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隐约觉得心里已经有了什么想法,只是她还站在原地思考,也就在这个时候,徐清流虚揽着秦素的手轻轻的拍了拍,示意秦素上前。
秦素皱眉看了看徐清流,身子不经意的想要躲开他的触碰,但一旁陈王氏的目光一直灼灼的盯着这里,徐清流巧妙的用身子的角度将那目光给挡了回去,秦素想了想,这才上前一步走到了那老夫人的面前。
秦素定定的站在那里,带着几分疏远,但那老夫人很是和蔼的样子,从始至终都笑眯眯的看着她,甚至在秦素停住的时候主动将秦素的手拉了过去。
秦素原本有些抗拒,老夫人于她而言是一个陌生人,她向来不是太喜陌生人的接触。但当她的手真的被老夫人握住的时候,那种身体上的熟悉感让她浑身一震,她有些诧异的看着老夫人,可那老夫人的脸上并没有其他的表情,只是一直那样和蔼慈祥的笑着。她轻轻的拍了拍秦素的手,然后掏出一个碧玉的镯子,当着几人的面不顾秦素的反对给她戴了上去。
“好孩子!”老夫人仰头看着秦素,只说了这样三个字。
就在老夫人将那镯子给秦素套上去的时候,陈王氏在一边眼睛里带着不喜的朝两个老人道:“爹,娘,你们是不是太过注重了一些,清流和他又没有成亲,连个名分都没有。”
“你这是什么话?”老爷子很是不耐的朝陈王氏看去,冷眼回了句。
“爹,你们对待一个外人都这样,比对我们安安都好。”陈王氏向来最怕老爷子的这种目光,虽然没有多么凌厉的话语,但那种眼神落在你的身上,只会觉得如芒在背。
“她不是外人。”老夫人拉着秦素的手,又将徐清流也叫到了一边。笑眯眯的看着两个人。
秦素承认,老夫人看人的目光很是温和,可看着她和徐清流两人的眼神,就莫名的让人心里发毛了。
陈王氏小声的哼了一句。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厨房那边已经差人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暂且先歇着吧。”老爷子最先发话。
“嗯,谢谢师父师娘。”徐清流点头。
秦素觉得,自己现在开口并不合时宜,所以只点了点头。
而这一表现,看在陈王氏的眼里便又成了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两人还不待迈脚,陈王氏就在后面道:“这位小姐连姓氏家门都没有说,见了人便只笑笑就可以了?还真是没有规矩。”
陈王氏心里想的是,徐清流不过就是老爷子收的一个徒弟,再亲近也是外人,而外人的女人,便更是外人了,所以她说起话来并没有什么顾虑。
“你给我闭嘴。”老爷子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陈王氏顿时跟老鼠见了猫一样闭上了嘴。
……
刚才驾车的那小厮已经候在那里了,见两人来,便给两人带路,引到了后院。
“清流少爷,饭菜马上就好,你们先歇着。”小厮说完,还悄悄的抬眼看了看秦素,正巧被秦素撞见,他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脑袋,飞快的跑了出去。
“你还没有猜出他们是谁么?”徐清流很自在的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着裹着披风站在那里的秦素问道。
“十之八九。”秦素回头看了他一眼,也顺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之所以今天伪造身份也便是为了躲避刚刚那妇人,咱们今天晚上只在这里宿一晚,明日再去终点。”徐清流将话也说的差不多了,然后便将目光都放在了秦素的身上。
秦素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有任何的惊喜,甚至她的表现相当之平淡,好像在听一件跟她无关的事情。
徐清流的心底也是存着书生所具有的傲气,见秦素没什么反应,他也便识趣的不再说话。
两人用过餐,那小厮来收拾东西的时候,道了一句:“老爷说,让少爷你们早些歇着。”
秦素看了看这房间,屋子里最大的摆设就是书,想来这是徐清流的房间。
徐清流关上屋子,指了指里面的床道:“你睡那边吧。”
秦素嗯了一声,道了句谢,一点委婉的推拒也没有,便径直走到了那床边。
徐清流在后面看着,只觉得今天被女人狠狠的杀了些傲气。
收拾了一下,在秦素躺下以后,秦素从没有觉得有一天晚上睡得这样安稳过。当初,即使有徐清流的话,可处于那深山之中,且周围只有他一人,还不知根底,加之那些时日身体也不太好,所以,没有人知道,每一天清醒的时候,她都将脑袋中的那根弦绷到了最紧。而现在,来到了陈府,即使身上的伤还未好,但见了那两位老人的态度,她的心的确能稍稍的放下了,也正因为此,这一夜,她睡得很是香甜。
……
