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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王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宁梵一遍,唇角逸出一丝笑意,心道这宁城主倒是有意思,竟知道他喜欢美少年,送来了这样绝美的少年。

宁梵的姿容,比之宁温也不差,只是宁温太过飘渺如仙,平时一身素白,很难让人生出什么情欲来。

七王瞧着宁梵,心中不禁回忆起当年还不喜穿白衣的宁温,比这个少年还是要略胜一筹的,如今,宁温要是换上别的衣裳,定然有任何人也难以企及的倾世之姿吧。

“你在想美人?”宁梵清亮的少年声音蓦然响在身前。

七王垂眸顺着声音来处看,少年站在楼梯下,仰着脑袋好奇的盯着他,晨光柔柔的铺洒在少年身上,面上甚至能看见细细的绒毛,那一双琉璃似的眼带着探究的笑意,墨发镀上金边,通透灵动,这样的画面柔软而温暖,毫无预兆的闯进了他心里。

“你叫什么名字。”七王问道。

宁梵方欲回答,便听见隔壁的朱雀楼一阵骚动,心中一惊,也不顾上答话,扭头就跑。

入了毂的小兽,七王怎么会轻易放手,他足尖一点,带起一阵微风,铁臂猛的箍住正在逃跑的宁梵,几个起落,翻身上了楼上的回廊,闪身进屋。

这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在宁梵还没回过神来前,七王已经将他压在墙壁上,脸凑着他不过两寸的距离,彼此之间,呼吸可闻。

这么近的距离,宁梵被七王幽黑阴鸷的眼眸盯着,心里不知为何,扑通扑通的加速跳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七王再次问道。

宁梵嗫嚅着道,“宁梵。”

“宁梵。”七王忽然松开他,转身在几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抬眸看了他一眼,“他们为什么追你?”

“因为......因为......我惹父亲生气了。”宁梵歪着脑袋想了半晌,也没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惹了父亲。

宁梵方才为了讨好父亲,给他揉了半天的腿,又跑了这么久,看见水才觉得口渴,遂笑眯眯的蹭了过去,在几前蹲下,拿了只杯子放在七王面前。

七王自然而然的,也顺手给他倒了一杯。

“可想看热闹?”七王看似漫不经心的道。

宁梵咕嘟嘟的喝下好四杯茶,这才吐了一口气,打了个嗝,“自然想,不过父亲要关我禁闭,若不想被他抓住,我怕是只能远看解解馋。”宁梵哀怨的絮叨,想起七王方才问话的意思,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七王已然起身往屏风走去,边走边脱下宽袍,身后宛如长了眼睛一般,将衣袍准确无误的丢到一方软榻上。

宁梵目瞪口呆的盯着七王结实的背,目光停留在他背上触目惊心的伤痕上,不由叹道,“你这伤是战场上留下的?”

七王顿了一下,答道,“都是早年留下的。”

宁梵点点头道,“嗯,怪不得,传说你很厉害,想来现在也不应该有人能伤得了你。”

本来这句话还让七王挺高兴,谁知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看起来你早年还是很不成器的。”

七王第一次上战场时才十岁出头,他本就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不甘于在后面拣剩下的,每回都是冲在最前头,十几次险死还生,加上他颇有将才,因此军职升的很快,所以年纪轻轻才能手握重兵,要说不成器,实在是很冤枉他了。

“诺!”七王也不动怒,将一袭灰衣小厮的衣服丢在宁梵面前,“你若是想看热闹,就穿上它,跟着我走。”

“扮小厮?哈哈,我喜欢!”宁梵飞快的将自己的衣服解下,他心道都是男人,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况且人家方才不也是脱了么。

殊不知,七王坐在几前,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的身体,不得不说,宁梵从里到外都美的令人窒息,比起宁温那具伤痕累累的躯体,更能勾起七王的兴趣。

宁梵穿好衣物,看了面带笑意的七王一眼,道,“传说你为人阴狠狡诈,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七王不可置否的挑挑眉,如果他有点慈悲心的话,就不会对这样一个纯白如纸的少年下手,但显然他与“慈悲”二字八竿子打不着,他不曾直接下手的原因,只是因为觉得这样难得的美少年,要一点点吞食才有趣。

