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福来在殿外犹豫的时候,一道响亮而同样尖细的女声从殿内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三人齐齐看过去,只见一个身材圆润的中年女子穿着一身上等女官的宫袍朝这边走来。
“福公公,皇后娘娘让您宣个旨,你是去生孩子了么?磨磨唧唧的。”那人说话十分的刻薄,她走到三人的面前,抬着下巴一脸鄙夷的看向福来。
福来看到这女子时,脸上的表情也很值得捉摸。他刚刚面对秦素时盛气凌人的模样完全不复存在,只剩下低着头弓着腰,连声应道:“不是我磨叽,是王妃有话要同皇后娘娘说。”
“王妃娘娘的耳朵没有问题吧?”那女子一听,眉头一挑,转头看向秦素,声音在殿外像是回旋了几个弯儿一样。
秦素淡淡的开口:“没有。”
“我还以为王妃耳朵有问题,福公公传达的就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娘娘让你在这里跪,你就要跪。”阿晚姑姑说完又打量了秦素几眼,见秦素眼中丝毫没有怯意,一股子想要压倒她的气势就从心底迸发了出来。
十七见这姑姑嘴刁,很是想上前扇她一耳光,好在,秦素的反应在她之前,她连笑也没笑,更别提像别人一样的讨好。她在阿晚姑姑尖刻的目光中上前一步,开口问道:“那请问姑姑的眼睛和耳朵也没有问题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阿晚是皇后未出阁时就带在身边的侍女,自皇后进宫以后,更是深得皇后欢心,整个后宫中,谁不得让她三分。只是前些日子她被打发到金光寺体皇后守了三个月的佛。如今刚回来,就被秦素这样无视,她心中也着实恼火。
“第一,我刚刚已经说过,皇后娘娘贤明大德,万万不会做这种不问是非黑白就问罪的事情。第二,姑姑眼睛要是没问题的话,应该识得,我是堂堂的秦王妃,姑姑一个女官就敢骑在我的头上,我不计较,姑姑当我是瞎子,还是你是瞎子?”几句话的功夫,好像前世那个远离人群交际的秦医生又回来了。她真的是丝毫不顾忌阿晚的地位,既然你无情,别怪我无义。
“笑话,这京城里谁人不知王妃的大名,用狐媚手段勾引王爷,王爷娶你进门是为了顾全面子,你还真以为自己秦王妃了?不过是个连暖床丫头都不如的破鞋罢了。”阿晚姑姑说话也直快的很,她挑着嘴角,一副不耻的表情看向秦素,眼睛是嫌恶直白而又凌厉。
“十七,掌嘴。”秦素回头朝十七说了句。十七一听,兴奋的手脚激动,她本就是练武长大的,还不待福来及其他奴仆有反应,啪啪两下已经打在了阿晚的身上,阿晚姑姑想要反抗,可惜十七已经回到了秦素的身边。
阿晚姑姑向来以心狠手辣自诩,可如今却被一个粗鲁丫头给打得猝不及防,她扭着腰上前,刚要朝秦素动手,十七一下子就将她反手抓住摁在了地上。
周围的人见此都要围了上来,秦素从腰中掏出临行时凤凌天给她的金牌,在众人的眼前亮了出来。
“阿晚姑姑,这东西是什么我就不必说了吧?”秦素低下头,俯视着阿晚姑姑那双上挑的眉眼。
阿晚见到那令牌的时候,心中不免惊讶,那上面大大的秦字,正是皇上亲手赏赐给皇子们的金牌。只此一块,怎么会落到秦素的手里。
当然秦素并不知道阿晚心中想的是什么,因为她只是从凤凌天口中得知这令牌有用处,可这牌子的来历,她自然不知。见阿晚姑姑那般反应,秦素直起身,语气淡淡的又补充了句:“姑姑眼神不好,该常常喝决明子茶,清肝明目。”
“福公公,带路吧。”这冷冰冰看起来没有一丝人情的宫殿,秦素到底还是踏入了进去。与其等着在殿外跪死,不如一搏。
福来早就被这场景给吓到了,这宫中,除了那位已经香消玉殒的九公主,从来没有人敢对阿晚姑姑下手,一些妃子都被她整治的服服帖帖,加上朝中还有秦丞相给皇后撑腰,这宫里哪敢有人在老虎头上拔毛。
“宣秦王妃。”一个小丫鬟在宫门口喊了句,十七瞪了福来一眼,跟着秦素走了进去。
殿外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人告知了皇后,皇后听罢笑了笑道:“既然你自己愿意闹腾,那咱们就等着皇上来了。”皇后心中拿捏好了一点,皇上对于秦素是反感的。更何况秦素这次还私自出京,哼,想想,这后果还真是令人期盼啊。
这样想着,秦素已经被带了进来。皇后倚在榻子上,身上盖着一件厚厚的毛毯,她倚在那里,看着从宫门口缓缓走来的女子,一身白色的锦袍,外面搭了一件白色的大氅,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不斜视,眼神也淡淡的。皇后一时有种错觉,这还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不愿意说话的少女么?
