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你早点回去洗个澡休息,我和大哥先去给娘请安。”君尘萧走到桑云卿跟前说道。
“好。”桑云卿点了点头,可是在他们离开之后她不由自主地拧了眉心,若是她直接沐浴后休息,恐怕有人又该刁难她了。
桑云贞看着他们离开后正要开口,却见来了个不受欢迎的人,忍不住拧了眉心后低声道:“姐姐,我们快回房吧。”
桑云卿也看见了那个朝她们走来的人,轻抿薄唇转身正要跟着桑云贞离开,却被一道尖锐的嗓音唤住了。
“五小姐六小姐,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惜春的声音还是这么刺耳,语气还是那般盛气凌人凡。
桑云卿感觉自己刚才一路奔波伤口似乎又撕裂了,虽然她给自己点了穴止血,可是若是再不处理伤口,恐怕伤势就要严重了。
可是惜春若是找来必定是老夫人的意思,而且在禀报老夫人的话之前定然是不依不饶耍嘴皮子謦。
“我们小姐刚回来,自然是要沐浴更衣。”妙月最见不得她这个主子受委屈,也顾不得会得罪惜春这个老夫人跟前的大红人,开口便将惜春的话堵了回去。
惜春狠狠瞪了她一眼后看向桑云卿勾唇一笑:“的确要沐浴更衣,否则一会儿见了老夫人岂不是将晦气都带了过去。”
桑云贞自小不喜欢这个刁钻的女人,看着她一脸都是不悦的神色,桑云卿拍了拍她的手,而后转身带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惜春姑姑说得是,所以我现在就去沐浴更衣,免得晦气沾染了惜春姑姑,万一不多久惜春姑姑也因为沾染晦气受到牢狱之灾,那我的罪孽可就重了。”
惜春一听骤然变了脸色,在这个大将军府中,恐怕就桑云卿能让她在一瞬间火冒三丈。
桑云卿最后丢给她一个淡笑后便拉着桑云贞离开了,她现在终于明白,不是所有的事情你忍了就能风平浪静,还有一种人会得寸进尺,不过对付这种人,她方才也算是有些冲动,毕竟她在老夫人跟前的说一句话,抵过别人说十句。
刚走了两步,桑云卿突然顿住脚步,转身看去,惜春还在那里气得身子发颤。她眸光微转,而后让桑云贞她们在原地等着,而她则走上前直到走到惜春的跟前。
“哼。”惜春低哼一声后高傲地抬起头,以为桑云卿要对自己方才所说的话求她原谅。
谁知桑云卿并没有说半句求情的话,而后俯身凑到惜春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惜春露出了错愕的神色,却又拧了秀眉。
妙星看见此情此景,不由得问桑云贞:“小姐,五小姐这是在做什么?惜春姑姑可惹不得。”
桑云贞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也听不见她们在说些什么。”见桑云卿回来,桑云贞拉着桑云卿问道:“姐姐,你刚才在跟惜春姑姑说什么呢?她可不是好惹的主。”
桑云卿淡然一笑:“我知道,只是刚才自己说话冲动了些,跟她道个歉罢了。”
妙星一听忍不住翻了白眼,还以为多大能耐,原来是去道歉的。
妙月思忖着点了点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小姐做得对,若是真的要得罪了,就让奴婢出马,反正奴婢皮粗肉厚的。”她说完憨憨一笑,当真是讨人喜欢的小丫鬟。
回到房间后,妙月原本要伺候桑云卿沐浴更衣,可是这一次桑云贞却要亲自照顾自己的姐姐,妙月也就由着她去了。
房中的沐浴桶内的热水早就已经备下了,妙月怕桑云卿受凉,又提了两桶热水,这才和妙星走了出去。
“姐姐,这是我给你缝制的衣服,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桑云贞从床上拿起一套折叠得十分整齐的以金丝线勾勒的粉白色锦衣呈给桑云卿。
桑云卿刚试了试水温,听到她这么一说,转头望去,惊喜地看见这件锦衣有些愣住。
“云贞……这……”桑云卿顿时红了眼眶,“你做的?”
虽然她们两人同岁,可是桑云贞做衣服还是第一次见到,而且第一件衣服竟然是给她的。
“是啊,好看吗?”桑云贞打开给桑云卿看个仔细,“一会儿沐浴后试试。”
“你不是说要学做衣衫,第一件留给自己的心上人吗?”桑云卿哑声问。
桑云贞笑了笑道:“心上人哪有姐姐重要,姐姐生辰之日遭遇牢狱之灾,我也无法将此礼送于姐姐,所以只能等到姐姐出狱之日送上,还望姐姐不要怪罪妹妹。”
“说什么怪罪。”桑云卿接过这件珍贵的衣衫,胜过宫中皇上和皇后所赐的所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你我生辰是同一日,我都没有给你准备什么礼物。”
桑云贞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来姐姐对云贞一直呵护备至,甚至替云贞接受家法受皮肉之苦,云贞心中有愧,无法保护姐姐……”
话至此,桑云贞显得十分沮丧。
桑云卿摇了摇头:“这是我一生中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桑云贞闻言抬头看她,突然展开了笑言:“
姐姐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不是园子里的那颗枫树吗?”