“哟,清流走的这样急啊。”早饭的时候,秦素和徐清流是同府里的人一起吃的,陈简之并不在,唯有陈王氏一人,见着徐清流和秦素匆匆的吃饭,陈王氏又开始拿乔他们。
“在外面注意安全,冬日正是复习的好时节,好好准备明年开春早早进京。”老夫人像是叮嘱自己小儿子一样,亲手给徐清流整了整衣服,慈祥的笑道。
“师娘,清流明白。”
“嗯,好好照顾这丫头。”老夫人说完,便笑眯眯的看向秦素。
秦素也回以一个真心的微笑,除此之外,仍旧是别无其他。
“哦,对了,这里有些衣服,是我给丫头准备的。”两人都要出门了,老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朝后面拿着东西的小丫鬟喊道。
“冬日天儿凉,自个儿注意保暖。”亲手将东西放到秦素的怀里,老夫人又紧紧的握了握秦素的手。
“谢谢您。”秦素点头致谢。
“去吧。”老夫人笑着摆手。
“娘,你还真是爱屋及乌,清流还没成亲呢,以后娶谁还说不定。”陈王氏在一旁酸酸的道。这个徐清流在家里的地位怕是一个正牌少爷都比不上。
“瞎说什么,你这个样子,怎么教导安安?”陈老夫人送走徐清流,立即板了脸朝陈王氏回了一句。
“娘,你明明知道,安安钟意清流。”陈王氏给自己女儿抱不平。
“清流不喜欢她,若是给安安寻一个不爱她的男人,你觉得安安以后会好过?”陈老夫人朝她问道。
“可清流毕竟算是咱们陈家养大的,他总归得看一点咱家的眼色吧!”陈王氏心里对于徐清流是极其的排斥的。
“清流不是池中之物,你不要打他的主意。”老爷子在旁边来了一句。
“安安也不是池中之物啊,还配不得他么?”
“老婆子,给我收拾一下,我要出去走走,这雪景真是美极了。”陈老爷子懒得理她,拉着老夫人就慢悠悠的朝里面走去。
陈王氏站在后面,看着相互搀扶的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再也盖不住,很是不好看。
……
秦素坐在马车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将自己裹得暖暖的,眯着眼,好似在休息。
“你可知我们是去哪里?”
秦素发现,徐清流总有个毛病,总爱去试探她,不管什么事好像都要她先猜一猜。
秦素暗中翻了一个白眼儿,回道:“不知。”
每每秦素说不知道的时候,徐清流就会觉得好没趣。
如此,大概行了有一个时辰就到了目的地,下车的时候,秦素在见到眼前的场景时着实是有些惊了。
面前是一个小院子,极其的朴素,只是比寻常的农家院儿要大一些,而这四周,也全都是如此的建筑,秦素环顾了一圈,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是进了村落里。
“进去再……”
“您就是苏姑娘吧,苏姑娘,您终于来了。”徐清流的话还没说完,一边就围上来几个中年男女,对着秦素很是亲热的样子。
苏姑娘?秦素看着那些人极其热情的样子,心道,这是在唤自己么?
“她刚刚赶过来,还未来得及休息,众位乡亲还是改日再来。”徐清流将秦素挡在后面,朝众人施了施礼。
一群大老爷们儿每日劳作,怎么见过这种架势,顿时嘿嘿的摆手道:“这位是姑爷吧,那您先歇着,咱们几人明日再来。”说完,便都有说有笑的回去了。
“他们是在唤我?”进去的时候,秦素歪头朝徐清流问道。
“嗯。”徐清流点头:“是师父的意思。”
“这到底是何事?”那些人看起来对她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这其中必定有什么曲折。
“这件事情,还是师父跟你解释比较好。”徐清流道。
“他?”陈老爷不是在陈府?
“师父他很快便到。”
……
这农家小院儿里打扫的极为干净温馨,里面也烧的暖烘烘的,秦素抱着一个汤婆子,目光认真的看着对面的人,心中的疑惑仍旧缠在了一起。
“孩子,我是谁,便不用同你介绍了吧?”陈老爷子一脸正气,说话声音也很洪亮,虽说随身携带着手杖,但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显老。
秦素点头,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叫出了口:“外公。”
“我知道你心里定然有很多疑问,你先问吧。”陈老爷子端着一杯茶,喝的极其讲究,他一边品着,一边朝秦素道。
这样的氛围倒是莫名的让秦素淡定了下来,她垂了垂眸,继而问道:“您一直关注京城那边的动静?”如若不是时时关注着,当初带走她的也就不会是徐清流了。
“是。”陈老爷子很是坦然的回道。
“那这院子?”秦素指了指这屋子。
“这是给你安排的新身份,从你及笄那年就开始准备了。”说起这话的时候,陈老爷子的语气比之前凝重了些:“本来是准备将你从相府里弄出来,但没想过在你及笄后不久会出了那样的事情,这里的事从几年前就开始布置了,这周围所有的田也都落在你的名下。”
几年前就开始准备?这个说法无疑让秦素很心惊。
陈老爷子看了眼秦素的反应,笑道:“很难相信?”