“秦素见过皇后娘娘。”秦素和十七朝皇后行了个礼。
皇后却一直没有回话,只是依旧打量着秦素。而秦素和十七就维持着那种行礼的姿态站在那里,不卑不亢,表情依旧淡淡的,除了后面那丫头表情有些狰狞。
秦素心知这是皇后的下马威,她也不在乎,毕竟以前做手术,连续站十几个小时也是常有的事。
皇后见自己的下马威没有得到什么收效,她这才缓缓的道:“起来吧。”
秦素这才起来,而这时,阿晚姑姑也捂着红肿的脸走了进来,走到十七身边的时候,那双上挑的眼睛很是仔细的瞪了瞪十七。心道,这丫头不过就是个子高了些,怎么力气这么大。
“阿晚,你这是怎么了?”皇后见了阿晚,一脸心疼的问道,仿佛她根本不知道刚才外面发生的事情。她拍了拍榻子朝阿晚道:“来,我来瞧瞧。”
阿晚也大方的坐了过去,皇后捧起阿晚的脸,细细的看了看那红肿的指痕,啧啧了两声道:“你这是怎么弄得?你刚刚从佛寺出来,怎的惹上了这样的事情?”
“回娘娘,是王妃赏的。”阿晚倒没有抱怨,只是将矛头对准了秦素。
“素素,这是怎么回事?”皇后的目光看向秦素。
秦素迎上那目光,回道:“回娘娘,秦素再不济也是秦王妃,可阿晚姑姑指着秦素的脸骂人,不知道,这合了哪朝哪代哪一宫的规矩?”
“王妃娘娘口齿伶俐,老奴无话可说。”阿晚一句反驳也没有,只是语气哀怨的来了一句。
十七暗地里在骂老东西。
秦素笑:“若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是口齿伶俐,那秦素无话可说。”
“你先下去吧,好好的敷敷脸。”皇后拍了拍阿晚的手。然后朝躬身进来的福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王妃赐座?”
“素素,皇上向来不管女眷的事情,你既然已经嫁给秦王,也算是皇室中人,那本宫问你,你为何私自出京?还跑到了晋城?你不知道秦王正在同定国公打仗么?你去是要扰乱军心么?”皇后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
秦素摇头:“娘娘,殿下交代过,秦素不能说。”事实如何秦素必然不能承认,只能往凤凌天身上扯了。
“你的意思是,你出京是老三的意思?”皇后听了这话,心中难免有些好奇,若此话当真,凤凌天要秦素前去是做什么呢?
“素素,本宫耳不聋眼不花,老三若是真要你出静,你又何必带着儿子?岂不是多此一举?”皇后思来思去,还是觉得秦素的话太模棱两可。
秦素很镇定的回道:“娘娘不觉得做戏要以假乱真么?若是我单独出行,那样才会引人猜疑不是么?”
“这么说,本宫还真是冤枉你了吗?”皇后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抚着自己的指甲,保养得当的脸蛋上带着一抹诡异的笑意。不过下一秒,她话锋一转,回道:“话虽如此,只是你瞒着理由又不能说,可你终究是出京了,既然,为了老三你都能跑到战场去,那这场惩罚你也担着吧,不过是做做面子上的事,不会让你跪多久的。”皇后心底冷笑:既然你乐意奉献,那就再吃个哑巴亏好了。
“你觉得如何啊?毕竟你说了,会对不住老三,可要是不说,这么多人瞅着我这里呢,我也没法儿交代,要是以后皇室中女眷都跟你这样,我怎么跟皇上交代啊?”皇后笑笑,目光看了过来。
“要给朕什么交代啊?”