桑云卿转身走到窗边,打开窗子朝外望去,看着那颗迎风而立的枫树,往事历历在目。
“姐姐……”看到她如此神色,桑云贞知道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急忙道,“快沐浴吧,否则水凉了。”
桑云卿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屏风后脱下身上的衣衫,可是因为伤口裂开了,血肉沾到了衣衫,脱下的时候疼痛不堪,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当桑云贞看见桑云卿满身的血和伤时,吓得脸色苍白,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姐姐……你怎么伤这么重?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没事,幸好伤在手臂和锁骨处,否则也不能泡澡了。”桑云卿说得好似没事人一般。
桑云贞帮桑云卿沐浴过后便拿着药箱给她上药,虽然桑云贞不知道为何桑云卿的房间一直放着药箱,也不见她拿出来用,可是而后一想,或者她平日里也看不到她用,就如同今日,明明伤得这么重,她却依旧能忍着一点都没有表露。
桑云贞也不知道桑云卿的药箱中都是些什么药,所以都是根据她所说的给她上药,可是看着她手上触目惊心的伤,岂是一些药能使其愈合的?她看着不由得心底发毛。
“还是给我拿针线吧,再去拿一壶白酒。”桑云卿道。
桑云贞疑惑道:“针线?白酒?”
桑云卿点了点头:“我这伤口太大了,光凭这些药是没办法让这些伤口愈合的,所以还是要拿针线缝合起来。”
“拿针线缝合?”桑云贞不由地提高了嗓音,她真的难以想象用针线像缝衣服一样缝合伤口该有多痛。
“快去吧,否则我这伤口又要流血了。”桑云卿轻声道,见她起身,她又开口提醒,“别让人知道。”
桑云贞红着眼眶拧了眉心:“为什么?姐姐无辜坐冤狱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和痛苦,难道大哥不知道吗?”
“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觉得我矫情罢了,对他而言,我受再重的伤都是小伤不是吗?何必被人说是装可怜博取同情,就当是给我自己留下最后的尊严。”桑云卿虽是这么说着,可是眼底却不乏落寞。
桑云贞知道她一身傲骨,也因为担心她的伤,所以没有再犹豫,立即走到门口让妙月去拿一壶白酒,谎称是为了压惊。
妙月将酒拿给桑云贞后,桑云贞已经准备好了针线,可是她是怎么都下不去这个手用针线缝肉。
桑云卿知道她这个妹妹从小就胆子小,看见她一脸恐慌又不知所措的墨阳,她反过来安慰她道:“没事,你难道忘了我左右手都可以吗?”
“可是……”桑云贞真的很想帮忙,可是她真的不忍心看。
“把头转过去。”
若说谁了解桑云贞,自然是非桑云卿莫属。
桑云贞回头等了好一会儿,却始终听不到身后发出任何声响,她担心出了什么事,小心翼翼地回头望去,发现桑云卿还在一针一针地刺向自己的皮肉,而后又轻轻拉扯着线,直到皮肉被缝合起来。经过她的手,皮肉都十分整齐地合在一起,若没有那根线,几乎可以算得上天衣无缝,而她的脸上虽然痛苦,却紧咬着牙根不发出一丝声响。
“姐姐,我帮你。”桑云贞鼓起勇气开了口,见桑云卿惊讶地看着她,她咬了咬牙道,“让我试试吧,我可以。”
桑云卿努力扯出一抹笑后点了点头。
桑云贞接过沾满血的针线,深吸了一口气后凑近伤口帮她缝合。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桑云卿心中也有了些安慰,她一向胆小,若是能让她见到这些血腥不再害怕,也算是进步了。
其实她可以使用一醉香来麻痹伤口,定然是能减轻痛苦,可是那个香太独特,她担心桑云贞会发现什么,并不是把她当外人,而是很多事情知道得越少越好。
“好了。”不知不觉中,桑云贞越过了心里这道恐惧的坎,竟然完成了缝合皮肉的任务。
桑云卿看着自己的手臂,唇角弯起了一抹弧度:“经过你的手,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痛?”