“王爷,北地王来了。”外面通报侍卫的话音还未落,门便被人撞开了。

宁梵蹭的蹿到七王身后,老老实实的垂头恭立,入戏很快的扮起了小厮。

“好久不见舅舅,真是想煞我也!”顾风华人未到而声先至。

雍容却爽朗的声音让宁梵不由自主的抬头张望,七王见状,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阻止。

顾风华一袭白底华服,外罩薄绡直领大袖上用颜料淬色的金线绣成了色彩斑斓的彩凤,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腰间佩带是银丝合彩锦绣得牡丹图,右边吊着一块鸡蛋大小的云纹透水白,下坠彩带,上穿略小的南珠十二颗。

这一身的五光十色、闪闪发亮,将那张俊美的容颜映衬的越发雍容华贵,墨发披散,在背后松松结起,桃花眼始终含着魅惑人的笑意。

“啧啧,看来我来的还不大是时候。”顾风华目光在宁梵面上扫了一圈,啧叹道。

他虽嘴上说着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行动上却十分厚颜无耻的走了进来,并且不用人请,径自坐到了几前。

对于顾风华这番作为,七王已经见怪不怪了,顾风华还曾经在别人与姬妾行房之时大喇喇的跑进去,相形之下,这等作为已经不算什么了,甚至算是十分尊重七王。

顾风华甩开象牙骨的白色孔雀毛扇子,修长白皙的手指上的珠光宝气把对面两人都闪了闪。

宁梵定睛看去,只见他五根手指上都带满了各色玉石珠宝,有猫眼、鸽子血、鸽子蛋大南海黑珍珠、一块通透的翠玉扳指,一块绿中透蓝的极品蓝田玉......虽是有些暴发户的嫌疑,但这些东西同时出现在他手上却一点也没有铜臭之感,反而有种华丽雍容的美。

“孝闵也来了?”七王对他的装扮实在不想出言评价。

顾风华用羽毛扫着白皙的下颚,漫不经心的道,“来了,不过想必太平城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来了,谁让她不小心与我这举世无双的表弟撞倒一块进城呢。”

光看顾风华这一身,便知道他出场的排场得是何等盛况,孝闵公主为人一向又低调,肯定也就被埋在顾风华的车队里了。

“赴这宴,也并非值得欢喜之事,害的我只能穿上一身素服,这与本王平时的华丽做派甚是不符。”顾风华桃花眼中幽幽,颇为哀怨的道。

七王看了他一眼,所谓素服,不过就是白色而已,他这一身哪里有半点素的意思!不过,他语气中的惋惜却是真的。

宁梵瞠目结舌的站在后头,连伪装都忘记了,就这样一个骚包男,居然是大名赫赫的北地王!

顾风华余光瞥见宁梵的模样,向他招了招手,道,“过来。”

宁梵心里分明是不想过去的,可不知为何,却不由自主的走到顾风华的跟前。

顾风华一伸手将他扯入怀中,白色孔雀毛扇子“嘭”的一声合上,他用扇侧的羽毛轻轻描画着宁梵的眉眼,声音一时温柔无比,“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

“宁,宁梵。”宁梵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眼前这个人明明就没有自己长得好看,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俊美极了,一时的胡思乱想,竟让他都没在意自己堂堂男儿被一个男人如此暧昧的抱着。

七王阴沉沉的眼眸,越发的阴鸷,冷冷道,“滚出去。”

宁梵愣了一下,猛的挣扎从顾风华怀中爬起来,哆哆嗦嗦的看着他笑意盈盈的模样,颤声道,“你竟还是?”

“哈哈!”顾风华欢快的摇着扇子,对于破坏七王的好事,他从来都是乐此不疲的,于是顾风华就没来由的欢乐起来,“追美人之路,道阻且长啊!这小子以为你叫他滚出去呢!哎呦,他那小模样,出去恐怕立刻就会被盯上,舅舅可要看着点。”

说罢,也不管七王阴沉沉的表情,兀自哼着欢快的小曲去拜访他的表姐(孝闵)去了。

雍国的上上任皇帝是雍帝的皇兄,虽然只当了一个半月的皇帝就猝死了,在世时也没来得及做出什么令人铭记的大事儿,是以之后提到他的人极少,还有些消息闭塞之处,压根就不知雍国曾经还有过这么个皇帝,即便如此,他在史册上却是抹不去的,哪怕只是寥寥一笔带过。