“皇上驾到!”
凤衍的声音极其有穿透力,秦素还不待回答什么,凤衍已经带着徐秀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从榻子上起身朝凤衍拜了拜,其余人也都跪了一地。
皇上嗯了一声,在主位上坐下,朝皇后道:“太医不是说让你静养?怎么这里这么热闹?”凤衍说话时,秦素即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那股朝自己看过来的目光,并非善意。
“皇上,还不是老三那边。”皇后捂着伤口的地方,一脸无奈的表情,让十七看的心中直骂。
“老三不是在晋城吗?怎么了?”凤衍的语气也听不出喜怒。皇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下面的秦素一眼,语气有些故意为之的犹豫:“秦素前几日私自出京,竟是去了老三的军营,这……老三毕竟是在打仗,收留一个女子在里面,终归是不好听。臣妾担心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这才将秦素招进宫里来。”
“抬起头来。”茶杯被重重的扣在桌子上,凤衍朝着秦素的方向吼了一声。
秦素抬起头,就见凤衍一双利眸紧紧地盯着自己。然后,她就在宫殿里的万般寂静中听到了他带着讽刺的话语:“你去晋城了?”
“是。”秦素点头。
“老三见你了?”凤衍的声音逐渐的缓和,可一旁皇后的心里却开始渐渐发笑,这分明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而且若是细听,凤衍的重点并不在秦素去没去,而在凤凌天见没见秦素。
“是。”秦素点头。
“孽子,当行军打仗是什么了?”果然,凤衍接下来就开始发脾气了。他的声音忽的拔高,脸上尽是阴鸷的表情。
“父皇息怒,儿臣有话要讲。”凤凌玖接了朱雀的信儿立马赶来,正巧碰到凤衍发怒,连奴才通传也顾不得了,急匆匆的就走了进来,跪到在凤衍的面前。
凤衍看到一向最讲究礼仪的凤凌玖这幅模样,没什么好气的道:“老八今天今天很闲啊?”
“父皇,关于三皇嫂一事,却有内情,事关重大,容凌玖稍后跟您汇报。”凤凌玖来时已经听朱雀将过程讲了一遍,心中已有大概,也恰巧秦素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也就顺着这线走了下去。
“好,待会儿你要是解释不出来,朕就治你的罪。”
“皇上,那素素……”皇后见凤衍和凤凌玖去御书房,预料中的场景没有发生,她心有不甘。
“朕没说话,看谁准放她走?”凤衍毫不掩饰自己对秦素的厌恶,一甩袖子又风一阵的走了出去。凤凌玖跟在后面,先朝皇后行了个礼,这才暗地里给秦素使了个眼色,秦素见此,也只得安静的坐在一角。
御书房里,
凤衍挥退所有下人,表情也没有了刚才那般的狰狞,他看着面前文绉绉的儿子,开口道:“解释吧,朕看你怎么编出朵花来。”
凤凌玖眼眸一动,表情却忽然沉重了起来,看在凤衍的眼中,带着几分不解。
“父皇,秦素其实并非自愿出城。”凤凌玖自动将秦素逃走的事情给略去了。
“不是自愿,难道有人绑了她?”凤衍轻蔑的冷哼了一声。
“的确有人绑了她。”凤凌玖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随即就带着一股子文人劲儿同凤衍道:“父皇,秦素是出府的时候被人掳走的,而那群人直接将她带到了晋城,据三哥的亲卫说,那些人绑着秦素母子是想要进晋城的,结果那绑人的马车正好混入了战场,被人给掀了盖子。定国公见是秦素母子,一直下令射箭,也就在那时,三哥的军队里也出了事情。”
好似说书人卖关子一样,凤衍皱眉道:“说,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前线战报上没有?
