐摇了摇头,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冷笑道:“我军人数有限,就算迅速平定了西川,也不可能真的把武陵亲军全部留下,相比起来,恐怕走十万大山这条路死的人会多上数倍。
他们不是顾及咱们这个小小的天启卫,也不是因为担心被肖、刘两位大帅围剿,他们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不是担心咱们,也不是担心肖、刘两位大帅,那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歌不解地问。
徐锐半躺在软软的靠背上,沉吟道:“山谷大战结束之后我曾做过一次作战分析,发现这次指挥武陵亲军的统帅与上次泾阳之战与我交手的统帅极为相似,很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此人作战迅猛,极善于利用敌我优劣,出其不意地发动突袭,而一旦被他盯上便很难摆脱,但此人也有一大特点,那便是头脑冷静,用兵太稳,极少行险。
可是这一次不同,他们选择走十万大山这条路线本就是极度行险,与他一贯的用兵策略大相近庭,说起来倒更像是迫不得已的狗急跳墙!”
“究竟是什么事,竟能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安歌大为好奇。
徐锐冷笑道:“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他们内部,大概是南朝出了大事,让他们就算付出再大的牺牲也要尽快回国,这种事藏不住的,你尽快利用秘密渠道通知肖、刘两位大帅,让他们速速查清此事。”
安歌一愣:“既然是南朝内部的事,肖、刘两位大帅有办法查清么?”
徐锐笑道:“你也太小看这两位长辈了,他们一个是兵部尚书,一个是五军都督府的右大都督,手上掌握着难以想象的资源,就算咱们没有暗棋,但圣上在南朝会连一个细作都没有么?”
安歌恍然道:“我明白了,既然咱们在南朝也有细作,那么说不定肖、刘两位大帅现在已经拿到了相关的情报!”
徐锐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让他们把情报给我看看,这样才能判断出南朝的真正动向。”
安歌点了点头,又道:“可肃王那边该如何是好,他们只有数千人马,能顶得住南朝数万大军的猛攻么?”
徐锐叹了口气道:“肃王被围,不仅凉州,恐怕肖、刘两位将军都会尽起大军全力救援,咱们鞭长莫及,就是想管也管不了,现在我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件事。”
说着,徐锐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喃喃道:“这些年来我朝一直被南朝压制,武陵亲军这次狗急跳墙释放的信号太强,假如南朝真的出了大事,说不得就是圣上一统天下的最好时机!”
“这不是很好吗,少爷还在担心什么?”
安歌诧异地问。
徐锐摇头道:“就是因为他们释放的信号太强烈了,反而好像故意演出来的一样,怕就怕这又是武陵王的一个陷阱。
这几个月连番大战,不但刚刚恢复一些元气的京师十二卫再度被打得奄奄一息,而且各省也遭到了极大的破坏,国库为了支撑这场大战想必也快要被掏空了。
我朝对比南朝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国力,可这场仗却大大损耗了大魏的国力,即便我们在战场上打赢了,但在策略层面却还是惨败,而且是直指要害的惨败。
所以现在必须尽快结束战争,平息动乱,恢复生产,这才是最根本的当务之急,与南朝相比,拖不起的反而变成了我们。
可眼下若是真出现了能够统一天下的机会,我真担心憋了这么多年的圣上会忍不住押上所有筹码,一旦落入武陵王的圈套,那么大魏便离灭国不远了。
何况就算退一步讲,南朝真的发生了大事,给了咱们一统天下的机会,但只要战事久拖不决,大魏的国力便会进一步被消耗,南朝在军事方面的优势反而会进一步体现,到最后先被拖垮的还是我们。”
“不对啊少爷,两国交战不是各有损耗么,为何继续打下去反而先被拖垮的会是咱们?”
“很简单,因为咱们准备不足啊,离京之前我提出与南朝打消耗战,但前提是坚壁清野,拉长南朝的补给线,击垮他们薄弱的后勤供应。
可是这一战咱们并没能做到坚壁清野,南朝在我国腹地予取予求,以战养战,到头来他们除了损失几万人马之外便再无付出,这便是我说的军事优势。
反观我国,不但折损了十余万兵马,而且近十省百姓遭受兵灾,流离失所,各地存粮更是被南朝大军搜刮一空,真正的伤经动骨啊。
这就像个恶性循环,越往后,我军的损失便会越大,国力再强悍也难以支撑,而南朝的军事优势反而会越来越明显,结果还不显而易见么?”
一番长长的交谈过后,安歌终于带着徐锐的命令,急匆匆地走了,而徐锐却盯着地图久久不语,过了好一阵才摇了摇头,将地图收了起来,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马车淡淡地说了一句。
“出来吧,这一路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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