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看到辛苓的那一刻,辛茯还是止不住地双手发颤。
辛苓躺在那里,熟睡一般,面色十分平静,甚至透着憨娇可爱的样子。但任凭辛茯如何在耳边唤她,她仍沉睡着。
“是在离开古水大约两个小时车程的小镇上,找到的她。镇上的这家疗养院说,有人将她送来后就离开了。她当时便是这样,并没有任何外伤内伤,只是一直睡着。送她来的人留下了充足的费用,要求将她安置在最好的房间里,由专门的人照顾。”喻时尽量将语调压低。
“多久了?”辛茯握着辛苓的手,目光片刻也不离开她的面庞。
“发现她是一周前,前天刚将她接回来。怕你着急,一切安排妥当了才告诉你。”喻时将窗帘打开了一些,外头的阳光落进屋子里,多了些温暖的意思。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邬姨从外头走进来,手里是热水和毛巾。
“小茯啊,多亏了这位喻先生,否则我们小苓还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头……”这么说着,邬姨的眼睛就又红了。
辛茯将热毛巾接过,替辛苓仔细擦拭着面庞,“我晓得,谢谢你们……”
“你放心,”身后喻时出声道,“我有朋友是医生,每天会过来看她的情况。刚接她回来的时候已经做过全面的检查,并没有任何问题,也没有住院的必要。至于什么原因导致她一直睡着,恐怕一时还不清楚。不过你也不用着急,她目前的状况很好,应该随时都会醒过来。”
辛茯转过身,刚好看见喻时没来得及遮掩的神情。
他望着辛苓的目光里,有很特别的情绪。就如同那日在幽都长街上,寒浞望着受惊的纯狐的样子……
“真的很感谢你……我替小苓谢谢你。”她说。
喻时已收回了目光,“不用这么客气,我很乐意。你如果信得过我……我愿意照顾她。”
辛茯一愣,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看见她微微的错愕,他微笑,“哦没有别的意思,我早将辛医生和小苓当作自己人。对了,将辛苓送去疗养院的那个人,虽然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但留下了一样东西。”
喻时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了一个盒子,不大,刚好放在掌心。
辛茯接过,一个旧旧的木盒子,正面刻着一个字,艾。
“没人可以打开它,所以我估计,是没有交到应该打开它的人手中……”喻时自然注意到她忽然的一窒。
艾,蓠艾?
辛苓的忽然出现,对于辛茯来说本该是一种释然和解脱,但这一切,似乎又将那里的一切重新推向自己……
“你脸色不太好,我送你回去。”他打断她的思路。
要不要打开眼前这个木盒,辛茯犹豫了一晚上。直觉告诉自己,一旦将它打开,她将再无所遁形,那些看似早已远去无踪的过往,将重新将自己卷入最终将自己吞没……
窗外已是深夜,她的头开始痛起来,这才想起来白天没有喝咖啡。咖啡因重度依赖者,不喝咖啡的直接后果就是头痛。
一直以来喝惯了迟顾的咖啡,迟顾……
辛茯有些怔怔,夏斟的话犹在耳边,有些事,不身临其间,根本无法寻到真相……
咔嗒一声,那木盒在她手中应声而开。
里面是一把古旧的铜钥匙,尾部是大雁振翅欲飞的形状,虽已有些斑斑的锈迹,但形态逼真纤毫毕现。
辛茯有些哭笑不得,这么老套?一把钥匙,接着是不是要找到一个神秘门?
窗户哐当一声被吹开,吓了她一跳。起风了,窗帘被卷着,飘到了窗户外头。辛茯起身,探身将窗帘捞回来,顺便把窗关上。
这扇窗对着五号院子,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见那边院子里的一些光亮。
虞幕回来了?
她几乎没做多想,匆匆披了一件外套就下了楼,径直到了五号院子的门外。
辅首衔环还是原先的样子,大约是很久没有人进出,那上头结了细细的蛛丝,在路灯的灯光下莹莹有光。
辛茯没有敲门,因为完全没必要。门上拴着一把大锁,黑呼呼沉甸甸的,宣告着家中无人。
锁?她摊开手,方才下来的急,将那铜钥匙顺手带了下来。此刻它正躺在自己的手心。
不会吧……
雁尾的铜钥匙,很轻松地打开了门上的锁,大门咿呀而开,辛茯心里倒是一松。早知答案就在这里,她早该将墙头的防贼栏杆给砸了……
借着手机里电筒的灯光,摸到了后院,不出意料的,原先密密匝匝开在枝头的花,一朵都没了。无花无叶,只有光秃秃的树枝。小路被乱生的杂草遮掩了大半,勉强可以行走。
转过熟悉的几间屋子,辛茯就看到了灯光。虞幕的房门开着,他就坐在廊下,身旁的案几上一个初沸的小炉,和两个茶杯。那样子,好像一直在等着谁,而且已经等了很久了。
“来了……坐。”他看到她,也没生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和表情。
辛茯在案几的另一边坐下,将手里的铜钥匙放在案上。
他转头瞥了眼,“雁钥……这是执雁而问?”
辛茯心里的预感很强烈,一切的答案今晚应该能明了,索性也就按下性子,“要问,也是虞医生拿着大雁去林长思那里,和我这个路人有什么关系。对了,这么漂亮的院子,你就让它荒着,有点可惜啊……”
“你是为了你认为是你妹妹的那个小姑娘来的?”他打断她。“唔,还有那几个你不该招惹的……”
“该不该惹,我都惹了,还准备继续惹下去。”她坐得很直,视线就比歪着坐的他高出了半个头,如此便是俯视着他,目光很有气势和压迫感。
虞幕觉得好笑,不过显然面前的这个女子,已然是破釜沉舟浑身是刺的状态,他很识相地将笑容掩着,“你身边的那些人,都回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那个你所谓的妹妹,在这里怕是今后都是这个样子。”
“如果我回去呢?”
“或许可以改变,或许什么也改变不了。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回去?”他其实已经从她的神情里看到的了答案。
“是。”她回答得也很快,“不过,我被人射了一箭,还回得去么?”
“唔……本来是回不去的。”他认真想了想,“他的那一箭没有给你留余地,也没给他自己留余地。不过好在,你运气不错。”
辛茯失笑,“这一路我的运气一直很糟,哪里不错了?”
“你的小五呢?”他忽然问。
辛茯一愣,很顺手地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了那素扇。扇子打开,中间的几根扇骨有些开裂。扇面虽仍完整,但原本洁白无瑕的面上,透着点点赤色。
“它替你挡了不少,所以你的运气当真是不错的。”虞幕很满意地看到她面上浮起讶色。
“然后呢?”她抬头,直直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