“就在秦素母子遭围攻的时候,三哥军队里飞起几个普通士兵竟然也朝秦素母子下了手。父皇,儿臣这样说你应该明白了。普通的士兵绝对不会有那样的身手,也就是说有人在三哥的队伍里安插了杀手。三哥见此,才救下了秦素,也因此他们母子才在军营耽误了一些时间。”凤凌玖将所有的事情都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靠,将秦素放在了一个相当弱势的地位。
见凤衍的表情有变化,凤凌玖趁热打铁接着道:“父皇,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在三哥出兵打仗的时候,自己军队里也有人趁着混乱朝三哥放暗箭。三哥又向来是个不轻易说出口的人。”说到最后一句,凤凌玖故意叹了声气。
“叹什么叹,战场上哪天不死人?”凤衍一个奏折就朝凤凌玖飞了过去。凤凌玖的身子顺着那奏折的方向就朝后倒了去,看着这“弱不禁风”的儿子,凤衍咬牙道:“你一个大男人就那么点力气?”
“父皇,儿臣志在修书作传,需要脑力,不需要力气。”凤凌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有条不紊的说道。
凤衍听了,从鼻子中溢出一丝冷哼。
“父皇,三哥在外作战,这府中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秦素还是……”凤凌玖见凤衍坐在那里不言语,这话题又给绕到了秦素身上。
“废物,当年就不该留她。”凤衍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
联系到前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凤凌玖一听这话,立即就判断出,凤衍口中的那个“她”定然是秦素。
“父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并无不是之处。”凤凌玖私自觉得,凤衍心中可能动了杀意。
“七级浮屠?照你这么说,朕这辈子杀了那么多人,是不是该下十八层地狱啊?”凤衍冷冷的笑着,带着王者的威严。
“她最大的不是,就是太过无用。”凤衍讥讽的扔出这么一句。
凤凌玖听了这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有什么东西好像呼之欲出,可再去细究,总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楚。
“徐秀!”凤衍朝外面喊了句。就听御书房的门被打开,徐秀已经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
“宣朕的旨意,让秦王妃跪小佛堂,一直跪到明天。”
“父皇!”凤凌玖一听小佛堂,就觉得头大。
“老八,南世子近来在宫中颇为无聊,你有空,可去看看他。”说完,凤衍就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凤凌玖这才想起,那位世子这些天似乎一直呆在宫里,丝毫没有要回去的意味。只是,那些都是后事,眼下,秦素这里是没有办法了。
……
凤凌玖从御书房出来后并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守在通往小佛堂的那条必经之路上,果然,一会儿的功夫就见秦素和十七的身影从御花园那边转了出来。
“徐总管,能否容我同三皇嫂说句话?”凤凌玖很是客气的朝徐秀问道。
徐秀点头,走到了一边。
秦素正在愁找不到人交代,此时见了凤凌玖,不由得说道:“八爷,小宝那边托你照顾一下。”除却鬼营那段日子,小宝自小没有离开过秦素身边。她担心若是今天不回去,小宝会着急。
“凌玖记下了。”凤凌玖应了一声,见秦素好像再没有什么可说的,难得露出很惊奇的表情问道:“三皇嫂就一点不担心小佛堂?”