这位悲催的皇帝,他的皇后似乎比他还悲催些,早在生孝闵时便薨了,那时那位悲催的皇帝还没当上皇帝,皇后之号不过是后来才封上去的。

雍帝登基后,悲催皇帝唯一的嫡子,被雍帝给变相的软禁了,过了没多久,就因为“过度忧思先帝”而死,其后他的夫人便殉了情。

雍帝新皇登基三把火,立刻实施了几项利民政策,意思性的处理了一个贪官污吏的代表,又对大多数中饱私囊、情节又不是很恶劣的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正统皇帝的嫡子究竟是怎么忧思而死的,便没有人过问了。

可是这悲催的一家子,悲催了两代,好歹还留了一点血脉,而这个血脉,实在能够证明他们家终于转运了。

太后和太皇太后都心疼这位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的孤女,对她疼爱有加,雍帝为了表现手足之情,便将她当自己亲孙女养,并封为“孝闵长公主”,意在告诉天下,他不仅是个擅长领兵作战的皇帝,同时还是个仁德皇帝。

然而事实证明,不是就不是,做做样子是没有用的。

顾风华哼着小曲走出明阳阁时,恰遇上从朱雀楼中走出的孝闵公主,她依旧是一袭黑衣,头上简单的挽了一个高髻,没有任何饰物,但即便如此,那通身的威严也不会让人们以为她只是个普通的娇娇。

不过宁国人只对美人感兴趣,孝闵公主的长相威严有余,美丽不足,相比之下,顾风华俊美风\/流的姿容显得尤为耀眼,只可惜中间隔着两排枫树,看不大清楚。

“宁皇来帖,请我们去观礼。”孝闵公主先发制人,冲顾风华点了点头,从他身侧走过。

顾风华摇着扇子嘟嚷道,“真是无情啊!”

他四处赏景,不紧不慢的朝自己住的杏花居走去,隔着一侧火红的枫树,看见一袭苍青色的高大男子带着侍卫从小径转了进来,街道上的宁国人被那一袭青衣落拓的风采所摄,一时半点声音也无。

顾风华定定的看着那一袭青衣绕过树丛,在他面前显露出真容,手上摇着的扇子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大兄。”顾风华道。

来人却正是顾连州,城主安排给他的居所,在这三位藩王的上首,叫做天演殿的。

顾连州目光无波的瞧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仿佛他们不过只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顾连州不曾答应任何一个藩王的拉拢,以他的才智,又怎么会猜不到宁温这次以立后为幌子,召集雍国各大藩王联手围杀他?所以顾风华为什么出现在此,已经无需明言了。

顾风华的目光追随那一袭青衣,直到他消失在天演殿入口,才缓缓收回来,一向玩世不恭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沉重,无论兄弟之间关系如何,顾连州毕竟是他的大兄。

随着宁皇的使者前来,顾风华、七王、顾连州,以及宁国的各大氏族和权臣,都陆陆续续的被请至巫殿。

太平城的巫殿是建造在谷地之中,四面环山,环境清幽,满山的红枫宛如万里云霞一般,直铺到天际。

殿中,众人依照地位顺序而坐,雍国诸王为客,所以都坐在右手边,以代表雍国新帝的顾连州为首,依次是景王(七王)、北地王(风华)、汉中王(孝闵),然后是兵部尚书刘玢,郎中令刘循,再接下去是各大氏族、士族的族长。

而宁国这边,以年过花甲的吕相为首,依次是太尉、御史大夫、九卿......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也得有三十余岁了,一群老人家看着对面一个个手握重兵却与他们孙子辈差不多的年轻人,一时感慨万千——同样都是人,怎么差距这么大呢?他们二十几岁的时候,身上都摸不出十钱,更别提权利了。

吕相一双昏暗的眼上下打量顾连州一会儿,心中感叹,他久闻顾连州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没有令人失望,倘若顾连州能死心塌地的效命新帝,恐怕雍国的江山还是他们刘家的江山啊!

只可惜.......

