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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瑶曾经换过礼服,是辛茯的第一个念头。再转念一想,刚才自己亲眼看见她穿着原先的礼服入的花堂,花堂里这么多人拥着看着,她想要当众换衣服如何可能?

这么想着就觉得头痛起来,虞瑶让自己假装看不到,就是要忽略她这一身礼服?不晓得虞瑶身旁的少康有没有发现,这么想着,辛茯就转头去看少康。

少康此时手里执着姻缘红绳,红绳的另一头正握在虞瑶的手中。他起先背对着辛茯的方向,似是听见身后的人招呼,微微转过头来。

辛茯看清了那样子,身子晃了晃,扶着身旁的柱子才勉强站稳。

新郎不是方才春风满面走入花堂的少康,此刻回眸望着虞瑶的,是青崖。

青崖和北冽一样,脸上的表情向来只有极为有限的那几个。此刻,该是映着花堂里红艳艳的烛火与喜服的缘故,他的面上多了未加掩饰的深情缱绻,仿佛能看透了虞瑶遮在面前的红纱却扇。

辛茯又是一头冷汗,少康呢?新郎怎么会换成了青崖。更诡异的是,为何周围没有任何人觉出异常,仍是笑语晏晏一派热闹,甚至还有人与新郎交谈招呼……

她在心中默念:我看不见……看不见……什么都没看到……但仍旧没法将视线从那对新人的身上移开。这分明是青崖,少康去了哪里?虞瑶说得斩钉截铁会嫁给少康,难不成临时改变了主意,用了幻术玩了一出偷梁换柱?

这么看下去不是办法,依照她的性子,辛茯是断断忍不住要冲上去问个究竟。她当机立断掉头就走,眼不见为净,方才就不该这么脚欠地走进来。

外头园子里没什么人,出了庖正府,街上更是人迹寥寥。一整条街巷的红灯笼,将四下映照得很是亮堂。辛茯一心想着避开身后真真假假的婚礼,快步往巷子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竟又走到那日那个沽酒摊。摊子自然已经收了,那一溜酒牌仍挂在店外,走到那块’心芙’的牌子前头,她忍不住停下了脚步,伸手将那牌子取在手中。这名字,比自己的好听。

“我以为,你并不喜欢这个名字……”身后有人叹道。

这声音……辛茯已经不是一身冷汗的问题,是大脑直接宕机。

她眼睁睁看着手中牌子上的两个字忽地消散一空,随后出现的,是蓠艾两个字。

那只常年笼在鹤氅里的手伸过来,将那牌子拿了过去。

“很久不见,是不是已经将我忘了……”他的声音在身后,硬是在这暮春初夏的煦暖里,生出刻骨的寒意。

辛茯转过身,广莫一身白袍,立在这悬着红灯笼的巷子里,说不出的诡异。他的面容仍是掩在鹤氅的帽中,只能看出大约的轮廓。对于她来说,是永远无法抛在身后的梦魇。

“你没死?”她强自镇定,也只有她知道自己的手在袖子里抖成什么样。

他将那木牌握在手中,“你不会舍得杀了我的,你下不去手。”

辛茯几乎要将自己的掌心掐出血来,“找我什么事……”

“不过是好久没见,想见一见你。你可想见我……”他这么说着,伸手将帽子撩到了后头。

露出来的面容,映在红彤彤的光亮中,令她喘不上气来。

“怎么是你……”她几乎辨别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

那鹤氅里,虽眉微蹙凛若冰霜,却分明是虞幕。

她心里一松,跟着就是一怒,“你什么时候来的?你来了为何不去花堂?你……穿成这样有意思么?”辛茯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但实在无法说服自己虞幕这一身打扮,是来吓唬自己的……

他摊开手,将那写着蓠艾的木牌翻了个身,另一面写着:辛茯。

“你就没想过,”他出声道,“广莫和虞幕,本是一个人?就好比这牌子上的两个人一样。”

辛茯总算将纷乱的情绪稳住了,“虞幕,你今晚是欢喜疯了,花堂那边马上就要唱礼拜天地,你赶紧去,别闹了……”

他将帽子重新兜起,须臾又道:“你再看看我是谁。”

辛茯心里乱的厉害,伸手就将他的帽子扯下来,“虞幕你烦不烦……”

那个面庞变成了广莫,她伸手就欲捏他的脸,“变脸是吧,还变得挺快……”

她的手腕被他捉住,“我从未变过脸,是你,把我看成了两个人。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再看看。”

下一瞬,又是虞幕的样子……辛茯觉得今晚要不然就是自己失心疯了,且疯的相当厉害。临来前,在渡口,自己是口没遮拦说了他几句,他又岂至于报复到这个地步。

“虞幕,”她叹道,“花堂里头有些事情,我觉得你还是亲自去处理一下。之前是我话说的没经过脑子,我道歉。”

“蓠艾……”

“辛茯……”

他明明只唤了一声,她缘何同时听到两个名字。她抬起头,明明是虞幕的样子,却为何看起来又是广莫的。

她慌张地甩开他的手,拔腿就跑。

跑了没两步,就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是有虞的礼官。

他捂着快跑掉的帽子气喘吁吁忙不迭地连声道歉:“姑娘真是抱歉,冲撞了……”他身后跟着一队披红挂绿的侍卫。

辛茯一愣,“你们这么急干什么去?可是花堂那里出了事?”

那礼官惊得瞪大眼睛,“哎呦我说姑娘啊,今天是宗女的大喜日子,能出什么事啊?我这是去请国师大人过去,就要拜堂了……”

“国师大人?”

“您瞧,不就在那儿站这么?我得赶紧过去了……”说罢,那礼官颠颠儿地直奔那里而去。

辛茯眼看着那礼官恭敬地行礼,嘴里约莫说着吉时将至烦请国师移步……

而他口中的国师,分明一身雪色不染的鹤氅,目光如冰霜,正一瞬不瞬望着自己。

“你有酒吗?”辛茯头也没回地就问仍候在一旁的一个侍卫。

那侍卫扭捏了一阵,擦了擦汗,“姑娘怎知我私藏了酒……姑娘开恩,千万别说出去……”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小瓶酒。

辛茯咕嘟嘟灌了大半瓶进去,“一切皆有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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