“八爷这话是什么意思?”秦素以为就是宫中普通的禅房,虽然冷寂,但胜在清静。
“小佛堂建在冷宫之中,佛堂周围住的全都是这里有问题的妃子。”凤凌玖说着指了指脑袋。“她们已经失去了正常的本性,你万事小心。”
秦素不知道那里还有这种说法,对于将要去的地方也是存了几分好奇。
“我会保护主子的。”十七听了凤凌玖的话,很是大义凛然的道。结果换来了凤凌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秦王妃随老奴走吧。”见时间差不多了,徐秀朝凤凌玖拜别就带着秦素朝里面走去。果然,这路越走越窄,四周也越来越荒凉。直到徐秀将秦素带到一处很大却极其破旧的院落时,秦素此时才真正明白这小佛堂的意义。
先不说那座位于院子中央的小房间,就说这建筑物里四处住的这些人,就足够让人心生恐怖的了。
有的女子抱着个枕头呜呜的哭着,有的女子趴在地上抓着残羹剩饭狼吞虎咽,还有的人看向秦素这个方向,目光里散发出森寒。
“这就到了,王妃进去吧,老奴明天来接你。”说完,徐秀就拍拍袖子走了出去。
十七站在秦素身边,吞了吞口水,看着面前这场景,瞪大了眼睛。
……
话说回晋城,其实秦素走得很巧,因为就在秦素离开的这天上午,朝廷的二十万援兵已经在凤凌天军队的外围又围上了一层,整个晋城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而晋城里面的百姓因为听说了朝廷的大军已经围困晋城,因此闹出来的动静更是大了很多。有副将上前道:“将军,咱们当初要是不走渭城那一遭就好了。”
定国公心道,若是不走那一遭,就凭自己手里的兵同朝廷抗衡也不会挨过多少日子,可是渭城那一遭却是必须要走的,毕竟,他的目标主要在太子凤凌顷的身上。
“准备吧,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定国公站在台阶上,看着面前整整齐齐上的军队,这些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只是不知道,今天过后,还有多少人会活着。
晋城外,凤凌顷骑在马上,仍旧是一身白色的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宛若天神。当晋城的城门缓缓打开后,凤凌天举起了手中的剑,身后的万千将士已经涌了上来。
双方军队在声势震天的呐喊中混在了一起,一时之间刀枪棍棒的声音交杂,时不时的就传出痛苦的喊声。虽说之前考虑过定国公的军队的战斗力,但是真正的拼起命来,还是出乎凤凌天及一众手下的预料。
李将军护卫在凤凌天的身边,一边打杀一边道:“殿下,这些人是不要命了的打啊。”
“这才是真正的苏家军。”凤凌天站在敌对的角度,态度依然很中肯,这样的军队若是为朝廷所用必然是如虎添翼,只可惜,朝廷必然容不下定国公,而苏家军却只听定国公的号令。这也是朝廷一直在缩减私家军的原因。
就在两位主将谈论苏家军的时候,惊鸿和老四已经带着鬼营小部队从后方偷袭苏家军,鬼营的人杀伐决断,速度令人咋舌。一时之间,就好像夹馅饼一样,定国公的军队腹背受敌。
就在这方军队的士气逐渐高涨的时候,一声动静不小的响声在混战军中响起,这一声过后,就见几个朝廷军的士兵被炸了起来。
“不好,他们在自尽。”这个世界并没有炸药的存在,苏家军身上绑的这些,还是定国公从一个江湖术士那里得的启发而想出来的。鉴于这东西威力很大,定国公就将消息压了下去,谁曾想第一次用竟是用在了这个上面。
这种自杀式的杀敌方法惊呆了众人,虽说这炸药的威力远远不如现在的,可在当时人的观念里已经是一种极为恐怖的东西。
凤凌天的思绪也只是乱了三秒,他镇定后,目光一动,就落在了一些前后都背着东西的士兵上面。他两只脚跨在马上,速度飞快的跑向外围,拉弓射箭,箭箭命中那几人的胸口,力道之大,直接穿过他们胸前的东西贯穿整个身体。
老四在远处张望,见凤凌天那样做,也加入了他的队伍之中。
自那一声之后,又有不少的爆炸声随之响起,被爆炸所激起的灰尘让整个战场都弥漫在黄沙之中,就好像是一场困兽之斗。等到尘埃落定,谁胜谁负方才晓得。
一个时辰后,喊杀终于渐渐停住,等到烟尘都散下去的时候,双方所剩的军队数量差别明显,虽说凤凌天这边比定国公多了二十万,可相比而言,定国公那边所剩已经寥寥无几。