顾连州早已发现吕相的目光,转过头,冲他礼貌的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吕相名为吕芳,颇类妇人的名字,然而此人的才智可不容小觑,他是宁国的三朝元老,实打实的好战分子,上任皇帝贪图安乐,于是便将这柄宝剑入了鞘,但入了鞘的宝剑依旧是宝剑,依然能够为皇帝分忧,所以即便至今迎来了第三位皇帝,他却一直稳稳的坐在丞相的这把椅子上。

殿上关注顾连州的人甚多,尤其以雍国人为多,宁人不知白氏的身份,雍国人可是清楚的很:他的妇人如今要为他人妇,他又不得不出席观礼,更何况这个妇人是迄今为止顾连州唯一的妇人,这等情形委实令人欷歔。

当然,以顾连州的圣人之名,自是憎恨宁皇、为他惋惜的人多。

“吉时至,册封大典开始。”寺人尖细嘹亮的嗓音响彻大殿。

主座后偌大的屏风被寺人推拉开,出现了巫殿的原本面貌,两丈高的神像前有一个偌大的神台,摆着几十个神龛,每个神龛中便是一位宁皇的灵位,再往前,是供奉的鼎食。

大殿内没有窗子,两侧分别燃着四十九排牛油灯,隐隐映照着两个蛇尾相缠的远古大神——伏羲和女娲。

封后仪式其实很简单,只需大巫卜算出要封后的人选有没有“后命”,若是没有就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个定然是皇后不能封的,但一般在封后大典上极少出现这种状况,因为皇族肯定在大典之前就会请大巫先卜算一遍。

然后便须得看看这个皇后对国家社稷有没有什么危害,是不是妖后,如果都过关了,便授以凤印。

“今,妫氏有女......”寺人尖细的声音刚刚说完前半句,殿中已一片哗然。

明明有消息传出来,皇后是白氏啊!是临时换人?还是消息有误?

众人压着心中的疑惑,忙收了声音,毕竟这是一国之君的封后大典,不是儿戏,若是随意扰乱,即便是客人,人家完全有理由把你拉出去砍了。纵然宁国这个做法,本身就很儿戏。

宁国这边的权臣对此都是神色淡然,显然是早已经得知这个消息,而反观雍国那边,几大藩王虽然处变不惊,却总有或讶异或兴味的神色露出来,倒是顾连州,从始至终都如古井般,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他坐在那里便如沧海中央的定海石,令雍国一方的人都渐渐平静下来。

寺人扯着嗓子念完一番赞美妫清的话,终于请出了正主儿,一袭红色凤袍华服的妫清跪在神像前,受神的审视,大巫念念有词的在炉火上烤着龟壳,这片龟壳裂开的纹路,就记载着妫清的命运。

宁温亦是一袭红衣,立于伏羲的右手边,等待着占卜结束。

殿中真正看占卜之人实在是寥寥可数,大多数的目光都放在了宁温和顾连州身上,尤其是见美人就走不动道的宁国人。

七王看着宁温的目光渐渐有些迷离,果然,不穿白衣的宁温更加惑人,昏暗的光线下,站在伏羲神像下的他,亦如一尊远古神祗,红衣墨发,魅惑人间的容颜令人连呼吸都遗忘了。

这殿中,除了顾连州和一身珠光宝气的顾风华,其他人都黯淡了。

殿中静谧异常,只有龟壳裂开纹路的咔咔声。

约莫持续了两盏茶的时间,大巫从火中取出龟壳,根据上面的纹路卜出结果,然后他将龟壳举起来向众人展示。

实际上,离得如此之远,根本没人注意上面的纹路究竟是什么,再说即便注意了是什么纹路,也没有几个人能看懂。

偏是不巧,人群中有两个人不仅视力好,也对《易经》很有研究,能够看的懂占卜内容。一个是顾连州,另一个,是顾风华身后的一名少年谋士。

顾连州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根本没看见一般,而顾风华身后的那个少年谋士却显然定力不够,年轻的面上微微有些变色。

顾风华余光瞥见他的神色,悄悄的将自己的手掌伸了过去。

少年谋士,连忙用手指在他手掌上写下真正的占卜结果:凡女命。

这个结果令顾风华也颇为惊讶,但他面色不变得挥挥扇子,示意少年谋士装作不知,心中却开始揣测,宁温究竟想干什么,先是临时换人,还换了个凡女命的普通女子.......