秦素摇头。
“你娘的事情当初实属无奈,当年两家的确有约,只是在世人眼里,陈家没落了而已。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毕生的才学都教给了清流,毕生的财力便交给你。你舅舅自然是不用我操心,那么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很显然,事情也的确是这样走向的。”陈老爷子缓缓的将话都给说了出来。
“这些田产只算是一部分,不会太引人注目,保证你的余生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
“素素,我当初既然想要带你回来,便没有让你再回去的打算,这次也一样。”陈老爷子阻止了秦素的话,自己接着道:“京城的事情太过杂乱,清流去闯荡我都有些不放心,更何况是你?你不要同我说那位太子的事情,上次安南的事情我也进过京,或许,他待你是好,但京城终究是是非之地。就说你这次事故,你知道多少人在暗中寻你?那么多人里,凤凌天也只是其中一支而已。”
“这里环境极好,并且隐蔽,你可以在这里安心等孩子生下来。”
陈老爷子刷刷的就说了一堆,那话也几乎让秦素没有反驳的机会。
“我此时的消息他们父子并不知道,只怕会没日没夜的寻,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秦素心里在琢磨着,怎样说比较合理。既不会冲撞了老爷子,也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他们已经没有在找了,清流设了计,让他以为你去了。”陈老爷子如实以告。
可这答案非但没有让秦素安下心,反而是让秦素更加执着了,她一听,顿时摇头道:“他熟悉我甚至超于我,即便是十分像,他仍旧能认得出来。”
“你的意思是,你还要回去?”陈老爷子并不是太喜欢秦素的意向。
秦素点头:“由于身体原因,此时我的确没有办法出走,但等能走的那一日,还想请外公也信一句,顺其自然。”
“那宫里更不是人待的地方。”陈老爷子哼哼了一句。
“徐清流开春要进京赶考,外公便只留我一个人和孩子在此了结一生么?”
“这……”秦素的话的确让老爷子为难了,他之前的确有意让徐清流照顾她,但清流的确需要进京赶考,这……的确让人为难。
……
“怎么样,皇上那边还是没消息么?”某家客栈里,蛮医扯住刚进来的药童问道。
那药童摇了摇头,看了看里面躺在床上的小姑娘,有些胆怯的朝蛮医道:“师父,咱们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冒险了,咱们现在还在人家的地盘上,若是那个很恐怖的人再找来,伤了咱们怎么办?”
蛮医点了点药童的脑袋,道:“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下去找小二再煎一副药,你下去的时候,给我安分点。”蛮医交代完,转身去了床边,又给床上那人把了把脉。
脉象已经趋于平稳,但无奈于他手中没有解药。蛮医叹了口气,又伸手将小姑娘眼睛上的白纱换了一下药。
毫无疑问,这小姑娘便是紫烟。
事情还要从那天秦漠和楚慕辰打起来说起,秦漠当时将紫烟放在马车中,就在客栈的后门停着,而后门开了左转便是马房,临近的很,可因为宋连城扔了一个“小土豆。”爆炸的同时还带了一阵子的浓烟,一直跟在后面的蛮医也就趁这时,让人带着紫烟悄悄的溜走了。因为带着一个小姑娘,一边四处的闪躲,生怕秦漠找上门来,一边又要忙着医治她,虽说过程艰难,倒也进展的顺利,唯有缺了楚慕辰的那一味解药。
“师父,不好了。”蛮医的这颗心还没等放下去呢,就被门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又给吊了起来。
“做什么吓死人?啊?”蛮医的嘴巴向来比较毒,刚要朝着药童说去,那药童弯着腰,喘了好久才道:“不好了,师父,我看见秦漠了。”
“什么?”蛮医一听,手里的针包都松了下去,他立即扣住药童的肩膀道:“你在哪里看到的,嗯?快给我说。”
“我刚刚进厨房,就从窗外瞧见秦漠进来了,他,他身上不少血,好像……好像断了一只胳膊。”
“快,快把人藏起来。”蛮医心中一急,自己武力值毕竟是低,跟秦漠那人对上,只怕没有好过的份儿。
说着,两人就将紫烟完好的藏到了床下,故意将床摆往下放了放,遮住床底,然后蛮医又收拾了一下,刚要动作,外面已经传来一阵喧闹,师徒俩对眼儿一瞧,顿时慌了,找了个柜子就钻了进去。
此时,秦漠已经在外面引起了一阵轰动,他身上还挂着伤和血迹,手中拿着剑,整个人显得戾气无比。他就那样彷若无人的来了客栈,那让人后背生寒的模样,即使是掌柜的也不敢阻挠,任凭他在楼上,一间一间的推了开去。
周遭的躁动一浪高过一浪,秦漠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眼珠泛红,他扶着楼梯,一步步的往上走,所有人都只注意到了他的冷气,却没人发现,他的步子有如何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