“三殿下果然名不虚传。”定国公以为,这样死战,至少要折损对方三分之一,可如今看来,连五分之一都不到。想到那些排兵布阵的手法,定国公有种莫名的直觉。
“国公过奖。”凤凌天骑在马上,立在定国公不远的地方。
“我生前还有一遗愿,望三殿下成全。”定国公看着身后倒下的儿郎们,大声呼道:“请将我埋葬到北楚河的南岸,那是臣的老家,若是皇上不同意,烦请殿下告知他……”
定国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凤凌天打断了,只听他声音低沉而又洪亮的道:“我答应。”他没有用本王,用了一个我字,且没有顾忌皇上是否会同意,定国公听到这句话,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三殿下,我留下的东西就当报你的这一句话了。定国公这句话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在心中默念了句。然后刀光一闪,血溅沙场,从此,世上再也没有那驰骋疆场几十年的苏家儿郎。
一面斜斜的大旗立在沙土里,凤凌天拉弓,一箭将那旗帜给射了下来,那红红的旗子正好落在了定国公的身上。
……
“主子,这东西我能带回去研究一下么?”傍晚时分,打扫战场时,老四将从苏家军身上弄下来的一点炸药装在了小锦囊里朝凤凌天挥了挥。
凤凌天想了想,点了点头,但叮嘱道:“不到万一,不要透露消息。”
老四向来喜欢钻研兵器,今天见识了这东西的威力,也深知,有一日,若是真的成了,于国于民并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主子。”凤凌天在沙土堆中静静站立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凤凌天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乍然回头,皱眉看着来人飞身下马,单膝跪在自己的面前。
“不是让你护送她回京么?你怎么又回来了?”风凌天的声音在看着朱雀的时候,明显的冷了几分。
朱雀抬头,回道:“我们中午到达京城,承安已经在城门守着了,然后就将王妃请到了宫中。后来八爷从宫中出来,通知贵伯,说皇上将王妃关到了宫里的小佛堂。”
“冷宫里的小佛堂?”这次凤凌天自己都听出了自己声音中的冷意。
“是。”朱雀点头。
“八爷就这样出来了?”凤凌天说着已经跨步上马。
“主子,八爷还说了一事。八爷说,皇上对王妃已经动了杀意。”朱雀话刚说完,连人带马都已经飞了出去。
看着那渐渐消失的人影,朱雀站在原地想了想,看来贵伯说得对,来这趟是对的。
凤凌天动作迅速的回到了军营,直接让人将李将军带了过来。
李将军的思维还停留在刚刚结束的那场快准狠的战斗中,所以在听到凤凌天的话后,张大嘴巴问道:“殿下您刚才说什么?”
“我给你留了几个人,军队的整治任务交给你。”凤凌天瞟了他一眼,将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可殿下你……你要去哪儿?”李将军终于明白过来,敢情这是在交代事情。
“京城有事,本王要立即动身。”说完也不搭理李将军,牵着马就走人了。
“李将军,别看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吧!”老四从帐子里出来,见李将军还呆呆的站在原地,好心的催促道。
……
秦王府里,
小宝趴在贵伯的身上,一双眼睛哭得通红,他知道娘亲去了宫里,而天色都已经黑了,娘亲还没有回来。自那次落水,皇宫给他落下一个很不好的印象。他担心娘亲在里面受欺负。
凤凌玖看着小家伙通红的眼睛,一时也没什么办法,毕竟哄孩子他是一点也不在行。
“怎么没看见朱雀。”凤凌玖好奇,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影儿了。
“老奴让朱雀去了晋城。”贵伯抱着小宝很是淡定回道。
“什么?”凤凌玖一急,从石凳上站起来,差点磕到自己的腿。
贵伯一脸淡然的模样。
凤凌玖看着贵伯,眼睛蓦地瞪大,问道:“你将我说的都告诉他了?”