正在他思虑间,寺人竟是忽然又扯开嗓子,如实说出了占卜结果,“大巫说,妫氏后命薄弱,并非为后的最佳人选。”此话一出,轮到宁国这边躁动了,明明就是说好了的立妫氏为后,怎么说变就变了?那日提前卜卦时,分明就是后命啊!

妫清一张秀美的面上,颜色煞白。

“在上次占卜之后,你可曾见过什么特别之人。”大巫开口问道,声音不大不小,但整个大殿中都能够听得见。

妫清呆呆的道,“我整日都呆在后\/宫之中......并未见过什么特别之人啊!”

一个原本怀有后命的人,身上的后命忽然没了,有两种可能。

所有人都听过这两个传说:命格天生是后土(皇天后土)的女子,会吸取自身散落在天地之间的后命,一旦占据后命的女子,遇到了真正的后土命格,便会被其吸取,为了报答她们对后命的保存,这些女子即使失去后命,也会一生荣华富贵,还有极强的旺夫命。而传说得到这个后土命格的女人,便能统一天下。

此外,还有另外一个极端:有些女子,命格并非后土,却怀着奇异的魅骨,这种魅骨能够不断吸取不属于自己的后命,甚至遇上身怀后土命格、后命还不强的女子,能将其命格夺取过来,因她们这种体制不但能吸取后命,也会吸取天地之间的邪气,所以这种人一旦为后,必然都是妖后。

比如有名的妲己、褒姒,便属于后者。

大巫问出的这句话,令在场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都是眼中一亮,纷纷都竖起耳朵等待妫清的回话。

妫清脑中很乱,想了许久,才忽然想起来,她在那天卜算完命格之后,去凤栖殿见了白苏,向她询问伏翛大巫的去向!

“是了,是她,是她夺了我的后命!”妫清声音高亢,显得突兀而凌厉,“是白氏!”

妫清喝出白氏二字之时,七王和顾风华心中微动,若是白苏真的有后土命格,恐怕又是一番争夺。

顾连州微微拧眉,看向站在神像前一袭红衣的宁温。

宁温的面色依旧若温玉一般,声音温润若水的缓缓道,“既是如此,便算一算白氏的命格吧。”

卜卦并不需当事人在场,只需问出这个问题,由大巫来占卜即刻。而宁温的问题是,“白氏素女之命格,是否是后土。”

卦象是不会说谎的,然而宁温的问题却有疏漏,他问白苏是不是后土命格,如果不是,所有人都会自然而然的认为她是身怀魅骨,却不会怀疑有其他可能。

然而,即便顾连州觉得宁温是故意这么问的,除了那则传说之外,却也想不出,究竟还有何别的原因。

这一次的占卜,所有人的态度不似前一次那般漫不经心,毕竟无论是后土还是妖后,都是几百年难出一个的,若白苏真的是后命,那么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要抢到手的,反之,则杀。

顾连州定定看着宁温,想来毫无波澜的眸子,在此刻却显得极是坚定,仿佛在告诉他,无论白苏是后土,还是妖后,都只能是他顾连州的妇人,宁温则回以一个春风和煦的笑容。

两人这样的一个对视,立分高下,顾连州动了心神乱了心,而宁温守住了自己的理智。

方才的两盏茶时间分明飞快,而此刻却显得尤为漫长。

顾连州定力如此过人,却在此刻不安起来,也不知道举善堂的人有没有把白苏救出来,又或者,宁温是否把白苏带到了太平城......

这次大巫采用了不同的占卜方法,他用用烧红的金属棒在龟壳上烫烧,然后根据烫烧后的小孔边缘的裂痕确认凶吉结果。

片刻之后,龟壳上已经初现了三排烧焦的洞,洞周围是向四周扩散的裂痕。

众人看不清遮掩在斗篷下之下的大巫是何表情,却明显看见他颤了一下,然后将那块龟壳举了起来,以示众人。

反正大家伙谁都看不懂,一些卖弄的士族便出声分析,卖弄才学,但说来说去都是描述小孔周围的纹路,也没能总结出个所以然来。

顾连州看着那块卜,眸色微变,但很快的垂眸掩住。

只是顾风华身后那个少年谋士却不淡定了,脸色煞白,顾风华不用问也知道结果了,白苏不是后土命格,不是后土,那就是身怀魅骨了?

