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茯靠在湖边长柳遮住的一张木椅上,总算有了属于自己的片刻宁静。
眼前的湖面映着余晖,折出迷幻的色泽,身后婚礼的音乐在这远处听起来,没了方才那么闹腾的感觉。大概是吃撑了,坐在这里,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余光里出现白色婚纱礼服泛着珠光的裙摆,耳边就听见夏愉的声音,“小茯,好久不见……”
辛茯往长凳的另一头移了移,“嗯,是挺久的。”
夏愉在她身边坐下,递给辛茯一杯酒,“陪我喝一杯,我们好久没在一起喝酒了。”
辛茯不会喝酒,然而这个当下,她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伸手接过,一口就喝完了。酒很辣,呛得她咳嗽了一阵。
“你怎么喝这么猛?”夏愉伸手想拍拍她的后背,又停住了,“你根本不会喝酒,只让你喝一口,怎么全喝了……”
“高兴啊,”辛茯转头看着她,新娘的妆容有些浓,浓到几乎认不出这位昔日的闺蜜,而那之间的神情就更加看不透彻了,“两个曾经是我最亲密的人,现在永结同心比翼双飞,你说我能不开心么?”
“小茯……”夏愉浓密的睫毛颤抖得厉害,“有些事情,我不知道如何向你解释。”
“那就不用解释了。”辛茯打断她,站起身。不知道是不是站得太猛了,四下里转得有些厉害。
她稳了稳,“晚宴就要开始了,新郎等着和你跳第一支舞,还不去?”
夏愉走得有些仓皇,起码在辛茯的眼里是这样的。
远处已经亮起的灯火,将四处装点得更加梦幻而美妙。原来微醺的感觉这么好,辛茯这么想,晃晃悠悠地往湖边走去。
沿着湖边原本有一些低矮的石头灯柱,此刻不知道为什么,闪了闪就都灭了。远处的婚宴和舞会上,灯光炫目,自然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忽然灭了的一片灯光。
辛茯觉得高跟鞋穿着虽然合脚,但是太久没穿,此刻脚跟那里火辣辣的痛,干脆将鞋脱了,拎在手里。草坪精心修剪过,踩上去十分舒服。
今晚无月,水面的波光暗淡许多。辛茯晕晕乎乎之间就看见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竟有些眼熟,此刻站在湖边岸上,背对着自己。
辛茯一向讨厌被人打扰,自然也不愿意打扰别人的清静,当下拎着鞋子就往旁边走去。没走几步,就见那身影竟动了起来,一步一步往前走着。
可是那人的面前,明明就是湖水。
诧异间,那人已经踩进了水里,很快走到膝盖深的地方。
辛茯的酒顿时醒了小半,谁半夜的想不开,在人家婚礼旁边的湖里寻短见?
也来不及再想清楚,她拔腿就往那里跑过去。此刻她心里竟还能想着,若是那人真的是寻短见,不能进一步刺激到他,于是嘴里喊着:“上来上来!这里不让游泳的……”
那人却仿佛恍若未闻,继续往前走着,水已经几乎到了他的腰际。
春末的水比她想象得要冷,脚踩进水里,辛茯就是一个哆嗦。还好水底是鹅卵石,倒不算扎脚。
“喂,你等等……”她奋力往前走着,“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糟,你看,身后那个婚礼,我本来该是那个新娘……而现在那个新娘,本来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你看,他们俩现在比翼双飞了……我也没有觉得很糟糕,我都没哭……”
辛茯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奇怪,面上有些水泽,不过眼下她还顾不上。如果自己都不能将这个寻死的人救回来,就太说不过去了。
前面那人的脚步似乎慢了慢,她顿时振奋了些,继续蹚水前行,“你听我说,我这故事有多狗血……”
前面那人已经到了水齐胸的地方,辛茯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扯住了他的后领。
心里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觉得脚底一空,整个人顿时没入水中,紧跟着就喝了一大口水。
她这才想过来,自己游泳的技术其实不怎样,平时在游泳池,沿着边上游一游可以,都没在池子中间待过。她方才是怎么会有这个勇气走下来的,辛茯的悔意腾腾地就上来了。
更糟糕的是,刚才一紧张松了手,那个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水底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她试着想要往水面上游,小腿受了冰冷湖水的刺激,开始抽筋,剧痛袭来,她根本使不上力气。
她倒没有十分的恐惧,只是觉得,在前男友和前女友的婚礼上上演这么一出,实在是丢脸丢到家了,旁人肯定以为自己是羞愤含恨投湖……
意识缥缈的时候,她觉得有人自身后将自己扣在怀里,她居然好像听见一个声音。那声音就在自己的耳边,他的唇似乎碰到了自己的耳朵,冰凉没有一丝温度。
他好像说了一句,“自以为是,是最愚蠢的……”
人在水下怎么能说话?这个人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这是她最后记得的事情。
辛茯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平原急切的眼神,她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我去……
平原见她醒来,拉起她的手,“是我不好……早知道你会想不开……我是不会……”
“打住!”辛茯急忙打断她,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不过此刻也顾不上了。
“我没有想不开,我是……”她愣了愣,自己好像是掉进湖里的,可是怎么进去的,她居然不记得了……脑袋痛得厉害。
看着她一脸茫然痛苦,平原将她的手握得更紧,“对不起小茯,我其实真的很爱……”
“你很爱夏愉!而我和你,早就结束了,也不会有将来。”辛茯恢复了一丝清明,一字一句道,“你现在赶紧回去,夏愉毕竟是我曾经最好的朋友,我不能搅了你们的婚礼……”
“婚礼?”平原愣了愣,“婚礼早就结束了。”
辛茯觉得脑袋嗡地一响,还没想明白,看见阮小庭气势汹汹地走到跟前。
“你可以出去了,刚才她说得已经很明白,你不要再打扰她了,现在就出去!”阮小庭冷冷地望着平原,气势凌人气场强大。
平原松开手,仓皇起身,“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头再来看你。”说完,就消失在门外。
辛茯这才注意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我在这儿多久了?”她揉着脑袋。
“两天了。”阮小庭在她身边坐下,“一直昏睡不醒,可吓人了。”
“谁送我来的?”
阮小庭面上浮现一个奇怪的表情,“是,是那个喻时……据说你当时落水,是他把你救上来的,然后就送来了医院。这两天没少来看你,你瞅瞅,这些鲜花水果,都是他送来的。”
辛茯转过头,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桌上果然堆满了鲜花。密密麻麻的果篮放不下,一溜放在地上,占了小半个屋子。不知道的,以为自己撑了个水果摊子在边上叫卖。
“对了,昨天还有一个人来看你的。”阮小庭面上的神情有些古怪,“是那个方然然。”
辛茯唔了一声,没有接话。
阮小庭自顾自继续着,“她看起来很不一样了,刚进工作室的时候,我压根儿没认出来。她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之前神叨叨的时候看着吓人,如今焕然一新……对了,她给你留了封信。”说罢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交到辛茯手中。
又有人推门进来,辛茯抬头看到来人,头痛的更加厉害,“我好像……把你的高跟鞋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