“王爷有必要知道。”贵伯丝毫没有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可以惊诧的地方。
“远水救不了近火。知道又能怎样。还不知道前线战事如何。若是战事未歇,去了也跟没去一样。难为朱雀了,两个时辰也愿意折腾。”凤凌玖激动过后又坐了下来。
贵伯却悠悠的来了句:“王爷一定会回来的。”
“你怎么就这么笃定?”凤凌玖心中虽然也有这个想法,但是他并不摸不准凤凌天对秦素的态度。
“这么多年王爷独自遵守的规矩全都被王妃给破了。”
身为贵伯和凤凌玖讨论的主人公之一,秦素此时正站在小佛堂的中央,周围是一群倒下去的妃子。自她和十七走进这诡异的小地方,那群妃子就跟狼见了肉一样扑了上来,彪悍如十七都被撕破了衣服,那些人的指甲常年也不减,直接往脸上划。十七一边遮挡一边吆喝道:“这群女人真是麻烦啊。”十七刚开始还顾忌会伤到她们,后来被围在了中间,火气一上来,一股内力迸发,直接将人给震了出去,可奈何,一批人倒下又有一批人上来,那些人已经完全无视被推搡出去的秦素,开始围攻十七来。
秦素也终于理解了凤凌玖的话,若不是十七有武功在身,非得被这群人挠下一层皮不可。
“十七,出来。”秦素怕十七以为自己还在里面,就朝里面喊了一句。
十七一听秦素的声音,又一股大力将那些人给震了开来。只是她刚落到秦素身边,就听见一个女子抱着小腹呜呜的在地上打滚,一边哭一边吆喝道:“求求你,不要害我的孩子,她才只有三个月大啊,求求你。”
秦素和十七对视了一眼,这冷宫里的状态一看就是许久没有人来的样子,再看那女子,身上衣服也像是穿了很久的样子,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体并未出现什么反应,没有流血也没有异样,怎么会有孩子。
“主子,她是不是疯了。”十七被这场景吓得后退了一步,那样撕心裂肺的喊叫,情感是真,可事情只怕是已经过了许久了。
那人求救的声音刚响起来,又有一个女子抱着一个枕头披头散发的朝秦素晃悠悠的走了过来,她没有一丝想要动手的意思,只是拿着那枕头走到秦素的面前,朝秦素咧嘴一笑,问道:“你看,我的孩子美不美啊?她才一岁不到就会说话了,你看这头发,乌黑乌黑的,长大了定然会随他的父亲。”说着说着,她的表情也狰狞了起来,身子好像突然被抽空力气一样,她抓住秦素的衣摆,那双混沌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声音也凄惨了起来:“太医,风寒怎么会要了他的命呢?啊?”
“主子?”在十七的惊呼中,秦素扯开被女子抓住的衣摆,走上前在那女子不近不远的地方蹲了下来,表情有些古怪的道:“你的孩子不是在你怀里好好抱着吗?他就是得了风寒,你用麻黄,杏仁,甘草来给他宣肺止咳,用苏叶和生姜来给他疏散风寒。”
“真的吗?孩子,你听到了没有,太医说你很快就会好了。”那女子呆愣了一会儿,随即抱着枕头傻笑着从她身旁“呼啸而过。”
这边秦素刚起身,一个女子后仰着腰就颠颠的走了过来,她指了指自己很平坦的腹部说道:“太医,你看,我肚子疼,要生了,你帮我接生好不好?”
“主子,咱们……”十七朝秦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后面那些虎视眈眈看过来的人,那里面竟然有个女子抹着夸张的脸羞涩的朝秦素招了招手道:“太医太医,你快给我看看是不是喜脉?”
“太医,你看羊水都破了,快给我接生啊。”说罢,女子故意挺了挺明明没有的肚子。
秦素看着这一幕,想到了前世医院中的悲欢离合。她恢复了那种面无表情的状态,朝那女子道:“那你躺下吧。”
那女子竟真的躺下了,然后做出分娩的姿势,秦素虽在外科呆的时间比较多,可接生这种事情也是明白的,更何况如今的状况也不需要真的“生”。
“吸气,呼气。”秦素学着妇产科医生那样教她调整呼吸,可那女子只学了一会儿就嚷嚷道:“太医,好像难产。”
“你自己还知道难产啊!”十七在旁翻了个大白眼。
“那就动刀,剖腹产。”秦素说罢从地上拿起一块小木棍,佯装要往她身上划。
“不能动刀,要是肚子破了,皇上就不喜欢了。”女子咬着唇,带着几分天真的说道。
秦素摇头,语速极快的道:“不会,我会给你缝合。”秦素说完瞪了那女子,表情很是严肃的道:“动还是不动?”
“动。”那女子咬牙狠狠心说道。
一刻钟后,在秦素和十七的配合下,那女子怀里抱着一个抱枕颠颠的又走了,完全忘记剖腹产后不能下地了…
“太医,你给我看看这是不是喜脉?”
“太医,你看我怎么都五个月了还会吐啊?”
“太医,我肚子疼,是不是孩子保不住了啊?”
一窝人又蜂拥而上朝秦素扑了过来,秦素坐在那张烂椅子上,刚要说话,十七在一旁跺了跺脚,凶神恶煞的道:“都给我站好了,一个一个的来。”说完,指着最前面的一个女人道:“你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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