顾风华摇着扇子,目光在宁温和顾连州面上来回转,但这二人的面上功夫一向好的很,一个淡漠依旧,一个温润依旧,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顾风华也不急,反正白苏又不是他的妻,也不是他的心上人。

但顾风华猜测,按照今日之事来分析,宁温很有可能是抵不过群臣的施压,将两名后位人选都带来了,想由大巫来判断谁更合适做他的皇后,若着实是妫清合适,大不了就让白苏做皇贵妃嘛,反正男人妻妾成群也是常理,但出现这个结果,恐怕也不在宁温的意料之中。

说到底这也都是顾风华的个人揣测而已,至于真相如何,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才明白。

“大巫说,卦上明示,白氏素女并非后土命格。”寺人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

宁臣立刻骚乱起来,吕相十分和时机的抹了一把辛酸泪,摇头叹息道,“老朽就说,此妇惑人,果然应验了!如今竟还将我宁国皇后的后命给夺取了,该杀!该杀啊!”

原本出现身怀魅骨的女子,便应该灭口,吕相此话一出,顿时提醒了众人,所有人立刻都借口道,“对,杀妖后!杀妖后!”

其实所谓妖后,光身怀魅骨也没用,关键是看她有没有可能做上皇后,依着宁国臣子来看,他们的新皇对白苏真是迷恋的很,如果不杀,早晚可能会成为宁国皇后。

“妖妇乱世,杀妖妇!”

“妖妇乱我朝纲,必杀之!”

.......

这些人越说越没个谱,情绪也越来越激动,顾连州紧紧拧眉,雍国一方也很激动,因为白苏先迷倒雍国的大圣人,又迷倒宁皇,果然是个妖妇!

坐在顾风华身后的少年谋士一脸颓然,面色惨白,在一哄乱的声音中喃喃道,“我三姐,怎么可能是妖妇......”

原来这十多岁的少年,竟是白苏那个七岁就精通《易经》的弟弟白子荇。

任他太平城闹的天翻地覆,白苏却是什么也不知道,怀着欢快的心情,在举善堂杀手们的带领下翻山越岭,往府中赶去。

她已经有近二十天没有见道顾翛了,也不知道小家伙有没有长高。

“主公,下了这个栈道便可以骑马了,附近有我们的府上设下的别苑,主公可稍作休息。”雷胥道。

白苏抹着汗,浅浅笑道,“好!”

白苏厌恶骑马,但现在相对于骑马,她还是更讨厌爬山,尤其是是爬这么危险的山,栈道旁边就是万丈深渊,看的她眼晕。

下栈道之时就方便多了,雷胥挟着她,用轻功飞奔而下,又快又省力气。

白苏入山之时是从雍国与姜国交界处进来的,进来之后便不曾出去过,是以也不知道此处竟还修着一个别苑。

这别苑修的不下于主院的精致程度,甚至风景比主院那边还要好,但主要是因为此处太过狭窄,只能修个小院子,而且又临近路口,不合适修那么庞大的主院。

山明水秀,四周山上满是红黄两色的树叶,远远看去宛如燃烧的火焰山,而山下几处小的幽潭碧绿碧绿的水宛如镶嵌在地面上的翡翠,这样的山水掩映下,一处木头修的精致院落里冒着袅袅雾气,如诗如画,美得令人挪不开眼。

“主公,这院子里圈了个小温泉。”雷胥对美景没什么特别感触,见白苏看着院落呆怔,还以为她在想院子里为何又烟雾。

白苏啧啧了两声,径自进了院子,她想姜国之中应该还有许多风景优美之处,待找到妫芷之后,就可以带着她和阿翛在姜国之内游山玩水。

别苑中有剑客驻守,见到白苏和雷胥等人,连忙叉手道,“见过主公!”