桑云贞知道桑云卿是在说笑,可是她越是这样,桑云贞越是替她感到委屈,不由得眼泪直流。
“别哭了,帮我更衣吧,我一会儿还要去跟娘请安,否则娘又该数落我不懂规矩了。”桑云卿起身道。
静梅园
老夫人端坐在上座,桑云卿站在厅内良久,而她只是淡淡地品着茶,却并没有让桑云卿离开,也没有让她落座,只是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她。
桑云卿依旧平静地站在她面前,不喜不怒不卑不亢,却也没有正眼看她,只是低垂着眉眼。
“这几日在刑部大牢,可有受到委屈?”老夫人总算是开了口,可是她所说的话,当真是让人错愕不已,她竟然会开口关心起一个从来都讨厌的人。
桑云卿亦是十分错愕,抬眸看向老夫人,又无意间看了看一
旁的惜春,不过才片刻功夫,想来惜春也不会为她说话,更何况她要和她谈的条件尚未开始谈,她自然不会做什么,而老夫人身边并没有她的人,若不是老夫人自己想通了,就是她说这句话另有目的。随后一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回娘的话,没有,多谢娘关心。”桑云卿并没有说实话,她深知就算她说自己受了多大委屈,对面的人也不会对她有半分怜悯之心,虽然她并不清楚为何她这么讨厌她,可是这是事实。
老夫人闻言眼底划过一抹惊愕,稍纵即逝,细细地拧了她半晌,沉声言道:“哦?看来你还挺有本事,竟然能让刑部大牢的人对你手下留情。”
桑云卿淡淡开口:“他们只不过是看在大将军府的份上对女儿网开一面,女儿也是沾了大哥的光。”
“既然知道是沾了你大哥的光,以后就少惹事,免得给你大哥脸上抹黑,到时候他想救你都难,这一次算你命大,也亏得那几个臭小子心软,可是若有下次,就算他们要保你,我也定然不会饶你。”老夫人沉声一言,掷地有声。
桑云卿紧紧攒着粉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骨关节森森泛白,可是她的脸上却依旧平静如初:“谢娘的教诲,女儿谨记。”
她以为话说到这里她应该可以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了,谁知老夫人看着她一身衣衫道:“前段时间得知云贞学会了缝制衣衫,没想到这第一件竟是给你缝制的。”
老夫人话中有话,桑云卿听得如鲠在喉。她分明是在说桑云贞不懂得尊老,更不懂得孝顺母亲,第一次缝制衣衫竟然不是给她这个母亲,而是给自己的姐姐。
桑云卿暗暗深吸一口气,实在觉得可笑之至,她也配为人母?
可是她既然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能让她数落桑云贞,于是开口道:“云贞说原本想要先给娘亲缝制一件,只是担心第一次做衣衫做得不好,所以就先让女儿试试,若是女儿觉得好,云贞再给娘亲缝制一件。而且因为女儿的生辰之日是在牢中度过,所以云贞也是想补送生辰贺礼给女儿。”
“哦?”老夫人放下茶杯走到她跟前道,“云贞倒是有心了,虽然你不是我亲生,可是为娘的也为你准备了一套衣衫,想不到和云贞想一起儿去了,倒不如你去我房间试试。”
桑云卿心头一紧,若是要送她衣衫,何必要去她房间,直接给她不就行了?可若是她不去,岂不是又显得她忤逆不孝?
老夫人见她有所犹豫,她转眸睨了惜春一眼后道:“惜春,你带她去。”
“是,老夫人!”惜春盈盈一礼,而后来到桑云卿跟前道,“五小姐,请吧。”
桑云卿拧了拧秀眉,终是跟随着惜春走进了房间。
“五小姐,老夫人的命令奴婢必须要遵从,请五小姐宽衣。”惜春依旧是一副傲慢的态度,只是在语气上并往常稍显平和,她是顾及着晚上的交易。
桑云卿看了看周围,并没有方才老夫人所说的要赠送她的生辰礼物,不过她也早已想到了定然是另有原因,可是她想不到的是,就算送她衣衫也不必她宽衣,更何况根本没有衣衫相赠,又为何要让她宽衣?
“娘亲究竟想要做什么?”桑云卿看着她问。
惜春扬了扬眉:“五小姐在刑部大牢那么多天,老夫人也是关心五小姐的清白,所以让奴婢给五小姐验身。”
“什么?”此话一出仿若是晴空霹雳,桑云卿万万没想到她的养母竟然绝情至此。
若是她被验身这件事情传出去,不管她是不是清白之身,以后她不但在整个大将军府丢了颜面,也会成为奴才们茶余饭后的笑谈,若是没有这件事情,众人也都不会往这方面去想。老夫人这般做分明就是想要让她在大将军府再无立足之地,而后乖乖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