雷胥见白苏一身脏乱,便命院中侍婢领白苏去温泉沐浴,之后再返回主院。

白苏看雷胥他们丝毫没有疲惫之色,便知道雷胥此举不过是为了迁就她,“不用了,稍微歇一歇就走,距离出院也不甚远,坚持坚持就到了。”

“是!”雷胥应了一声,方欲转身,便见天上扑棱棱的飞来两只信鸽,一直在前一只在后。

雷胥取出哨子吹响长短不一的几声,两只鸽子便先后落在了他的小臂上。

白苏并没有走远,见院中有一张摇椅,便坐了上去。

举善堂执行任务都是由各个小队的头领管,白苏从来不过问,雷胥以为都是主院传来的信,便展开来,看完第一张纸条,又展开第二张,看见上面的内容,尴尬的咳了两声,连忙大步走过去,将那信交给白苏。

白苏投来询问的眼神。

雷胥道,“是陆将军来信。”

白苏看雷胥一脸便秘的形容,狐疑的接过信,上面刚劲凌厉的字体便如陆离此人,内容却有些欠抽:鸟小懒得烤,原物奉还了,顺带书一封。另,本将军已攻下北魏光州,于此地定居,尔若欲弃夫,本将军愿从之。

分析下来,这段话的大概内容就是:你送那鸽子太小,我也懒得烤着吃了,因为正好要原物归还给你,这才顺便给你写封信,另外,本将军已经攻下北魏的光州,在这里定居(光州距姜国往返只需一日),你要是真想弃夫,本将军愿意跟你成亲,你要优先考虑我......

看罢此信,白苏心中长叹——没文化,真可怕!

其实陆离挺冤枉的,他自小熟读兵书,虽然不会什么诗词歌赋,却着实不能算没文化,归根结底,是他长这么大头一回写情书。

陆大将军咬着笔头,写了废,废了写,总也写不出一句语气合适的,他又不愿意拿这种私事去请教军师,所以从废信中挑挑拣拣,就选中了这张,他自己觉得最温柔的。

想他陆离战场厮杀,即便再是艰险,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难事,当然娶个妇人也不算难事,偏偏这还就难住他了。

“主公,主院也有来信。”雷胥将另一张字条递到白苏面前。

这封信与陆离的那张是差不多大小的纸条,但内容却多了五倍,白苏一扫眼,看见其中的内容,心中一跳,连忙接过来细细看。

信中是禀报主院前些日遭袭,十三和奶娘被抓走之事,香蓉原本是在宁国的花境,却也莫名其妙的失踪,怀疑是同一伙人掳走,另外还禀报了顾连州审问出的结果,和宁皇的封后大殿都宴请了哪些人。

景王刘昭(七王)、北地王顾风华,汉中王刘挚(孝闵)......

抓了十三和香蓉的人,必然是其中一个!

白苏心中有些乱,她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却不能串联成线,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封后大殿......太平城。”白苏喃喃道,脑海中浮现宁国的地图,然而除了建邺内牢牢记住的地形,周边一些原本她不怎么在意的地方,竟然全都是模糊的!

白苏只道是紫研花对她的记忆力有影响,却不知道,实际上是因为里面掺了大巫的毒。

“立刻去找一副宁国地图!”白苏道。

“属下这里就有!”雷胥这次负责宁国营救白苏,所以地图是必不可少的,他将怀中的羊皮地图展开,平铺在摇椅上。

白苏一眼便看见了距离建邺最近的太平城,四面环山,并且没有缺口,以巫殿为中心,四面挨着陡峭的山体建筑城墙!

也就是说,这里是一处“请君入瓮”的好地方。

“休息半个时辰,返回宁国,潜进太平城,务必要快!”白苏抓着地图的手有些抖,不过她想以顾连州的才智,若是明知道有诈,必然是有备而去,不可能去白白送死的。

这样想着,她也渐渐冷静下来,遂又下了一条令,“无需潜入城中,只需靠近太平城观望即可,我也一同去。”

举善堂的隐匿功夫可说是一绝,白苏跟着去却也没什么危险,即便是有危险,她在这里也坐不住,还是过去亲自指挥的好,她相信,就算有危险,她和顾连州里应外合,全身而退应当不是问题。

半个时辰之后,白苏便又走上出山的栈道,来时她因为满心欢喜而心甘情愿辛苦,此时又因满心担忧而无丝毫怨言,即便脚上的水泡破了结痂,结痂又裂,她也不吭一声。

虽然比不上举善堂的杀手,却也足以令他们刮目相看了,更何况,白苏平时是一把懒骨头,连挪个屁股都嫌累的!

下了栈道,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太平城,另外几个小队先行,先潜伏在太平城附近,雷胥带着一个小队着便服骑马随后,白苏为了方便起见,也换了一身黑色劲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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